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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节:翩若惊鸿

    摆放在紫檀圆桌之上的沉寂沉水香在傅山炉内盘旋腾空,内室是用心布置的女子闺房,陈设精美绝伦。
    但再奢华的陈设和布置,都无法比上那个宛如睡着一般的可人儿。
    只见宛若蝶翅的美睫在莲瓣一般的小脸上停顿着一动不动,呼吸微弱正躺在如意和合纹的贵妃塌上。
    薄如蚕翼的丝被将她绝佳的身材暴露无疑,这般海棠春睡图,只要是个男人都无法忍耐。这般绝美的不是红颜薄命的沈汐儿又是哪个?
    但见汐儿的粉唇微启,仿佛在无意识的呓语。圆脸的小丫鬟连忙将脸凑了过去,轻声问道:“小姐想要什么,我马上去取?”
    但汐儿很快归于沉寂,另一位随侍的丫鬟摇了摇头:“不行,她还是昏迷不醒。这都五六日了,家主这几日日日过来都没个起色,唉……”
    原来打汐儿上次被人险些侮辱,却被慕容君救回府已经好几日了。汐儿身体嬴弱不堪,已经昏迷多日,那慕容君也日日探望。
    此时,门扉被轻声开启,“家主!”二婢娇声唤道。
    一身白衣金冠的慕容君走了进来,面容清俊的模样惹的两个小丫鬟心跳不已。
    “小姐怎么样了?”
    “今日还是没有起色,一直晕迷着。”圆脸的连忙答道。
    慕容君轻叹了口气,温声说道:“把帘子撩起来让我瞧瞧。”
    除了那日出事他亲自抱着汐儿回府,这几日他始终未越雷池一步,一直站在外室让丫鬟们撩起小帘让他探视。
    “是!”另外个连忙轻柔的挽起了内室和外室相连的粉纱,也露出了那张哪怕昏迷不醒也叫人想要一亲芳泽的小脸。
    “今日的药呢?”慕容君问道。
    “在炉子上畏着呢,家主可是要我等现在服侍小姐服用?”
    慕容君缓步来到依旧昏昏沉沉的汐儿床边,看见霞光落在她的床幔上。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扶在她的床幔上,也不敢惊扰就这样看着她。
    “你们去喂药吧,我在这里看着。”慕容君握了握手,忍住想要自己过去喂药的冲动在旁边坐下。
    二婢女连忙端来药汁,将白瓷勺轻舀,黑色的汁水却怎么也送不进那张粉嫩的小嘴里,全都顺着雪白的皮肤滴落了下来。
    圆脸的连忙擦拭,小声的说道:“小姐,你哪怕吃一点点也好啊!不为着自个儿,也为了肚子里的小少爷啊!
    那日慕容君抱着汐儿小姐回来看大夫后,全府都传遍了这个绝代美人竟然有了身孕,既然是家主带回来的,那么自然是家主的小少爷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劝解起了作用,汐儿的药汁终于喂进去了点点,但是用不了多少很快又呛咳了起来。
    “……”
    “恩?什么?汐儿小姐你是不是说话了?”慕容君赶紧附在她的唇边、惊喜的问道。
    可是汐儿依旧紧闭双眸,像是尊睡着的瓷娃娃。那秀美的长发披散在两边,有几丝,还调皮的探进了她的肚兜。
    “听不清是什么,好像什么……墨……还是魔?小姐这几日总是梦魇,睡得不踏实。”
    “原来是这样……”慕容君有些失魂落魄。
    “不过小姐肯吃药总是好的,该是快醒了的呢!”
    圆说的话果然很灵验,昏迷了三四日的汐儿终于在第五日醒了。
    “你今日好点没有。”屏退了下人的慕容君坐在床边轻声问道。
    “多谢慕容公子……”不堪的回忆让汐儿粉脸发白,嗫嚅了半天才终于抖着音答道。
    “别担心。”只这一句,慕容君就无法再说出话来。
    汐儿美丽的大眼里聚着柔柔的雾气,就像随时要哭一般,慕容君突然心疼的想要给自己一巴掌:“是我不好。”要是他肯放下自己的身段,派人守卫在她身后,也许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汐儿轻摇了摇头,晶莹的泪珠儿终是顺着粉脸滴落,看起来是那样的叫人想要毁灭的纯美:“慕容公子活命之恩,小女子只得来世结草衔环了……不知公子你的伤……”
    “已经好很多了,不在要害上……也许这么说,是对小姐有些唐突……”慕容君直起身子来,突然正色道:“在下慕容君,天庸城人士,年二十九,在下……心悦汐儿小姐已久,与其来世不如今生以身相托!虽然现在看来有点像挟恩相邀,但在下,认真想求娶汐儿小姐为妻!”
