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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气温骤降,
玻璃杯被搁在木质桌面上,发出清脆声响。
常子书伸出手,微笑:「久仰,谈总。」
对坐男人长腿交叠,一双漆黑的眸子,饶有兴致地盯着他:「我们好像不是值得握手的关係吧?」
常子书无奈的弯唇,收回手,也不显尷尬:「找我有什么事?」
谈致远手握着杯子,修长的食指迟缓地摩挲过杯身。
「那我就单刀直入问了。」他嘴唇掠过一丝弧度,漫不经心道,「你要多少钱?」
常子书愣了半晌,回过神禁不住笑:「这种性格,我开始能理解小辰良为什么不喜欢你,你这么??」
「不喜欢?」谈致远打断他的话,淡淡的回:「难道喜欢你不成?」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笑容消失了大半。
咖啡厅的古典乐悠扬,人潮渐多,放松温和的气氛与谈话的俩人格格不入。
谈致远见他不承认,解释:「常净雪,她是你姑姑,十五年前林景企业的一大股东,你是为了她才接近应辰良。」
常子书听到这名字,垂下眼帘,目光透出悲凉。
谈致远:「林景亏欠常净雪,但在她公司倒闭后,自己放弃赔偿金。」
「你那时候,也才十几岁,大人间在这件事安排的阴谋手段,有澈底了解过了?」常子书平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我要的是真诚道歉好让她瞑目,不希罕你们骯脏的钱。」
桌面上的手机忽然亮起,萤幕「应辰良」三字鲜明映出。
「跟她分手。」
「凭什么?」他挑眉。
「男人间的事情扯到女人去,不嫌丢人?」
常子书不予理会,拿起手机要走。
来不及起身,衣领忽然被揪住。
抬眼,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头带着慍怒。
常子书看着他的容顏,竟然扯唇笑了,这笑容烙印在谈致远眼底刺眼极了,也没忍住,一拳乾脆的挥了过去。
「——碰。」
茶杯不知何时已打翻,流满桌面,最终沿着桌面滑落在常子书的裤子。
这骚动引起客人注目,有人甚至举起手机录影。
只见常子书推开抓住衣领的手,一字一句清晰的道:「当初你们怎么对常净雪,我就要怎么回报给你们。分手是绝不可能发生的,我就是想剥夺你珍惜的人,才这么做。」
话刚落,谈致远单手扯开领带,一拳直接打在他脸上。
撞倒了桌椅,闹得一阵喧譁。
常子书以往温润模样消失殆尽,双眼凝视着谈致远,眼里有着熊熊怒火,徒手抓住了对方,谈致远眼疾手快地反擒,一使腕力,重新将他板倒在地。
周身愈来愈多人在围观,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常子书摔倒在地后没再起身,舔到口腔内铁腥味,抬手用指腹一擦嘴角,一条鲜明的血丝推到脸颊。
这狼狈画面清清楚楚的落入镜头。
而他,则望着谈致远,眼底漫开一层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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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辰良完全不晓得这回事。
翌日,当她打开电视,才惊觉事情闹上了新闻。
「常净雪的姪子遭林景企业副总裁殴打」大题字写在版面上,女主播讲得天花乱坠。
常净雪,应辰良对这名字有印象。
她是名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十几年前佔上不少新闻版面,是为女性争光令人敬佩的对象,却因一次投资错误而倾家荡產,甚至出了她私生活淫乱的种种传闻,人生瞬间跌落谷底。
闹剧过后,大家对她不闻不问,直到有一天,新闻忽然又爆出她的新闻,将她的热度重新炒翻天。
——常净雪跳楼身亡。
那画面有民眾拍摄,当时她站在林景企业投资的百货公司顶楼,狂风吹得她红衣飘飘,像极了一抹冤魂。
下面有人认出她来,引起一阵骚动。「私生活淫乱的有钱荡妇」这名称已烙印在心底,民眾只冷眼唾弃着她,没有人劝阻。
有一名少年疯了似的跑上顶楼,大家以为会得救,常净雪却比他早一步跃下。
头朝下,死相惨不忍睹。
「原来当年的少年,就是常净雪的姪子,常子书。」女主播起伏的声线,清脆传入耳,「我们独家也挖出了十年前,常净雪自杀的真相。据说她死前有多次上诉,疑似是合作方林景企业恶意陷害,不仅骗取她的财產,还恶意传出她私生活的不实资讯。常净雪上诉无果,遭驳回多次,最终受不住社会压力,决定跳楼轻生。」
电视萤幕重新播放起当年的画面。
常净雪枯瘦的身影一跃而下,而常子书,则在上方伸长胳膊,却没成功抓到她的手,眼睁睁看着她愈来愈远,最终化为一摊血肉。
应辰良完全无法想像这画面,从上面看下去是多么恐怖。
原来常子书遭遇过这种事情。她想着想着,浑身都冷起来了,那他怎么会跟谈致远打起来?难道,谈致远跟十年前死因有牵扯?
