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学会了一个新名词:世界线。
无数个世界,像无数条线。
它们本来是平行互不干涉的,但只要有某种天赋,就可以从这条线,跳到那条线。
白跟随着那位先生,见识了很多,经历了很多。
他自己也在变得越来越强大。
成为了真正的【塔】。
他看到自己的塔,是一座垃圾堆里的废墟。
而先生的塔,纯白无瑕。那样美好。
“不是哦。这不是【纯白】,这是【无色】。”
先生笑眯眯地纠正他,抚摸他的头发。
“【纯白之塔】,是另外一种样子。没有那么多空洞……是很美很美,又坚定又强大的塔。”
先生的塔,塔身纯白,却有无数黑漆漆的洞。
空虚。
白总是忍不住,长时间地凝望那座塔。
无色之塔。
凝望得久了,就连白都忍不住开始感到空虚。
那位先生心里在想什么呢?
白不止一次地猜测。
……
白渐渐发现,那位先生带他前往另一个世界线,不光是因为上一个世界已经满目疮痍,无人可吃。
先生是在寻找某些东西。
准确地来说,是某个人。
“找到了。”
当一个优雅美丽的女人,牵着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从别墅里出来时,先生的眼睛微微睁大。脸上露出了白从未见过的,欣喜愉悦的笑容。
“终于找到你了……”先生愉快地笑着。转身,嘱咐他去办一些事情。
先生换了一具身体。
变成了白不熟悉的样子。
那不重要。反正仅仅凭着气息,白也能准确地辨认出他。
先生让他去联系那个名叫【同侪会】的组织。在上一个世界线里,白就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因此轻而易举地来到他们的总部,见到了他们的领袖。
很弱。
在【塔】级面前,区区s级,都菜得不堪一击。
那个领袖倒还有点潜力。有可能会变成【塔】。
按照先生的要求,白利用自己的【导引】,操纵因果,让随机性不复存在。
那个领袖果然升起了【塔】。
为了先生的事业,白继续在全世界寻找可以变成【塔】的人。
他花了很久才找到第二个,又花了很多时间,做了很多看似与之毫不相关、却会引发蝴蝶效应的事,成功地建立起又一座【塔】。
白以为他可以就这样永远留在先生身边。为他做想做的那些事,变成他需要的或是喜欢的样子。
然而,无法描述的恐慌,却在心里生根发芽。
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那种神色。
……失望。
虽然没有明说,但他清楚知道,先生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旦先生对自己彻底失去兴趣,他会不会像条流浪狗一样被一脚踹开。
白简直不敢去想。
他夜不成寐,他害怕得从梦中哭醒。
而每当他浑身发抖地跪在先生面前,先生总是抬起他的下巴,温柔地朝他笑。
“你在害怕什么?”
“你为什么发抖?”
白努力地讨好他。
白尝试了无数种方法,讨好他。
先生眼中的失望却越来越明显。
白始终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是厌烦了吗?是厌倦于一成不变又难看丑陋的他了吗?
果然他是惹人厌的,果然他不配被别人珍惜。
虽然不甘,白还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他希望自己变得有用。他希望自己就算无趣,至少还有点用。
这样先生就不会扔掉他了吧。
于是他拼命去做事,拼命去完成先生交给他的所有任务。
……直到那一天。沙漠旁,温泉旅馆的那一天。
白看到了那个,和他身形,肤色,都极为相似的人。
“你怎么进来的?这里已经关门了。”那个人居高临下,不耐烦地看着浸泡在温泉池子里的先生。
先生笑着说是翻墙进来,并且邀请他一起。
那个人扭头就走。
白端着水果,措不及防。正对上那个人的脸。
那个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是如此相似。
相似的是肤色,身材。以及那种苍白易碎的气质。
相貌却截然不同。
白只看了一眼,就心神剧颤。
他强烈地感觉到了自惭形秽。
他像下水道令人作呕的蛆虫,那个人才是苍蓝天空里雪山之巅上的白。
白浑身发抖。
直到那个人漫不经心地离开。
直到先生随意裹着浴巾朝他走来。
“被他保护了是什么感觉?”
那位先生问。
好痛苦。
好痛苦。
“我不知道,先生。”他痛苦而艰难地回答。
先生皱了下眉头,又笑着问他:“你的情绪波动很大。你在想什么。是嫉妒吗?”
我不知道,先生。
他还是只能这样回答。
于是先生又露出了那种表情。
那种,对他已经彻底失去兴趣。索然无味的表情。
……
既然无法让那位先生感到有趣了,那么,白存在的意义,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他的头颅无限下坠。
他已经察觉到,这是彼此相连,无限叠加的【空间】。
身体被切割成七八十块,分别禁锢在其他空间里。他能感应到这些碎段的存在,却始终无法再生。
除了死他已经没有别的用处。
但是,死,就可以和那位先生永远在一起了。
成为他的一部分。
完完全全地,将自己奉献给他。
白感到了至上的幸福。
因此,当那个叫做秦无味的男人,后知后觉地朝他冲过来,白满心嘲讽,厌恶地扭过了头。
你永远比不过我。
白人生中第一次,高傲地昂起头。
你永远比不过我。因为我会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属于那位先生。
成为他的一部分。
而你永远不能。
白骄傲地想着。
在那只苍白有力的手,试图拯救他之前,骄傲地化作细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