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冰天雪地,与敌国朝夕对峙。京城,歌舞升平,一派祥和之气!
贤妃猛地升起一股子戾气!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孩子就得遭遇这些!
宫中的公主,香车宝马,优游玩乐。而她的女儿,流落边陲,担惊受怕。为了不暴露行踪,只怕她的生活跟囚禁也差不多。四面都是墙,二十年只能看到巴掌大的e天空。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梅嬷嬷有些担心的道。
贤妃摆摆手,“无事!想起孩子了而已。”
“您得保重啊!”梅嬷嬷压下心头的酸涩。听着那丝竹之声,只觉得西寒宫越发凄凉。
“扶我去躺一躺!”贤妃低声道。
夜里发起了高热,贤妃脑子还不糊涂,“拿水来!”
明启帝喂了她半盏茶,“好点了吗”
贤妃点点头,将头偏向一边,暗暗积蓄力气。
“到底怎么了!要不是今天晚上我过来,都不知道你病了。”明启帝坐在床沿上,看着贤妃苍白的脸。太医说,这是郁结于心,甚至像是没有求生*。这让他心神大颤。这么些年都熬过来了,眼看就要骨肉团圆了。怎么就心存死志了呢。“你到底怎么了,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给你找来。”
“我想要我的孩子,想要陪着她们长大,想要我这二十年的青春年华,想要看看二十年我错过的风景,你给我啊!你不是九五之尊嘛!你给我啊!”贤妃猛地坐起来,歇斯底里的叫嚷,让明启帝愣住了。有二十年没看见过她除了冷漠之外的其他的表情的。
这一刻,他觉得贤妃活过来了。
“当初是谁死乞白赖的求着我嫁给他的!是谁说一辈子会对我好!是谁说除了我再不会有别人!是谁说要把最好的给咱们的孩子!”
“粟墨林,你就是个混蛋!你是个骗子!天下最大的骗子!”
贤妃抓起炕上的枕头就朝明启帝扔过去,“我让你骗我!我让你欺负我!我让你不疼孩子!”
明启帝站在旁边,任她把枕头往他身上砸。有些不知所措。
“你个色痞子!我在这里苦守,你在外面左拥右抱!还九五之尊呢!还一言九鼎呢!你说过的话在我这里没一句做到了。”
“我上辈子欠你的还是该你的!没这么欺负人的!”
贤妃把手里的枕头往明启帝身上一扔,坐在床上嚎啕大哭。
明启帝的神情有些奇怪,他凑过去,小声道,“行了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顺点没有啊!”说着,就伸出手,抚着她的后背,“别哭了啊!快别哭了!”
像她刚进宫的时候一样,小心的哄着她。有二十年没有使小性子了。
即便最近关系缓和,也是有些生疏和客套的。
如今,这一闹一哭,反倒是近了许多。
“孙子都进学了,你这样子,该让孩子笑话了。”明启帝看她哭的直抽抽。“谁说我左拥右抱了,这十几年,宫里可没孩子出生啊!隔三差五招个妃嫔,也不是住在一起的。我还在书房睡。总的做个样子给人看吧。”
“你要不信,我晚上不走了,你检查检查……”明启帝小声道。
“边去!老不正经的。”贤妃闷在被子里骂了一声。
“差不多得了啊!外面的人听着呢……你瞧你把我骂的狗血淋头的。”明启帝看看外面,“让我瞧瞧还烧不烧了。”
“不烧了!有劲骂人打人,就证明死不了。”贤妃坐起来,头发散乱,眼皮肿胀,鼻尖通红。只有眼睛水汪汪的。
明启帝拧了干毛巾来,“我伺候你梳洗!”
贤妃接过来,自己擦了。然后又往下一趟,往里面挪了挪,“不是要留下吗。不嫌我都是有孙子的人了,人老珠黄就留下吧。”
外面福顺见里面终于静下来了,这才舒了一口气。哎呦喂,这位的暴脾气他还以为改了呢。没想到这么些年了,一着急还这样啊。瞧把皇上骂的。
不一时,里面传来粗重的喘息声,福顺总算舒了一口气。示意已经吓得腿软的梅嬷嬷准备热水。
一晚上要了几次热水,才算消停了下来。
明启帝早上离开的时候,贤妃还没有起身。她的面庞还是依旧美丽,只是多了岁月的沉淀。身子依旧柔软,只是比年轻的时候,瘦了不少。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还有欢好后的痕迹。
明启帝觉得,他像是从来没有这么年轻过。
梅嬷嬷送走明启帝,回来一看,娘娘已经醒了。眼神很清明,没有任何多余的感□□彩。她心里突了一下,娘娘到底是变了!
看来,娘娘对皇上的了解,可谓慎深。
二十年的隔阂,想要消除并不简单。显然,娘娘找到了最恰当的方式。
如此的大胆,突如其来,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夫妻是如此的!
当夫妻连争吵都不再有的时候,离终结也就不远了。
如今正是过年,但是皇上还是有许多折子要批。
明启帝想起昨晚的酣畅淋漓,心情又不免好了两分。嘀咕道,“都有孙子的人了,这脾气!”
