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褚给一脸烂肉的范珩涂上有助于伤口癒合的虫液,随后又给范珩喝了止痛镇定的汤药,不过即便许褚做了紧急处置,范珩仍旧是面容全毁,双眼则因严重灼伤而失明,许褚忙活好半晌,总算是将范珩的伤口给处理妥当,不过在过程中,范珩也因过于疼痛而晕厥过去,眼看范珩一时半刻不会醒来,言曄也不打算再多留,他冷淡喊了一声许褚:「我过几天会再过来看他情况,记住,千万别让他死了。」
「等等,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要用献祭灵魂为由,将他给处死在高台上,所以他必须活到神恩祭典当天。」
「什、什么......?」
言曄说,这次的黑斑症说穿了就是程尧想让林琛逃于陆地的飢荒,所以他才会用这样的方式逼迫阿卡德人仰赖林琛过活,而在先祖回应的神意里面,祂提及唯有放下和接纳,灾难才会走至尽头,这不就是在明示,只有程尧愿意放下、阿卡德接纳林琛,这场黑斑症才会真正结束,于是言曄便要利用这次的神恩祭典,向眾人坦承这次的黑斑症乃为程尧的诅咒,而程尧要求阿卡德必须向他赎罪,他才会平息对阿卡德的愤怒。
「你要把范珩推上高台......让他代表阿卡德向程尧赎罪?」
「恩。」
「那陆地人你又是怎么打算的?」
「我要让他真死,再让他在眾人的面前復活。」
言曄继续解释,要让阿卡德人接受陆地人本就困难重重,再加上当他们知道林琛是程尧的孩子,一定会出现许多反对声浪,更何况唯有林琛一死,血誓才会真正破除,不过他若是顺着阿卡德人的意思,先是处死了林琛再假借先祖神恩復活林琛,让眾人亲眼目睹是先祖接纳并復活林琛,既然是先祖怜悯林琛让他得以延续性命,崇信恩基的阿卡德人,自然是没道理会再出声反对陆地人住在阿卡德。
「所以你现在是要我捏造神意欺骗眾人?你都不怕做这种事会被先祖降罚吗!?」
「降罚?我只是照着先祖的指示做事,请问我是哪一点做错了?」
「你就没有想过谎言会有戳破的一天?到时候你......」
言曄鄙夷嗤笑一声,他说:「许褚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在乎谎言会不会被戳破,我现在用蒙骗的方式来让阿卡德人接受,如果有人不愿意相信又或是发现这是一场骗局,只要有人胆敢出声反对陆地人的事,我不会犹豫,我一定将他们给全杀了。」
「言曄你......」
言曄也不再多费唇舌,他扫了许褚一眼,冷淡道:「你如果还想继续穿你这身祭司袍,就给我闭上嘴安静做事。」
「......」
两人对视片刻,许褚却见言曄缓缓抬手往他脸上靠近,他大惊失色,喊道:「你又要对我做什么!?」
言曄嘴里念念有词,许褚都还来不及闪躲,食指指尖的黑气便先一步窜入许褚的额头,言曄给许褚封存了他下跪取血的记忆,言曄看向被下咒后神色显得有些恍惚的许褚,他又说:「这里就先交给你收拾,有什么状况第一时间发传音虫给我。」
「知道了......」
当晚,言曄回到住处以后,他一如既往地陪着林琛吃饭、洗澡,睡前又教林琛说了好多阿卡德语,一小时过去,林琛窝在言曄怀里渐入梦乡,言曄也缓缓闔眼休憩,言曄一入睡,程尧又再度来到言曄的梦里,他悵然不语,仅是站在远处静静凝望言曄。
「我有话想对你说。」
「......」
「祭典那天,我会杀了范珩让他为自己的错赎罪,还有为了能让程曦光明正大在阿卡德生活,我打算破了你的血誓。」
程尧虽未追问,但言曄仍把神恩祭典当天的盘算尽数告诉了程尧,他说,神恩祭典一过,范珩已死、阿卡德步回正轨,程曦也会因为先祖的接纳成为真正的阿卡德人,言曄说了很多,他甚至还把未来几年的规画都告诉了程尧,程尧没有搭上任何一句话,他静静聆听言曄说着他和程曦的美好未来,只不过程尧听到后面,他竟当着言曄的面前落下两行清泪。
