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厘大脑一片空白。
前些天做的那个已经模糊了不少的梦,在这一瞬间又变得无比清晰。
机场的那个男生嗤笑着,在她耳边吼的话再次回荡:“傻了吧!没想到吧!他是我们组织的头目!”
傅识则不置可否:“你干嘛呢。”
蓝毛表情理所当然:“我就让她去陪我吃个宵夜,啥也没干啊。”
“陪你吃宵夜……”他漫不经心地重复了遍,而后看向云厘,“你愿意去么。”
天高星远,风干燥绵长,吹过许久还留有余热。
那一刻。
云厘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摇了摇头。
傅识则轻嗯了声,替她转告:“她不想去。”
蓝毛的酒似乎还没醒,闻言想说说理。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傅识则推了下肩膀。他踉跄两步,险些摔倒,回头。
“你吓着人了,”傅识则轻描淡写地说,“过去道个歉。”
第7章
“我道你妈——”蓝毛想发作,对上他的神色后又消了气焰,“我道、道…道歉就道歉嘛,哥你推我干什么……”
他不甘又不愿,看都没看云厘,语速飞快:“不好意思咯。”
像是生怕被人听清。
傅识则没给他蒙混过关:“再说一遍。”
蓝毛只好一字一顿说:“不好意思。”
傅识则低哂:“道个歉不好意思什么?”
“……”蓝毛唇线逐渐绷直,盯着他,“对不起。”
“眼睛长我身上了?”
“我……”蓝毛深吸了口气,也不想没完没了道歉,老老实实对云厘说,“对不起,我这会儿脑子不太清醒,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你别往心里去。”
云厘心有余悸,含糊地应了声。
“则哥,你咋还没回去。”大块头出来打圆场,“你可别抽烟了,感冒不还没好吗?”
“嗯。”
大块头又道:“这小子就是喝醉了,等他酒醒了就知道错了。”
蓝毛不悦:“我哪儿喝醉了?”
傅识则没搭理:“回去吧。”
觉得全世界都与自己为敌,蓝毛委屈地碎碎念:“本来就是这女的刚刚说,我让她过来就——”
没说完,嘴巴就被大块头捂住,只能发出唔唔的怪叫。大块头轻而易举拖着他,重回小巷里:“哥,那我们就先走了哈。我带他醒酒去。”
这两人走后,本就偏的位置更显冷清。
云厘想问他跟他们是什么关系,却又觉得过于冒昧。站了顷刻,她握紧袋子,主动说:“谢谢你。”
没得到回应,云厘进退两难,踌躇着要不要道个别。
傅识则忽然问:“你刚喊我什么?”
“啊?”不明其意,云厘也不敢不回答,“傅识折?”
“则。”
“什么?”
“傅识则。”
“……”云厘还是没懂,跟着念,“呃,傅识折。”
傅识则把烟摁灭:“把舌头捋直了说一遍。”
云厘猛地明白过来,涨红了脸。
西伏人的平翘舌不分,云厘的视频常被粉丝指出这点。后来她有刻意地去调整过,但有些字眼总是分不清楚,甚至听都听不出区别。
她嘴巴动了动,声若蚊蝇地开了个头,没好意思说下去。
不过傅识则只是提出她的错误,并不像对待蓝毛那般揪着不放。而后,他若有所思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儿?”
“……”被这话点醒,云厘在短短几秒内,在脑子里搜刮完全,万分之一万肯定,前几次见面他都没有自我介绍。
云厘不可能照实说,我特地在网上搜过你,通过这得来的消息。
这不他妈变态吗?
她磕绊解释:“我听、听eaw的人说的,说你是他们的新同事。”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傅识则点头。瞥了眼时间,他随意道:“过来这边干什么?”
云厘小声:“想买个炒粉干。”
傅识则没多问:“嗯。”
“不过算了,”虽然方才没出什么事,但云厘此时还是有些不安,“好像有点偏,我还是回去叫个外卖吧。”
默了两秒,傅识则问:“在哪?”
云厘下意识指了个方向。
傅识则:“走吧。”
“……”
说完,也不等她回应,他抬脚往前走。
看着傅识则的背影,云厘心跳速度莫名加快。顿了会儿,才小跑着跟上去。
炒粉干店开在其中一条小巷子里。
位置虽偏僻,但到这个点,顾客依然很多,看着像是附近的大学生。奶茶店还开着,一时热度过后,门前生意已不如前。
他们的话都不多,等待的期间没有多余的交谈。
十分钟后,云厘接过打包袋。
两人走了出去。
沿着这条街道,一路往前,直到马路边。对面是云厘来时的广场,此刻还有人在跳广场舞、玩滑板,没半点冷清的气息。
傅识则停在这儿,说:“早点回家。”
“啊?”云厘慢一拍,“……哦,好。那我先回去了。”
走了几步,云厘没忍住回头。
他还站在原来的地方。
男人眉目漆黑,肤色苍白,透着股冷意。人生得高,套了件白色短袖。身材瘦削,像棵卓立的孤松,却又不显得单薄。
一时间,有什么东西冲破了牢笼。
有朵迟迟不愿意发芽的花,在无人察觉的地方破土而出。胆怯又渺小,却也会受到月光的引诱,选择踏上人间,一窥究竟。
云厘忘了自己惧怕社交,忘了自己向来都对生人抱着避犹不及的态度。这一刻,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现在她不往前一步。
这可能就会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可她希望。
还能有下一次见面。
云厘咽了咽口水,掌心慢慢收拢:“那个,我,我能跟你要个联系方式吗?”
傅识则抬眼。
头一回做这种事情,云厘手足无措解释:“我听他们说你感冒,我知道一个牌子的感冒药还挺有效的,想推荐给你……”
他没立刻回答,似是在等她说完。
片刻,傅识则平淡说:“谢谢,不用了。”而后,他沉吟须臾,又补充,“忘了说,希望我朋友的行为不会影响到你。”
很简单的一句话,瞬间将云厘的遐想与曲解打破。
她不需要深想,就能理解他的言外之意。
他先前的举动,并不是对她存有别的想法。
仅仅只是因为,他的朋友今晚做了冒犯她的事情。既然也道了歉,就该是有作用的道歉。
他不希望因此影响到她本来的计划。
漫长无垠的夜晚,繁华又荒凉的街道,马路将世界切割成两半。耳边仿若与周遭断了线,有尖锐的鸣叫,接连坍塌。
无法控制的难堪涌上心头。
云厘勉强地笑了下,低声说:“没事儿,那算了……希望你感冒早点好。”
扔下这句,云厘连道别都忘了说,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转头的一刹,她鼻子泛酸,看了眼来车方向,快步穿过马路。
……
回到家,云厘踢开鞋子,把袋子扔到餐桌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客厅,浑身卸力地躺到沙发,整个人往下陷。
想当没发生过任何事情,眼前又反复地回旋着傅识则的神色。
从始至终没有一丝的波动。
就好像,今晚因他而生的的莽撞与退却,都仅仅只与她有关。就连拒绝时,他都不会因可能会伤害到她,而抱有任何的歉意。
因为完全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