她重新将视线投回电视。
女主播扬起微笑,道:「我们调查出林景内部的传闻,原来,十年前的董事长与常净雪真的有不可告人的关係,疑似为了掩盖事实,才故意将常净雪,推向了死亡的深渊。这份仇恨一代传一代,如今林景企业的副总裁,竟然不为当年的事情道歉,反而对常子书大打出手。而我们发现,网民现在情绪高涨,对这件事情做出的回应,都相当激烈。」
之后画面一转,密密麻麻的文字映入眼帘。
「豪门世家的黑暗面啊,真够令人作呕的,以后林景企业的商品全都抵制购买。」
「求高手查一下,那嚣张的副总在哪里?兄弟们准备好去堵人了。」
「所以当初常净雪是冤死?这新闻怎么十年后才爆出来?」
「调查真相,还一个清白,加害者关入监狱、以儆效尤,拒绝下一位受害人出现!」
「肉搜出来了,叫谈致远,住xx区,二十八岁,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呢。」
「十年前亏欠人家,现在还要对姪子出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言论一面倒,新闻一次接一次的播放着十年前跳楼的画面,民眾情绪愈来愈愤怒。
林景企业总部大厦楼下,门口堵了满了抗议人潮,已经不能正常移动。
应辰良握着遥控器,关节用力得泛白,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画面,心跳声吞没了女主播的声音。
谈致远很可能会遇上危险——这个念头盘旋在脑海中。
此时,手机响起。
常子书三字映入眼帘。
应辰良从椅子上倏地站起,飞快的接通。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却难掩焦急:「常子书,我刚刚看见新闻了,这是怎么回事?」
「小辰良,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沙哑似含了沙粒,想像得出他此刻的疲惫不堪:「你来我老家一趟,我当面跟你解释。」
她捏紧手机,良久良久,吐出一字:「好。」
正午骄阳似火,外头的路很堵,长长地挤得水洩不通。
她在计程车内望着窗外的景色,思绪成了乱麻。她对常子书开始起不得了的猜测,但她想亲口听他说。
说他跟谈致远的事,以及接近自己——是否带有目的性。
「到了。」司机先生的声音打断她的臆测。
应辰良付过钱,快速地下车。
「小姐,零钱。」
「不用找了。」
她碰声关门,踩着烫热的柏油路面,前往常子书的老家。
昨日没来成,今天是第一次见,是栋两层楼的小房,整得古朴乾净,前面有个小院,看起来颇有生气。
一名驼着背的老太太在小院里扫落叶,身旁一棵树,将她护在荫下。
「老奶奶。」应辰良轻声地唤,站在院门口,没有冒然进入,「这是常子书的家吗?」
她慢吞吞转过身,眯眼打量她好一阵子,满是皱纹的脸才露出笑:「是你啊,应辰良?」
「您认识我?」她细细的回望,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位老太太。
她闻言一哂,将竹扫把靠在树上,慢慢瘸着腿走了过来。
牵起应辰良的手,她说:「跟我来,常子书在里面等着。」
她有些愣然的被牵进去。
老太太的脚步很慢很慢,她没催,任她这么带入门。
房内摆设很居家,经过玄关,是个大客厅,墙面是灰色的壁纸,地毯中央有个小圆桌,长沙发靠墙,从玄关一眼望去,就是落地窗外一片绿意盎然、朴质雅静。
「请坐。」老太太指指沙发,用那因年纪而有些不稳的声音,安慰,「今天他的家人出门??都不在??放松点啊。」
「谢谢。」朝她微笑。
接着老太太替她倒杯水,便又慢慢地离开。
应辰良坐在沙发上,等了几分鐘,听见一道沉稳规律的脚步声。
拖鞋踩在光滑的地面,不紧不慢,但认得出不同人。
墙灯「搭」声打开,黄光打在壁纸上,常子书从那拐角处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