「......谢谢你。」
「别谢我,我的命也是你给的,更何况我还是程曦的dom,现在只要你愿意放下......」
「言曄你别误会了,饶恕阿卡德是一回事,放下又是另一回事,我放下是为了程曦,不是因为我真的愿意放过阿卡德。」
「......」
「十多年过去,阿卡德的人民依旧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么自私可恶,所以我再怎样都不会宽恕他们的罪过,但是倘若我的放下能换来程曦的馀生,我愿意为他放下这份执念,只要你能向我保证你会用你的一生来善待他......」
程尧哽咽说,他这犹如烂泥般的人生,不仅一事无成更是错得一蹋糊涂,他当不好阿卡德的王上,亦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他对妻儿隐瞒身分多年又这么一声不响地突然消失,他害死了自己的爱人,更差点害死他可怜的程曦,若不是当年他心生一念放走言曄,否则程曦也不会安然活到现在。
「对程曦来说,我从来就不是个好父亲......我很爱他也想向他弥补我的过错......可是我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
程尧哭得泣不成声,他说自己真的很想补偿程曦,还有很多来不及说出口的话想对他说,他想向程曦解释,爸爸妈妈真的不是要刻意丢他一人,可是每当他一想到自己成了这副模样,他根本就没有勇气用这个样子出现在程曦的梦里,还厚着顏面对他说自己很爱他。
「等这一切都结束,我打算把你的事情告诉程曦......」
「不......你千万别告诉他,即便事情全数结束......」
「为什么?」
「我是个差劲的父亲,你别让程曦知道我和他妈妈的事情......我不想再伤害他一次了......」
言曄从小就未拥有过父爱,所以他不知道一个好父亲该是什么模样,但他却能从程尧的字里行间,感受到程尧的父爱,虽然程曦不明白,但言曄其实很羡慕程曦能有个这么爱他的父亲。
「......我知道了,既然这是你所希望的,那我也会替你隐瞒,你别担心,我保证会用自己的一辈子来保护程曦。」
「谢谢......言曄......真的谢谢你......」
言曄再次睁眼,他对上林琛那对明亮眸子,林琛一见言曄清醒,他担忧地开口问道:「主人,你作恶梦了吗?」
入睡没多久,林琛便频频听见言曄用阿卡德语说着他听不懂梦话,眼看言曄时而蹙眉,时而神色纠结,林琛下意识认为言曄肯定是作恶梦,正当林琛想着要不要将言曄给喊醒,言曄却在这时碰巧醒来。
「不是作恶梦,而是作了个特别的梦。」
「是吗?那是什么梦?」
「我梦到有个很爱自己孩子的老父亲,他说,他放不下孩子,希望我好好照顾他。」
「那个老父亲也是阿卡德人吗?」
言曄点了点头。
「所以他是担心自己的孩子死于黑斑症,才前来给主人託梦的吗?」
「恩。」
「那主人是怎么回的?」
「我和他保证,黑斑症就快结束了,再过不久阿卡德将会回到过往的平静。」
「恩......感觉那个父亲真的很爱自己的孩子,就连死了都还在掛念他......」
言曄听闻,他笑着紧了紧怀里的林琛,程尧为了程曦做了这么多事,到头来他还是寧愿让程曦误会自己拋家弃子,也不愿再让程曦二度承受失去双亲的苦痛,就他看来,这样的父爱很傻却令人为之动容。
「是啊,他真的是个很爱孩子的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