披星戴月,千里奔驰,曹诛大军急急忙忙地驶离了无常关,逃出了捺落阁;所谓三军未发,粮草先行,曹诛前门在打仗,后院却失火──他遭人突袭了,而且粮草輜重破坏殆尽,他气急败坏。他继续追,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结果看到不远处,一队轻骑,带头的是一个年轻人。
「江东新垣惠见过曹宗主,宗主别来无恙?」
原来是王家的新垣惠来捣乱,他笑歪了嘴脸,说完立刻驾马离开。到底是追击新垣惠,还是一鼓作气拿下十王殿?粮草全无的他陷入踌躇,这时崔磊提醒了曹诛一句话:「宗主,新垣惠无故北来实在可疑,王潜老儿虽然已灭,但……」
曹诛听完指着崔磊说道,「言之有理,看来我们还须从长计议。」于是他带着残兵,决定打道回府;这也让折罗漫夜鬼逃过一劫。
战火的摧残,无常关内已残破不堪,所幸十王大殿仍屹立不摇。红莲罗剎开始收拾残局,捺落阁里大小山寨,毁的毁,坏的坏,所幸綦毋建的奋勇抵抗,帮大伙们争取了不少时间,可是当他们走到前部寻找綦毋建时,只见他满身是血走来,一来就跪倒。
「子业!」红莲罗剎大喊。
「少枫,我已竭尽所能……五百口宿铁刀险些被夺。」
綦毋建怀里还揣着一把宿铁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令人怵目惊心,衣裳已被鲜血染红,尉迟灵见状吓坏了。
「灵妹妹,还有件事请你帮忙,将这口刀送往咱家沙河,莫要丢失了。」綦毋建全身发抖,倒卧尉迟灵怀里。
「李大夫?」红莲罗剎忧心忡忡地问,只见李赞缓缓地放下綦毋建的手,不发一语,看似也爱莫能助,徒留尉迟灵搂着綦毋建哭红了双眼。
「你这登徒子,不会有事的……」
「傻丫头,答应我,切莫报仇。」綦毋建用几近涣散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哭什么?蹉跎数十载,能与你结识…我毕生之幸……」
尉迟灵摀住了口,强忍着泪水,生怕哭出声来;綦毋建已缓缓地闔上双眼,以气若游丝的声音呢喃着,「娑罗双树,一枯一荣,常乐我净,入灭重生…………」
渐渐地,他在尉迟灵的怀里嚥下最后一口气,嘴角似乎还带着微笑;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只有苍鹰的高唳,与尉迟灵的呜咽、啜泣,在冷冷的北风中显得格外凄凉。
天,越来越冷了,片片雪花在寒风中放肆地飞舞着,似乎间接参与了这场葬礼。若说人之去应入土为安,那么綦毋建的离开,就应该用雪埋葬;它们渐渐地掩盖了玉公子染血的衣装,让他看起来依旧着么洁净、无暇。
宇文宏跛着脚,一拐一拐地给尉迟灵披上一件大袖衫,也不知从何安慰。在这天冷心更冷的时节里,突然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报!梅鹰、梅鹰将军的援兵来了。」一行人获报后,出了捺落阁大门,看见了梅鹰送来的礼物──二百头骆驼。
「这、崇驼?能打仗吗?」李赞看到相当傻眼,傻眼到连鬍子也忘了抓。
「千呼万唤盼来的就这啥子啊?」一群人对这些骆驼感到不可思议。
「母亲,牠们会吃人吗?」小小的盼盼吓得躲在宇文真身后,而宇文真回头看着破坏殆尽的捺落阁,一筹莫展。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红莲罗剎发现,骆驼附近的马儿似乎变得焦躁不安,他牵了一头骆驼靠近马群,结果马群纷纷闪避;这时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坏坏的微笑……
「是时候回杨杏坞了。」
不知过了几天几夜,曹诛终于回到了陇西,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站在杨杏坞前,身后的人马剩不到一半。
「开门,快快开门!」任凭军头怎么喊都没有回应,墙上似乎没有半个人守着,非常奇怪。
「来者何人?」不久后有几个男女站在城墙上。
「你瞎了?宗主回来了,还不快开城门。」军头气急败换地说。
「宗主自己下的令,任何人不得进出,你想进?还得宗主自个儿来说。」墙上的人这么说,军头一脸疑惑。
曹诛发现了,在门外的城墙上,的确有张贴什么告示。他挥挥手示意要军头取来,结果他一看,还真的是自己的字跡。
「我的字却不是我写的,妙啊。」曹诛哈哈大笑起来,他发觉自己中计了,错杀兰香居士。曹诛亲自上前,他看了看那几个男女,认出了其中一人。
