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是被人打醒的。
他醒来,浑身便疼的不行。
剧烈的疼痛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眼前是被霞光笼罩的竹林,和住持师父失望的眼神。
他低头,自己身上一片狼藉。
衣裳大开,还有女儿家抓出的红痕以及棍棒在身上落下的青紫。
昨晚那个女人呢?她没有被抓到吧!
小和尚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这个。
他没瞧见女子纤媚身姿,这才松了口气。
他在虐打中忍着疼痛匆匆拢好自己的衣裳,脑中已经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一桶冰凉的井水泼了过来,住持对他说:“你破戒了,贫僧不欲为难你,但我佛门也留不得你,你还俗吧。”
少年郎点了头,拭去自己眼睫上的水渍,面色一片平静。
尽管他知道自己还俗之后,便无处可去。
一个破戒被赶出来的僧人,定是市井街坊茶余饭后的话题,没有哪个地方会愿意用他做事的。
禅理醒了,梦中最后的场景,是小和尚饿死在街头。
禅理感到胃里一阵绞痛,忍着痛去用了早饭,登上了回乡的船。
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咎由自取。
媚媚,你从未挂怀,也不必挂怀。
他知道自己应该怨她,勾走自己全部的心,却不肯施与他半分怜爱。
可是,禅理做不到。
他对上她温软的眼睛,想到她璀璨的笑颜,整颗心都为她悸动。
禅理以手掩面,默默唾弃自己是个贱骨头。
他手腕上的佛珠滑进宽大衣袖里,堕入黑暗。
小船在不疾不徐地行驶着,船桨周围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他离媚媚在的城镇越来越远。
禅理站在船头,叹了口气,这回是真的放手了。
彻底放过自己了。
却说媚媚这边,昨日和段信安的出游是她计划中的最后一次。段信安已经和她提成亲的事提过三次了,她都找了各种各样的由头回绝了,这男人的情绪也一天比一天莫测起来。
她可以想象到像段信安这样偏激的人接下来会做什么样的事。
于是,在昨天夜里,媚媚当着段信安的面,跳进了湖水里,然后使了个术法让自己离开了那片湖。
“师傅,俺们船要在这里停一下,你要不要去买点吃的?”船家也到了用饭的时候。
“多谢船家。”禅理合掌下了船。
往前走了些路,禅理愣在了原地。
斜阳挂在水天之间,火轮在远处的山峦间挣扎不休,贪恋着人世间的美景。
媚媚坐在江边,乌发雪肤红裙丽色,绚丽的晚霞都成了她的陪衬。
女娲造人时,似乎将七成心思都放在了雕琢那人的容貌上。
媚媚双足在江水里嬉戏,凝脂般的肌肤让鱼儿都舍不得伤害,只在她足边打转,不敢咬上一口,尝尝美人香足滋味。
禅理一直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媚媚身后,最终还是媚媚发现了她。
她向他招手,天真的妩媚:“禅理,好巧呀。”
禅理慢慢吞吞地向她走去,惹来媚媚诧异地挑眉。
前些日子,这人不还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么?现在这是怎么了?
男人也不说话,走到她身边,默默地坐了下来。
媚媚欣赏够了美景,朝禅理告别:“禅理,我先走了哟。”
“等下。”
媚媚回过头:“怎么了?”
“你还记得五十年前和七十年前的那两个和尚吗?”
不知是不是媚媚的错觉,她在禅理眼中看到期冀和脆弱的情绪。
“记得。”媚媚有些心虚,声音都便小了。
这两个人是少有的她欠下的孽债。
一般她遇上的男人,离开她之后,顶多郁郁寡欢几年。
可这两个,他们的结局都因为她而……
“这两个人都是我的前世。”
媚媚瞪大了眼睛,随后敛眸:“对不起。”
禅理望着面前的少女,她连头发丝都透着愧疚。
他慌了神,连忙说:“没关系的。”
“你想要什么补偿?只要是我可以做到的,都可以答应你。”
“补……补偿?”
禅理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两个字。
“对,补偿。”
禅理垂下头,思虑了一会儿:“那就请你陪我一辈子,好吗?”
“好。”
禅理的俗家名叫南仲吉。
伯仲叔季,他排行为二,所以名为仲吉。
说来也可笑,仲吉,中吉。
他连名字上都得不到一个完满。
年幼时他便因八字不好被族里的人送进庙里,受尽欺辱。
可能重又遇上媚媚,是他此生唯一的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