福顺低着头只当自己听不见。
“你去库里瞧瞧,有什么新进上来的东西,悄悄的给西寒宫送去。”明启帝吩咐一声。
好家伙,那么些个东西,可怎么挑。
“以老奴看,四殿下和小公主的消息,就是给娘娘最好的礼物。”福顺低头说了一句。
明启帝叹了一声,“原本不打算给她看,怕勾起她的伤心事。罢了,今晚给她带过去吧。”
西寒宫。
“皇上今晚不一定会来,还是奴婢们做吧。”梅嬷嬷把贤妃手里的刀夺过来,道。
“我心里有数,他今晚必会来的。他爱吃我做的菜,你别管了。”贤妃微微一笑,十分的笃定。
梅嬷嬷叹了一口气,算了,由着她吧。
晚上,天黑下来,明启帝就出现在西寒宫。
桌上四五个菜,都是他爱吃的。
“这是想犒劳我啊!”明启帝坐下,“一闻就知道是玫儿的手艺。”
“尝尝,看味道变了没有。”贤妃看起来似乎有些尴尬和别扭。
明启帝每样都吃了一口,“没变,还是一样好。”
“什么都没变,就我变老了。”贤妃赌气的说了一句。
明启帝见屋里就他们两人,“看看!又来了!昨晚……那个……不是挺好吗。怎么老了。今晚我好好瞧瞧。”
贤妃红了脸,呸了他一口。用了饭,明启帝才把一个匣子递给她,“这是我让人画的咱们闺女的画像,你瞧瞧。”
贤妃这才颤抖着手接了过来,“我都不敢看,姑娘家长得像你,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明启帝脸上就漏出了笑意,“你看看就知道,闺女有多漂亮!”
贤妃打开匣子,拿出一沓纸张,慢慢的展开……
第91章 惊闻(一更)
第八十一章惊闻
画中是一个女子,长眉凤眼。让人注意第一眼的不是长相,而是气质。让贤妃看在眼里,一下子就拔不出来。没错,从长相看,她像足了皇上,但气质,更像是她!画中的女儿穿着茜素青色的袄,品竹色的长裙,披着蜜合色的斗篷,衣物上五一丝多余的缀饰,头上简单的挽了个纂。她站在台阶上,看着外面飘扬的雪花。眼神悠远,表情肃穆,不知道这是想到了什么。
贤妃伸出手,手指轻轻的在画上滑动。“长得真好!”
第二幅画,画中的女子不再清冷严肃。她满脸温和的坐在炕上,炕桌长摊着书本,对面坐着两个孩子,手背在后面,显然是在检查孩子的课业。
第三幅画,女子站在梅花树下,梅花瓣随着雪片一起飘下。他身后一个长相俊朗的男子拿着斗篷,给她披上。边上两个孩子手里攥着雪球,朝正在对视的男女扔去。画中满是温情。让贤妃不由自主的翘起了嘴角。
贤妃看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看不够。
孩子长大了,都已经做母亲了。不知道有没有怨恨过她。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贤妃颤声道。
这样的颓然,放佛在这一刻她被抽取了所有的力气,身上隐隐带着一丝绝望。
这样下去不行!
明启帝拉着贤妃,“你跟我来!有些事……如今还是告诉你的好。”
贤妃任由明启帝拉着,进入内室。内室的衣柜被明启帝打开,他把手伸进去,紧接着,衣柜中传出轻轻的摩擦之声,竟然有一处暗门。
贤妃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知道房里竟然有密室。
密室里发出幽暗的灯光,有些瘆人。
“别怕!是夜明珠。”明启帝拉着贤妃进去。里面很简单,一床,一桌,一椅。
贤妃左右看看,就见桌子上的盘子里放着数个夜明珠。
“这……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贤妃左右看看,问道。
“这不只是一间密室,还是一道和外面相连的密道。”明启帝指了指床下,显然,入口应该在下面。
贤妃想到什么似得问,“当年,孩子就是从这里被送出宫的。”
明启帝点点头,“我知道你心里这道坎过不去。有些事,当年不能说,这些年也没有说的时机。就是如今,说起来都有些过早。但是你这样下去不行,好日子刚要来了,你不能把自己活活的憋闷死。”
贤妃看明启帝这般谨慎,就知道当年的事情可能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她慢慢的坐在床沿上,看着明启帝。
“我心里怨我,当年明知道娶了白荷,为什么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这些年,你没问过,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记得!”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皇子。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跪在高高在上的父皇面前说要娶你。跪了一天一夜,才求得准许。没想到连文远侯都敢欺瞒我,来了个李代桃僵。当我掀开盖头,我觉得整个人都掉到冰窖里了。我第一时间就想要闹出来,事实上我当时也那么做了。但是那时候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头疼难忍。疼极了,甚至用头去撞墙,撞得鲜血淋漓。我当时亲眼看到了那样一副场景。”
“我能说吗!说了会是什么下场。不光是我!就连你,也怕被处置。皇家最见不得为了女子要死要活的人。真要出了这事,我顶多被责罚,而你可能丢掉的就是命。”
“我退了出来!但是也没有和白荷圆房。以给皇上祈福的名头,斋戒了!”
“这个意外的举动,竟然成就了孝子的名声。却是我当初始料不及的。”
“父皇听了很感动,跟闹腾个没完的几个儿子相比。我为了他,连洞房都不入!这样的儿子,还是顺眼的。”
“接着,在他头疼的几乎不能忍受的时候,我的哥哥们开始频频动作。军中常有异动。光京畿之地,就驻守了五方人马。父皇也是干脆,直接将我扶上了台。”
“父皇指定了我为继位者,并同时下旨册封了白荷为皇后。当时我不是兴奋,而是害怕啊!”
“那些哥哥们虎视眈眈,谁想登基,就得把我先拉下去。只要我跟这些哥哥们斗起来了。父皇他才能有一线喘息之机。”
“但是,我拿什么斗!一个早年在宫里只是吃冷饭冷菜的皇子,拿什么斗。”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个乖孩子。一个听话的孩子!太上皇别想把我挡在他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