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安娜在一楼听到男人对着其他人抱怨乔纳森时，她从容地上前，单手搭在吧台上，勾起一缕金发在指尖缠绕，视线却并没有落在男人身上“怎么，还有你搞不定的人？”
    “嗤，本来已经得手了，谁知道那小子还交了女朋友，你一定不敢相信我被个小女孩臭骂一顿！”说完，他拿起手边的龙舌兰一饮而尽。
    蜜安娜绕头发的动作停了，她转头，“小女孩？”
    “没错，看上去还是个亚裔，他的品味真是特别。”男人语气有些高高在上的鄙视感。
    “要我说，你可真够差劲的。”蜜安娜对他轻蔑一笑，转身向楼梯走去。
    “哈？”他指了指自己，又问同伴：“她什么意思？”，同行的人耸了耸肩，“她说你差劲啊。”
    他撞了下同伴的肩，“damn！”
    蜜安娜风情万种地穿过人群，但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她较平时的步伐显得有些匆忙了。
    二楼走廊没有人，除了靠在门上的乔纳森。
    高跟鞋碰地的声音很清脆，蜜安娜也没有特意遮掩的意思，但少年还是选择继续闭眼，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蜜安娜在他面前停下，一手搭上少年的肩：“怎么，哄不好了？还是，你没打算解释？”
    良久，乔纳森才睁开眼，“是我的错。”
    蜜安娜看着眼前少年的眼，仿佛又看到从前那个受委屈会跑到艾米丽和自己面前要安慰的小孩，具体多少年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已经过去很久了。
    她叹了口气，“让我进去和她谈谈吧，或许，也能帮她擦擦泪。我是说，我看的出来她很爱你。”
    乔纳森沉默，最后还是挪动了身子。
    蜜安娜敲响房门，“甜心，我可以进来吗？”
    程曦其实能听到他们在交谈，但具体内容却并不能听清，蜜安娜敲门时她还有些怔愣，她抬头，红着眼睛，眼神也无法聚焦。
    “只有我们哦。”女人补充。
    程曦吸了下鼻子，深吸口气想调节情绪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哭嗝。她动了动微麻的双腿，站起身，等那阵麻意缓过后才慢慢打开了门。
    “蜜安娜。”少女的嗓音有些哑，带着哭调，让蜜安娜不由软下声音，“我在。”
    门一旁的乔纳森听了，生涩的痛意又漫上心脏，他握紧了垂在两侧的拳头，用力的指甲陷进掌心。
    门重又被关上，蜜安娜揽着少女走到沙发边坐下，将她揽到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上次那个问题的答案，你还有兴趣听下去吗？”
    程曦没有犹豫，“我想听。”
    蜜安娜抽出圆桌上的纸巾，给她擦了擦眼泪，“那就先不要哭，女孩。没有人有资格让我们流泪，男人更不行，乔纳森也不例外。”
    她的这番话完全没有想帮乔纳森说话的意思，甚至还偏向她，程曦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蜜安娜也笑，“这才对！”
    “在此之前，或许我应该和你聊聊乔纳森的家庭状况。”
    程曦认真的看着她，蜜安娜摸了摸她的头，眼睛转向窗外，似乎在看向渺茫的远方。
    “乔纳森的家庭成员关系其实很简单，他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以及他的哥哥和双胞胎姐姐，我猜你应该还没有见过这些人，或许只见过一两个？”
    看到女孩点头后她又开口，“但同样也很复杂，他们是传统的基督教家庭，从乔纳森爷爷的祖辈开始便信仰上帝。你知道这其实在我们这很常见，但从他爸爸开始情况又变了。”
    “乔纳森的爷爷奶奶年轻时忙碌于事业，那时经济萧条，一片灰寂。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照顾儿子，便把他送到一所寄宿制基督教学校，原本这样看起来似乎很完美。但是，那所学校却用一些极端的手段惩罚哭闹的孩子，其中一项就是把他们关禁闭。”
