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紅髮男子用腳尖勾著天花板上的橫樑,整個人像隻蝙蝠一般倒吊著,雙手環著胸,正做著超高難度,堪稱挑戰人體極限的懸空仰臥起坐。不過,儘管這動作的難度如此之高,從他一臉淡然的表情看來,這對他而言卻好像僅是吃塊蛋糕那麼簡單,甚至,他的腦袋在這種腦充血的姿勢之下都還能夠正常地運轉。
他現下就是在回想著最近這幾天和那黑髮男子相處的點點滴滴。
不過別誤會,他可不是在回味什麼的,只是單純地,覺得疑惑……他是不知道別人被交換到敵方來當人質都是受到怎樣的待遇啦,只不過就他自己而言,他覺得來到這裡之後的日子,未免~舒適得有點過了頭吧……
當然,省略第一天晚上他被那男人強上了這事不談,接下來的這幾天,他與那傢伙,簡直就像是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室友?!他每天睜開眼就會發現餐桌上準備好了讓他中午可以微波來吃的菜餚,然後,那男人每晚回到這裡後~不論多晚,總是會下廚做菜,他們會一起吃晚餐(雖然完全沒有交談),吃完晚餐後洗澡(當然是分開去洗),再然後,男人有時會在客廳用著筆電,貌似在處理什麼繁複的表格,有時則會直接上床就寢。而,不管對方打算作什麼,他總是被迫要作陪—男人在客廳用電腦的時候,他會被迫躺在對方的大腿上,看他一點也不想看的電視節目;男人如果要進房睡的話,他則是責無旁貸地得化身為大型抱枕,讓男人像隻八爪章魚似的緊巴著他。
想也知道,被人這樣像是要將他勒斃般地緊摟著,他怎麼可能睡得著呢?……這就是那見鬼的地方了!!話說他不但每晚睡得又香又沈,甚至還睡到連男人早起上班都一無所覺~這、這實在太扯了!!!
他也曾經懷疑過對方是不是在他吃的東西裡摻了什麼安眠的藥物之類的,可是~他跟那男人每天共桌吃飯,他完全想不出對方能有什麼方法可以單獨只對他下藥,況且……明明之前安眠藥對他一點用也沒有的……真是古怪到了最高點!!
心中一股煩躁又起,他腰身一個使勁,又做了一個屈體向上的美技。
男人沒再像第一晚那樣對他動手動腳,反倒是他~越來越習慣男人的碰觸,男人的體溫,男人身上淡淡的冷香……有好幾次,當他躺在男人的大腿上,看著那無聊的電視節目時,他都差一點點……點就要在那種被男人的氣息全面包圍的情況之下睡著了!!嘖~玦,我看你真的是日子過得太安逸,連腦袋都裝漿糊了是吧!
他一面在心中暗咒著自己,一面抬手抹去臉上的汗水。
不過話說回來,日子平淡歸平淡,他卻察覺到:比起從前,他在這裡的時候比較常思考。也許是因為陌生又充滿敵意的環境的關係,也或許是因為那男人帶給他前所未有的威脅感的關係~總之,他在這間屋子裡時,腦子裡常常裝著一大堆有的沒的東西,成天轉呀轉的,轉得他心煩。想著那男人究竟想要什麼,想著自己為何會變成這樣,想這想那……回想起來,他在冥門的時候好像不會這麼自尋煩惱,每天就這麼過了,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就是那幾個,即使封神對他的態度自始至終都曖昧不明,他也從來沒有認真地去思考過該怎麼去應對這樣的問題……果然人還是需要一點挑戰才會成長的吧~他又得出了一個看似有道理的結論。
正當他做著不知第幾次的屈體向上之際,自大門口處突然傳來『鏗鋃鏗鋃』的門鎖轉動聲—正使勁著的腰身驀地頓住,金眸瞇起。
這時間……??玦瞥向牆上的掛鐘—午後時分,男人從未在這時間回來過,而且……那聲音~不像是鑰匙插入鎖孔的轉動聲,倒像是……門鎖被人破壞的聲音—這兩個聲音的差別,多虧了璃的教導,讓他印象非常深刻。
他腳尖一蹬,整個人在空中翻轉了一百八十度,像一隻鷂子般輕盈地落了地。在此同時,公寓大門的門把被人壓下,門被推開,背景嘈雜擾攘的人聲隨之飄進了室內:
「洋平少爺,您不能進去啊~」
「洋平少爺,這樣我們會很困擾的……」
「洋平少爺……」
與這些囁嚅勸退的嗓音相較,接續著響起的溫和嗓音帶著一抹與其悅耳質地不符的果決與強勢:
「閃開!有種叫流川楓自己來阻止我!」
『叮鈴鈴—』
清脆悅耳的聲響自遠至近地響起,一開始玦以為是房內傳出的風鈴聲,直到一雙穿著白色布鞋的勁瘦長腿映入眼簾,他才發覺那清脆的鈴響是來自對方腳踝上的一圈銀製鈴鐺。
金眸自那鈴鐺緩緩上移,掃過男人穿著普通休閒褲的長腿,過於細瘦的腰身,寬鬆的棉質上衣……最終,對上了那雙鑲嵌在瘦削臉孔上,顯得過大過深的黑眸。
他……知道他曾在哪兒見過這人……就在上海,在那玫瑰園中……那次相遇,他還差點被那姓封的女人一刀穿喉。
白衣男子似乎察覺了他略帶恍然與愕然的注視,粉唇微勾,綻出了一個像春風般的歡悅微笑,連那張看似營養不良的凹陷臉孔,似乎都因這個微笑而充滿光彩。
「你好。我是水戶洋平,很高興認識你,玦。」他用著日語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