「亭立?我的好亭立,来,把门打开。」曹诛说完之后就感觉不对劲,亭立竟然脱去了一身女僕的服装,换上了一套棕灰色格子襜褕──就如同一个江东仕女。
「唷,宗主回来了,快快开门,何故不开门啊?」亭立轻描淡写地的对旁人说,接着有转头看着曹诛,「喔,此刻开不开门,已不是我独孤亭立能做主的,也不是你曹诛能作主的。」
「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亭立惺惺作态的样子,让曹诛恼火。
「独孤亭立,便是我布在你曹家的人,很多时日了。」从城墙后方走出一人,让曹诛吓一大跳。
「刘介?」
「王家堡一役,我由明转暗,而你由暗转明。」刘介接着话锋一转,「能模仿他人字跡者,着实不多,我煞费苦心,千方百计,才寻得这一才女。」
「你我的帐总该算算了,鼠辈,打开城门决一死战!」
「想与你决一死战者,大有人在。」刘介眺了一下远方,地面开始隆隆作响,他哈哈大笑后,退了回去。
折罗漫夜鬼倾巢而出,他们集结了各支部,兵分三路,包围金杨银杏,红莲罗剎与宇文真直奔杨杏坞而来,李赞与骆驼在北面草原与贺兰迦正面衝突,贺兰迦的铁骑见到骆驼纷纷惊慌乱窜,贺兰迦不幸落马惨遭践踏而亡。郑炫则是埋伏于南方河谷。
宇文宏在后方顾着輜重,同时也与尉迟灵照顾盼盼,但那时候马蹄声让盼盼感到不安,嚷嚷着要找母亲,甚至偷偷溜出来。
「盼盼!」尉迟灵爬到了一个土丘上,四处张望,焦急地寻找盼盼,却没想到与疑似来探路的高若洁不期而遇。尉迟灵没好气地拿着宿铁刀对高若洁一阵猛砍,高若洁是胜券在握?铁尺始终是长刀的剋星?高若洁一架一压,把尉迟灵的刀卡地死死的,她往后一收,要把尉迟灵的刀夹下来,而尉迟灵死抓着刀不放,往前踉蹌了几步,又往后要把刀拔回来,两人争执了数次,「啪」的一声,宿铁刀竟然把铁尺削断了!綦毋建的宿铁刀果然不同凡响。
手无寸铁的高若洁,身上满是伤痕,被追着到处跑。「我要你永远也报不了仇!」高若洁说完,往身后的溪谷一跃而下。
罗曼夜鬼的来袭,让曹诛在杨杏坞外被包抄,他带着几名亲信逃往胡杨林。「擒贼先擒王」,红莲罗剎在乱军中急起直追,宇文真见状也跟上去。当时北风阵阵,金色的胡杨林被染了一片白,空中阵阵雪花又不停落下,红莲罗剎和宇文真竟然被风雪围困在林中,遍寻不着曹诛的他们,背倚着背。此时阿六敦飞袭而来,重重的铜竹鞭狠狠地砸在红莲罗剎的刀上,宇文真也同时接招,但二人皆被击飞好几步,倒卧地上,他们没有获得多少喘息的空间,阿史那阿六敦又朝他们砸下来,他们向两侧急闪,铜竹鞭重击地面,裂地三尺,轰然一声,大地作响,树上的鸟儿惊飞,雪花纷纷落下。风雪持续增大,把这大地染得只剩黑与白两种顏色,这时红莲罗剎忽然发现,阿六敦金色的明光鎧搭红色披风,在雪中好不显眼,而他俩穿得全身黑衣玄甲,在这黑白的世界中很好躲藏,于是他让宇文真踩着自己的肩,在战斗中不断地踢周围的树,落下了大片的雪花,把视线扰得一片茫茫。宇文真如飞鸟、如凤凰一般,频频朝上路攻击,中、下路则是由红莲罗剎这头猛虎锁定,阿六敦被打得团团转。偶然的一次,宇文真被打飞,阿六敦猛攻红莲罗剎,没想到红莲罗剎发起狠来,双手握紧了刀,在阿六敦袭来时猛然劈下,一阵电光石火,鏗然有声,铜竹鞭竟然断成两截,前半截还摔到了宇文真倒卧的地方。他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没想到綦毋建为他铸的「环首红莲刀」威力这么惊人,而且红色的刀刃竟然一点损伤也没有,这无疑是綦毋建一生心血的结晶。第一勇士阿史那阿六敦在惊讶之馀回过神来,他立刻拿半截铜竹鞭朝着毫无防备的红莲罗剎刺来,千钧一发之际,宇文真拿起铜竹鞭的前半段丢向阿六敦,不偏不倚砸掉了他的头盔,阿六敦披着发,额头上流下了一行血,他转头瞪着宇文真怒追去,宇文真往树上一蹬,鱼跃龙门式的后仰,翻过阿六敦的头顶,在空中一刀刺进他后腰,完美落地。阿六敦弯着腰,仍不放弃追杀宇文真,红莲罗剎即时追上,红光一闪,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消失在风雪中。第一勇士哪有这么容易死?无头的阿六敦依旧挥舞着半截铜竹鞭,把红莲罗剎击飞,但没多久就踉蹌跪下来,这无头将军把铜竹鞭往地上一插,身体倚上去后就再也不动了……
「姊姊,盼盼不见了!」尉迟灵慌张地走来。「盼盼吵着要找您,趁我不注意,一眨眼便溜走了,我四处遍寻不着。」
宇文真打起疲惫的精神来,与红莲罗剎分头寻找盼盼的下落,毕竟风雪这么大,小小的身躯怎么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