    说到这，蜜安娜顿了顿才继续：“艾伦，也就是乔纳森的爸爸，他刚开始还会向每周来看他的父母说明情况。他们也确实询问学校甚至还问了学校里的孩子，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就认为是艾伦太想他们了才会编造谎话企图回家，于是他们继续把他留在了那儿。一次两次之后，艾伦也渐渐明白父母不相信他，他也就不再倾诉这种情况。”
    “乔纳森的爷爷奶奶认为艾伦终于习惯了寄宿制学校的生活，却不知艾伦正在走向一个极端。”
    程曦听的认真，闻言皱了皱眉。
    “遇到艾米丽那时艾伦已经大学毕业，他们的爱情刚开始很甜蜜甚至也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乔纳森12岁那年，或许用卢卡斯14岁时更合适。哦，卢卡斯，乔纳森的哥哥……”
    蜜安娜停了下来，程曦看着她，却看到她骤然垂下的睫。
    “他，他是个可怜的孩子。他是同性恋，和乔纳森情况不同，卢卡斯是先天性的取向，他在14岁生日派对上和另一个男孩做爱，在他们家里。艾伦那天出差回来，没有因为家里正在举行派对发怒，但却撞见了他的大儿子在和男孩上床。他很生气，暴怒的像头发狂的狮子，不顾阻拦对卢卡斯拳脚相加，甚至之后还把他关到了禁闭室里。”
    “呵，这东西被他从学校搬到了家里，改成了祈祷室，多么讽刺啊，不是吗？”
    蜜安娜扯了扯嘴角，“没人知道卢卡斯是什么时候逃走的，只是艾伦和艾米丽夜晚接到了陌生电话，卢卡斯出车祸了，正躺在医院的抢救室里。”
    “一晚抢救之后，卢卡斯活了过来，却永远的失去了一条腿，只能坐在轮椅上。那些天，艾伦和艾米丽吵的不可开交，最后他们选择离婚。艾米丽带走了卢卡斯，带他到各地求医。贝蒂和乔纳森则留给了艾伦。”
    蜜安娜看向程曦，“接下来，就是我要回答你的，关于乔纳森的。”
    程曦听到这已经紧锁着眉头，她抿了抿干燥的唇，目光飘向门口。
    “乔纳森那晚也看见了哥哥和男孩做爱，这是我为什么要说他和卢卡斯情况不同的原因，他是受到卢卡斯的影响。”
    “才刚刚开始性启蒙的阶段，来自哥哥的冲击，来自父母的漠然与不问不顾，乔纳森渐渐学会压抑着自己。但情绪总要有宣泄口，他从那时总会在心情烦闷时到我这来，常常是在与艾伦闹不痛快之后。”
    “刚开始他不会喝酒，但有一次趁我不在他喝得大醉，之后我在时就约束着他，但总有看不住的时候。”
    “我知道他情况并不是他告诉我，而是从他对酒吧里男人眼神表现和那次事件后的推测得出来的。事实上，我在得出这个结果后就询问了他，他也直接承认了。”
    “我以为他要像他哥哥一样，可是那天我看见他带着你来。你知道，他的眼神变了，至少在我看来，我可以感觉到。那也是为什么我要告诉你，你很特别且唯一。”
    “可是，我不是。”程曦苦笑了声。
    “不，至今为止我还是认为自己没有看错，我不知道今天事情的缘由，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但对于你，或许你可以听他和你说，如果结果不尽人意，那我赞成甜心你们分开。”蜜安娜认真对她说道。
    程曦垂下眼，“可他不愿意解释。”
    “他会的，相信我，好吗？”蜜安娜拍拍她的手。
    “如果他愿意！”程曦抬头，“我也不想这么匆忙的结束。”
    蜜安娜笑笑，“谢谢你。”她起身，来到门口，打开门后对着一旁的少年眨了眨眼后转身离开了。
    乔纳森看懂了，但腿和脚却像是被水泥凝固住了，他有些害怕，害怕看见程曦的眼泪，害怕她哭，更害怕她又消失了。
    消失！对，她会消失，主动权在她手里，如果她不再爱他了，那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想到这，乔纳森转身走进了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