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芝,我好害怕。”
芝芝无言地喵呜了几声,表示安慰,红红的小舌头乖巧地舔她手指上滴到的眼泪。
弄得沈蜜痒痒的,一时间心情平复了些许。
她现在只能等,等到傅昀州搬出沈府去,等到她找到人指婚定亲。
一旦傅昀州对她的念头断了,那今日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思及此,沈蜜收拾了情绪,抹去干净眼泪,抱着芝芝一路走了出去。
雨后初霁,天光晴好。
脆桃正在庭院采撷花枝,手中捧着瓷瓶,扭头看到沈蜜抱着猫站在廊下,惊讶极了。
“姑娘,您怎么把芝芝带出来了?”
沈蜜弯了弯唇,将芝芝放下台阶,随它自由去活动。
芝芝小心翼翼地伸出小白爪子探了探,而后跨下台阶,走到了草地上。
阳光下,它用脑袋去蹭那些软绵绵的青草。
咕噜咕噜在地上打起滚来。
这一幕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脆桃笑出声来,但一方面还是有些担心,“姑娘,芝芝真的不用藏着了?”
先前沈蜜对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芝芝出屋子,被外人看到,严肃地跟什么似的。
所以她不放心还是多问了一遍。
沈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本是防着那人的,现在他已经知道了,也就没有再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那人?”
脆桃一头雾水,她看见沈蜜神情寡淡,仿佛今日一回来就怪怪的。
便走上近前问道。
“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脆桃虽是丫鬟,但也是她最体己的人,沈蜜不想瞒着她,便将她拉回屋中,把前因后果都讲了出来。
脆桃听完后,一拍大腿,长长地“哦”了一声。
“原来那个冷面武士是傅都督的人!我说他今天早上怎么会拉着我问东问西的。”
说话完,脆桃又自责起来,“姑娘,都怪我,要不是我稀里糊涂被他套了话,都督今日或许也就不会知道了。”
沈蜜怕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脆桃,这不怪你,萧策是傅昀州的心腹,日常进出府宅,先前是咱们运气好,一次都没被他撞上,可这是侥幸,只要傅昀州还住在咱们府里,他迟早会知道的。”
沈蜜叹息了声又道:“先前也是我太大意了,去梅园找张兄的时候,连幂篱都不带,丝毫都没有防备旁人。”
脆桃很是不安,问道:“姑娘,那眼下该怎么办,傅都督会不会很生气啊!”
何止是生气,今日那场面简直就像是修罗在世。
沈蜜唏嘘了一声。
“脆桃,我现在只能等,只要他搬出去,亦或是我定了亲,让他彻底断了念头,一切就都太平了。”
脆桃颔了颔首,想了想又道:“姑娘,今后你跟那张公子就别往来了,若有什么物品信件,就让我替您去传,好吗?”
沈蜜无奈地摇了摇头,“傻丫头,经此一事,你觉得傅昀州还会大意不设防吗,他现在应当是最谨慎的时候,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发现,你还要去,不是撞枪口上吗?”
脆桃蹙了蹙眉,颇有些惋惜,“那好吧,哎,那您跟张公子的往来就这么断了?”
沈蜜却道:“断了就断了吧,若还有缘分……”
她说着话,脑中突然出现上辈子在盛京街头看到的场景。
新科及第后,进士们御街走马,风光无限。
为首的新科状元,一派雅正清然,大红袍下眉目风流,举止落落。
引得无数女儿郎抛袖帕,送秋波。
沈蜜笑着摇了摇头,对脆桃道:
“我想,应该不会有缘分了。”
脆桃莫名替她感到有些失落。
这时,芝芝喵呜喵呜地自己回了屋,滚圆的眸子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主人。
沈蜜抱起地上的芝芝,对脆桃道:“脆桃,明日陪我去街上逛逛成衣店,如何?”
“姑娘,您要买新衣裳?”
“母亲忌辰过后,我或许用得上。”
脆桃恍然,喃喃点头:“姑娘您是要听从老爷的意思了。”
沈蜜道:“眼下,我只有寻个人嫁了,这场风波才能彻底过去。”
脆桃劝道:“话虽如此,不过姑娘您也得选个真正诚心的才是,绝不能将就。”
沈蜜执着她的手道:“好脆桃,我明白。”
*
宣明堂内,傅昀州负手立在檐下,俯视着跪在他身前的萧策。
傅昀州怒气未消,上前一脚将他踹出了几丈远。
“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萧策单膝跪地,抱拳垂首,“属下清楚,愿受责罚。”
傅昀州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情绪。
“自领三十军棍。”
“属下遵命。”
萧策躬身退却。
傅昀州将他叫住,“等等,将人连夜送走,再去领罚。”
萧策愕然抬眸:“今夜就把张淮送去永州?”
傅昀州语气极冷,“还要本都说第二遍?”
萧策赶紧低下了头,恐又惹得主子不快。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秋闱还有两个月,本不用这么着急将张淮送走。看来都督是对这二人的关系忌惮到一定程度了,才会这般着急将人送走。
好让二人再无一星半点见面的可能。
萧策一面想着,一面去雇马车,安排人手,准备夤夜护送张淮去永州。
入夜,一轮弦月初升。
城郊梅园内,张淮正端坐在灯下读书。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萧策立在门口,身影被风灯拉得很长。
张淮见他手替箧笥,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大致猜出了原委。
他轻笑一声道:“萧将军是来给在下送行的?”
他唇角伤口未愈,此时明黄的灯火下,很是触目。
萧策提步上前,将箧笥放在他桌上,面无表情道:“张公子说的没错,都督让我连夜将您送至永州,那里的一切早已打点好了,今后,您只管住在都督府上,安心读书。”
“好。”
张淮淡淡应了声,打来箧笥,开始收拾东西。
萧策就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夜风澹澹,透过窗棂钻进屋子,烛火微晃,连着墙上的人影也摇曳。
张淮突然想起什么,扭头对萧策道:“萧将军可否在外头等我,我收拾好了便出来。”
萧策迟疑了一下,张淮又道:“张某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萧将军难不成还怕我跑了?”
萧策瞧着他,犹豫未决。
张淮叹息了一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我只是不喜做事被人盯着。”
萧策见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好似自己不出去便不配合了,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好,我在外头等半个时辰,再进来。”
萧策走后,张淮迅捷地展平一张宣纸,着墨落笔,开始写信。
写完信后,他将信纸折叠好,拿在手中,进了内室,小白正在窝里酣睡。
此去永州,一路舟车,带不得小白。
那就让它做个信使。
沈蜜知道他突然离开,定会来寻看小白动向。
他将这信纸轻轻塞在小白肚下。
而后摸了摸小白的脑袋,最后起身,来到博古架前,将沈蜜今日送给他的牛皮护腕取了出来,装好带走。
除此以外,他还将沈蜜送她的几身新衣裳也一并装到了箱笼中。
这几件衣衫皆是崭新的,因是她送的。
他一次都没舍得穿过。
带好一应物品后,张淮提着箧笥,推开了槅门。
萧策靠在门边上等他。
张淮走到月光下,迎风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