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映寧茫然呆立,脑中思绪混乱。这是什么意思?这栋楼有生命,在下雨天会活过来??那天晚上确实是颱风天,难道说,她是被这栋楼吞进肚子里?可是??这不合理??如果是这样,她应该会被困在旧文艺大楼里,找不到出口,而不是还可以到处乱跑。
还是说,这里的人其实都被困住了,都被这栋建筑吞进肚子里?不对,那他们怎么不会试着逃回去?
她的脑海一团混乱,总觉得自己错过了很重要的环节,才会一直找不到答案。一定??一定有一个理论,可以解释这一切。可是,那会是什么?
「你还好吗?」张菁柔轻拍她的肩膀,把她唤了回来。
「我??」柳映寧挤出笑容,说:「这故事太酷了。」
就在此时,「噹噹——噹噹」的上课鐘声响起。张菁柔催促徐初辰赶快去上课,柳映寧也趁机告辞。
她有太多事情要思考,关于回去的方法。一般来说,怎么穿过来的,就可以怎么回去。可是她试过了,偏偏行不通。
她信步乱晃,来到六楼顶楼,向下眺望。操场变成一个棕色的椭圆形,排球场是正方形,教室像是长方形积木,移动的黑点则是一隻隻鬼。
风呼啸而过,捲起她的发梢。断断续续的钢琴声从楼下传来,令她心烦意乱。她转过身,眺望学校后山,鬱鬱葱葱的树林蔓延。不知道这里的后山,有没有鬼怪出没的传闻?
想到这里,过往的回忆袭上脑海,周达仁那张面孔浮现眼前。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她正咬着奶茶的吸管,在手机上滑着社交帐号,阅读每个人对她的生日祝福。
「欸欸欸,我昨天在后山掉了手錶,你下课后可以陪我去找吗?」周达仁来到她的座位旁。
「后山?你去后山干嘛?」她说。
「人家说月圆之夜会有鬼娃嘛,我就去找找看。」周达仁说。
她身体前倾,说:「你疯啦?要是真的找到鬼娃,你要干嘛?把牠抓起来?还是变成牠的食物?」
「你是在担心我吗?」周达仁笑得灿烂。
「我在担心鬼娃,会被你迫害。」柳映寧说。
「那就跟我去吧。你还可以保护鬼娃。」周达仁说。
「今天是我生日耶。我只想好好吃个蛋糕,然后装模作样吹蜡烛,许个不会达成的愿望,不行吗?」
说是这样说,她最后还是凹不过周达仁的恳求。下课后,两人穿过半个校园,来到学校后山。
后山佔地广大,紧邻着学校后方围墙,从校园后门走出去便到了。年久失修的小径向上弯延,一路深入树林,因为太过陡峭,人烟稀少,后来也逐渐被人遗忘。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有鬼娃的传闻。惊悚骇人的故事总是传得特别快,随着一批批探险队入山挑战,鬼娃在学生口中,以千百种姿态出现。
有人听到婴儿哭声,有人遇到小男孩问路,还有人看到老婆婆,或者是像野兽一样的男人。如果仔细拼凑,会发现每个人讲的天差地远。
唯一相同的是,只要曾经入山探险过,就好像经过什么认证一样,可以大声说话,而且没有人敢质疑你。
柳映寧从来都对这种故事没兴趣,无奈周达仁总是在她耳边复述,讲得她耳朵都快长茧了。
而当她走在荒郊小径上,搅着手指,全身瑟瑟发抖,看着周达仁的背影,只想赏他一拳。
夕阳渐渐隐没,最后一点光芒即将消逝。她忍不住频频催促,说:「找到了没啊?不然我们明天再找吧?」
「快到了,快到了。」周达仁说。
他们爬到半山腰的木製凉亭。凉亭结满蜘蛛网,木头长椅还带点潮湿,大概是最近常常下雨的缘故。
周达仁走进凉亭,弯下腰,说:「我找一下,应该在这里。」
「快点,天快黑了。」柳映寧说。
「好好好,我应该是掉在附近。我找一下。」周达仁沿着凉亭边缘搜索,越走越远,身影逐渐消失在高度及腰的杂草中。
她双手抱胸,搓揉着手臂,频频望向来时的路,说:「好了没啊?快点,快点。如果找不到,我们明天中午再来吧。噢,不过,明天中午美食社有『美食传情』的活动,不然就早自习结束,你觉得——」
她转过头,身后一片漆黑,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顿时瞪大眼睛,全身冒汗,手臂起满鸡皮疙瘩。周达仁呢?他怎么不见了?
「周达仁?」她连说话都只敢用气音:「你出来喔,不要吓我。你??你再不出来,我要生??生气??」
她的右手颤抖得太过激烈,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她看向来时的路,彷彿一道深渊不见尽头,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待在原地更万万不可。
「周达仁??」她陷入茫然无助,顿时红了眼眶。
突然间,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想起鬼娃的传说,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拔腿就跑。四周出现一道道黑影,包围着她——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一个个同学从树丛里走出来,拍手唱着歌。
正中间让开一个缺口,周达仁手捧蛋糕走向她。蛋糕插着「十六」数字的蜡烛,中央点缀着玫瑰花束造型的翻糖。
他白色衬衫领口打了黑色领结,头发梳得整齐,衬托出难得一见的斯文气质。
相较之下,柳映寧眼眶红肿,散乱的头发显得更加狼狈。想起刚刚软弱的模样,都在在眾人注目之下,让她更低下头去。
他微笑走向她,说:「映寧,今年是我们认识的第七年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每天上学最期待的,就是跟你聊天打屁。今天,我要告诉你,我喜——」
「周达仁!」柳映寧双手叉腰,大声说:「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每次都这样对我!」
她话一说完,遮着脸颊往山下奔去,留下愕然的观眾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