    她的容颜堪称绝色,美眸此刻却是那样的迷离懵懂,像极了迷路的小兔:“真的很感激你救了我……可汐儿是孀寡之人,不堪为配。”
    “其实我的妻子也过世了好些年了,甚至没能留下我们的孩子。”他的妻子是难产而亡,虽然两人也曾有过短暂的婚后甜蜜,但她实在是去世的太久,久到已经面目模糊,所以再提到他并不是十分伤感。
    “对不起,勾起你的伤心事。”汐儿低下了声音,轻声道。
    “彼此彼此吧!汐儿小姐不妨考虑一下?”他将话题转了回来:“何况你有了身孕,难道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可以照顾好自己和未来的孩子。”
    “别人可以,我也可以的……我会刺绣……也可以浆纱……”汐儿的目光落在铺着琉璃纸的窗户上,看着窗外的纤细白雪,有些地方已经化开,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可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慕容君的双手垂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表情极严正,显然是个正人君子:“你的身体柔弱,如果勉强自己照顾自己……”
    “汐儿和别的女人没有不一样。”汐儿打断了慕容君的阐述,轻轻柔柔的开启粉嫩小嘴儿说道。“慕容公子,我很感激您,您可以要求我别的报答方式,但以身相许这一则,请恕小女子不能应您。”
    一直在外面守门的丫鬟忍不住小小声的说了句:“不知好歹,家主都不嫌弃她一个孀妇再嫁,她还拿乔!”谁知道这句小声的呓语却被寒风吹了进来,慕容君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对不起……是我调教无方……汐儿小姐别……”他实在说不出口让她别放在心上。
    然而汐儿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般,那双蝶翼般的羽睫微垂着,好似在发怔。
    慕容君也不再多言,控制不住自己的多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出了门来。
    “家主!你的伤口裂开了耶!”门口守门的丫鬟大大咧咧的又道。
    “小声点,不要大惊小怪,不会死人的,小心吵到汐儿小姐!”虽然连中两刀在同一位置,但是伤口却只是伤到血肉,所以并没有多严重。
    “是啦!家主!”随着几声丫鬟的调笑,慕容君微微叹气离开了。
    此人对家中的丫鬟奴仆态度极随和,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家大业大,真是想破头也想不通。
    这样又过了两日,待到汐儿身体稍微好转了些便提出离开,慕容君没有理由也没有借口留她下来。
    城主夫人此时也再相邀她去家中住,这次汐儿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了。最后以城主夫人月芙出面,替汐儿租赁了一间小小的庭院,当然她不知道那处雅致清幽的小小庭院乃是慕容君放出的,不然她一定不肯租赁下来。
    月芙从小女伴就不多,她极喜欢汐儿,所以总是忍不住要跑去小庭院找汐儿聊天。
    虽然一般总是月芙在说,汐儿做着孩子的小衣服耐心倾听。
    这日,月芙照理上门闲磕牙。
    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后,她随意拾起桌上的小茶盏,一口喝干汐儿倒给她的一杯茶:“还挺好喝!解渴!”月芙爽利的笑了,继而说道:“方才说到哪里了!哦,说到咱们的新皇帝带着铁鹰军踏遍草原众部落,往年冬天这些豺狼一样的草原人哪个不是蠢蠢欲动,咱们城里向来一到这个时间就戒备森严,草木皆兵。但陛下这次荡平了这些草原人,估计想要卷土重来,没个十来年的养息是别想腾出手来了!嘿嘿!所以咱们才能得享这平安的喜乐年呢!陛下圣德!”说着,月芙又朝东边的方向做了个躬拜的手势。
    “嗯。”汐儿的小脸上是温柔到让人心碎的笑意,她将绣花针在自己头顶划了划,又取出了另外一件浆洗平整的棉布缝制起来。
    “汐儿妹妹,你这泡的茶是什么茶?我觉得怪好喝的,不如你告诉我名字,我回头让我男人也买这个回来喝!”她虽然贵为一城之主的夫人,却丝毫不改边防女子豪迈的作风,想到什么便要直说出来。
    “是雀舌。”汐儿轻声柔弱道。
    “雀舌?雀舌我喝过啊!不是你这个味道!”月芙眨了眨美眸,又看了看面前的白瓷小杯狐疑问道。
    汐儿轻摇了摇螓首,脸上是一派羞涩的笑意:“不是……是雪水,我都是扫枝丫上的雪水煮茶,对了,那雪水要烹煮到鱼眼大小的水泡时就停,不然煮老了就不美了……”
    “这就是人家说的,京城里的茶道吧?乖乖,光是这点细末区别,茶水的滋味就这样千差万别,我一个粗人都能喝出来比别人泡的好喝!”城中有京城来的人氏,自然也有附庸风雅的士人,但老实说将茶煮的这么好喝的,她敢打包票就汐儿妹妹的手艺说第二,无人称第一。
    不过一个刺绣,茶道,琴棋书画似乎样样都会的绝色大美人怎么会流落在草原呢?
