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如果说,杜日恆的小学一年级是对妈妈而言最糟糕的一次开学;她自己最讨厌的,便是高中二年级这一次。
    外婆说过,当小学老师向妈妈提议将杜日恆送到特殊教育学校就读时,妈妈哭了一个晚上。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杜日恆毫无记忆,也不晓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老师取得这样的结论。
    此刻她只知道,早先下了公车在校门口的虔诚盼望并未实现,这个开学日正往她最惧怕的方向发展。
    典礼结束,同学们回到教室,一个个到讲台领书包。在这时候,杜日恆才好好地看了看这些未来将一起共处两年的同儕们。
    这一看,是灾难的开始。
    杜日恆内心奔腾,关于未来的负面想像全数倾泻,她感觉那巨大水缸又将她罩住,水位上升淹至口鼻,她无法呼吸。
    高中一年级的一切,在杜日恆与与唐芝安双眼相对的瞬间涌上。
    唐芝安是一起从同个国中升上来的。国中二年级,她转到了杜日恆的班上。
    那个时候,杜日恆受到的排挤还未现下严重,还有人愿意与她相处;那个时候,她仍然爱笑多话,主动与新转来的唐芝安攀谈。
    向全班自我介绍时,唐芝安说过自己喜欢弹钢琴,杜日恆于是以此作为谈资,试图拉近距离,岂料却被对方当作炫耀,进而受到厌恶。
    外型亮眼又懂得拿捏适当距离的唐芝安,很快就在新班级交到朋友,也同时巩固了圈子。她并非隶属班上已有的群体,而是聚集了原先便十分出锋头的几位,自成一群,逐渐在班上与其他班级都获得喜爱。
    同时,杜日恆也变成眾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对象。
    唸高中以后,情况不仅没有转好,反倒是越来越糟。
    儘管去年两人不同班,唐芝安等人对杜日恆人际关係带来的影响始终存在,甚至连不认识的别届学长姊与学弟妹,看到她都会喊几下「丑女」;大胆一些的,甚至直接以她听得到的音量,将她带入色情笑话里;有些人就算不言语,也以带着鄙夷的目光打量她,或是刻意在她行经时大笑出声。
    如今,当杜日恆意识到两人再度同班,甚至连同总是跟随在唐芝安身边的赵宇,以及另一位她叫不出名字的女同学,都在二年三班。杜日恆顿时觉得,原本以为能在新班级重新开始的自己,实在太过天真。
    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她害怕极了。
    一整天的课程,在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之下捱过,直到放学。
    杜日恆不晓得自己还有没有勇气面对今日剩下的挑战。
    早在一个多月前,钢琴老师便通知她,音乐中心有一位小提琴组的学生打算参加比赛,需要一位伴奏,与小提琴组的老师讨论过后,决定让杜日恆负责钢琴部份。
    这件事情让杜日恆既紧张,又有些期待。紧张,想当然耳是因为她对自己的演奏技巧毫无信心;期待,则是因为一直以来,她少数拥有的近乎能称得上是朋友的玩伴,都来自于音乐中心。很可惜,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当杜日恆前几个月在社群网站上找着了国小中年级曾合奏过的长笛女孩,对方早已忘记她;儘管如此,杜日恆对于「透过音乐交到新朋友」这件事,仍带着不小的希望。
    这么一想,心情似乎明亮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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