    但汐儿妹妹对自己的过去几乎从不开口,偶尔说的细枝末节也实在无法推算出她是何方人士,不过也罢!她交朋友却不是为了结交权贵,只在投缘与否了!
    天墉城隶属边陲小城,城池由世代相传的城主和皇帝派遣的属官共同管理,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这种情况下,土生土长的城主世家有天然的优势,所以虽然说是共同管理,但是城主对于属官而言却是单方面的压制。
    这日,属官下了衙,回到家中接过爱妾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就坐在餐桌吃饭。
    “老爷多吃点这个青菜,这是从江南运来的,价钱不菲。”美丽的妾室体贴的替他夹了一筷子。
    然而就是这一句话说错,属官突然发作了,他猛地挥开爱妾的手,背对着餐桌生闷气:“这么点破青菜谁耐烦吃谁吃!”普通的青菜物离乡贵,但他这个属官却是人离乡贱。
    今天又和城主秦云闹了个不欢而散,怎么他就那么多废话呢!为什么自己每做一个决定他就一定要反驳一下?今日自己刚提出明年年初该加重城中的苛捐杂税,加固一下城墙。没想到秦云这厮直接拒绝,说现在国泰民安,陛下已经荡平草原,犯不上!况且这城墙两年前刚由上任属官提议加固过,现在安稳的很。
    他能看见自己下属憋笑的模样,心中顿时气愤不已,哪日定要逮到秦云的把柄,狠狠拿捏个够!
    属官眉毛一动,豢养的家仆立即附耳了过来,属官吩咐道:“秦云和他家眷那边都盯着!”哼!这样日夜盯着,他就不信一丝破绽也无!
    过了些许日子的属官照常一肚子火下了衙门,但是家里的仆人却眼神闪烁着,他立即屏退了周遭让仆人过来回话。
    “老爷!这几日奴才一直守着秦月老婆的马车,发现她去的最多的是甜水巷的一处私人宅邸,呆的时间不长,但每次她都笑容满面的离开……”这样算不算是有异常?
    属官捻了捻自己的八字胡,继续吩咐道:“搞清楚她见的到底是什么人。”
    仆人的消息却迟迟传不回来,这份什么都查不清的话反而更显古怪……会不会,是秦云老婆那娘们忍不住寂寞,偷汉子去了?
    但转眼一想又不太对,算了,还是再监视再说。
    “大人,秦云老婆常常出入的就是对面的府邸。”一主一仆低调的坐在汐儿家对面的茶寮里,仆人一边给属官狗腿的倒茶,一边点头哈腰。
    “知道了!”属官不耐烦的答道,这几日他已经厌烦了没有新进展的仆人,正好这日自己下职无事,干脆两人就在门口守株待兔起来。
    两杯茶汤下肚后,属官简直等的两眼发直,但一想到自己这官当的窝囊,屁股又老实的坐了下来。
    此时,一辆两匹马拉的豪华马车缓缓在府邸前停下。
    接着,一个年轻妇人走了下来,她提起裙摆识阶而上,那左右款摆的腰肢,一派骚首弄姿模样的不是秦云那个长相骚浪的婆娘又是哪个?
    ‘呸!’属官一口口水吐在地上,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怕被月芙认出来。
    月芙却连头都没回,径自在汐儿的庭院前敲着门锁。
    不一会儿,门浅浅的开了半扇。此时,属官愣愣的看着,那是怎样的一个绝色佳人?他自小熟读四书五经,搜肠刮肚也无法形容出一二的美丽……若不是周遭的车水马龙在提醒着,他一定以为那惊鸿一瞥仿若不在人间。
    “那是谁?”属官从痴迷中回过神来,突然问道。
    “是秦云老婆啊!”仆人小声答道。
    属官火大极了:“我问的是开门的那个!”
    “属下没看清……”站在他这个角度,当然没有正对着门扉的属官看的一清二楚。其实属官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看清楚,但就是那样朦胧的惊艳一视,属官心中情动不已。
    平日里的体贴美妾,花楼里小意的妓人,通通都淡了……萤火怎堪与明月争辉?这二者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他将秦云和自己为官作宰的报复通通暂时抛住脑后,一心一意只想得到这个陌生神秘的绝色佳人。
    属官几乎派出了全部的家奴去查探汐儿的门户,这段时间他简直神魂颠倒,经常在梦中想起那幕惊鸿一瞥,幻想着将那个绝色佳人收入囊中。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属官日以继夜的不放弃探究下,终于有家奴回来禀报,表示此人是月芙的远方表妹,乃独自孀居之人……
    居然是个小寡妇!?属官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有些许不悦,想到这个绝色佳人竟然嫁过人了,不过还好,她又是独居之人。
    属官捻着八字胡思考了一下,突然让家仆附耳过来。他嘀嘀咕咕的交代了一番,然后家仆便立即去办了。
    属官却渡着方步来到房中的青铜长身镜前,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嗯……得意的表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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