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北有她钟家的远房,没想到半路上又遇到人贩子,被关在那又脏又狭窄的马车里,不见天日。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想是马车里太过于拥挤脏乱,所以便有人发热,她也不知到底自己被传染了没有,只是听人贩子说,怕是时疫,但凡有症状的都不能再要了。
所以她便也假装有那发热这症状,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那些人贩子听她说也不舒服,并没有上前检查,直将她跟着那些姑娘都扔在桥下,便走了。
她如今还想起那桥下,几个发热的姑娘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满目乞求的目光。她当时逃脱了,得了自由身,反而又十分怕死了,所以不敢靠近她们,急急忙忙地抱着自己那没什么值钱东西的包袱跑了。
她也不知道方向,就是哪里没人就往哪里逃,经过这些事,她越发觉得人才是最可怕的,反而是山里那些野兽,没有那么多心思,它们要吃就吃,不吃就走,用不着让自己总去提防它们心里如何算计的。
可是,她安全后,总想起那几个姑娘看着自己的目光,所以这心里一时有些崩溃,“我现在想到她们,我就觉得我和那些人贩子也没什么区别。”倘若自己有些本事,学的不是那些个琴棋书画,学些医理,兴许也能救她们的性命。
她哭着,一面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抬头看着沈羡之,从前自己这样看不上她,哪里晓得最后自己这性命居然是她救回来的。
“你一个人能撑到现在已属奇迹,先不要想旁的。”沈羡之没想到钟家会有这样的变故,不过怎么一点没有听京城那边的消息?“你现在怎样,能不能走?”她还要赶时间,肯定是不能与这钟玉嬛在山里养伤的。
一时便将目光落到钱袋子的身上。
钱袋子一下了然,却是不等沈羡之开口就赶紧摇头,表示自己不愿意留下来照顾这钟玉嬛。
钟玉嬛闻言,艰难地爬起身来,有些跄跄踉踉的,白狼一直围着她身边转,似乎但系那天摔倒一般。
这让沈羡之有位好奇:“这狼怎么回事?”
钟玉嬛才解释着,是自己逃难在山里,刚好捡到这只受伤的白狼,也是被它的同伴们逼迫,掉到悬崖下面。
她也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便将白狼救了,没想到救白狼等于救了自己。
不然若是当时她没救这白狼,就没有昨日白狼跑到树下去求救的事了。
说罢,有些好奇,沈羡之既然是这西南王妃,为何还跑到这山中来?又见她只带了这么一个陌生小子,一个都不是自己曾经在瑾哥哥身边见过的护卫,就越发疑惑了。
“我去鲖阳县处理些事情,你若是能走,就跟我到鲖阳县去养伤,不能的话到这山下我看看若是有人家,你先去人家那里借住几天。”沈羡之说着,那厢钱袋子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一面给这钟玉嬛递了刚烤软和的饼子。
钟玉嬛谢了一声,却是不敢相信山下的人家,现在她能相信的,反而就是眼前的沈羡之了。所以便道:“我能坚持,我跟你去鲖阳县。”但是这连日来,她都在山里,所以根本不知道鲖阳县在什么地方,又是什么样子。
沈羡之看了看她的腿,想要示意钱袋子背一下,没想到钱袋子先一步递了一根棍子给她,“走吧。”
见此,沈羡之忍不住想,这孩子怎么一点不怜香惜玉呢?这样往后怎么讨女孩子的欢心?
但是钱袋子没那个自觉,这会儿已经走到前面去了,还朝沈羡之扔话,“我先去看看。”
他这个斥候,倒是做得十分称职。
这钟玉嬛一路上倒也争气,她伤势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长久以来的营养不良,使得她这副千金小姐的躯体十分虚弱。
不过她这一路上竟然一声不哼,也没有半点千金小姐的娇贵,很是能吃苦,让沈羡之不免是有些对她另眼相看。
本来救她,是看在曾经他父亲也是夏侯瑾的半个先生的份上。
没想到这一路走下来,发现其实她人也不坏。
眼见着到了这鲖阳县,只让钱袋子将人带到客栈里去,再找个大夫好好诊治,至于钟玉嬛那头白狼,本来不好带进城里,毕竟太危险了,但是钟玉嬛离不开它,它也离不开钟玉嬛,沈羡之没法,只能让钱袋子去找了条狗链子来拴着,把这白狼做狗养。
又叮嘱他二人须得时时刻刻看着白狼,若是伤了人,自己去抵命。
钟玉嬛一听,倒是手巧地编了个笼头把白狼的嘴巴罩起来。
沈羡之一看,这样也成,将二人打发去客栈,她也就直接去了衙门里。
早前给这边回公文的时候,她已经提过会来。
这边的县令她也让展元查过,是江南何家旁支的,因十年前何家正房一位老爷惹出了案子,这位何胜何县令被迫顶替。
虽没被革职查办,但却是连降了几级,最后还被何家安排到了这偏远落后的西南,一点不给他回京翻案的机会。
这何县令似乎也已经认命了,这几年政绩上也没什么出色的地方,显然是没有打算回去,所以已经连任五年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可能一辈子都坐在这个位置上不动摇了。
沈羡之如今到了衙门里,那门口的两个衙役也是懒懒散散地坐在台阶上晒太阳抓虱子,十分不像话。
在浔州城,这会儿才开春,但风仍旧是带着冷意的。
然而这鲖阳县里,就这县城中已是炎炎夏日般。
她走上台阶,两个穿着红裤子的衙役才连忙起身,“姑娘能有什么事情?今儿我们老爷沐休,有什么事情要不你明日来?”
想是因为看到沈羡之气质卓然,两人那话越说越是没底气。
沈羡之冷冷瞥了他俩一眼,心里就纳闷,夏侯瑾不是来过这鲖阳县么?怎么也不整治一回,这样懒懒散散的像是什么话?更何况今天又非二月初一,这何县令沐休什么?倒是会享清福。
于是直接从两人身前越过,“让你何胜立即来见本王妃!”
这整个西南,能自称本王妃,还不带一兵一卒就到这县衙里来的,除了那瑾王妃之外,还能有哪个?
大家是没见过她,但是关于她的传奇故事却不少,她和瑾王爷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如今使得汉人们和山里的蛮人们和平相处不说,还能偶尔开一开个小交易市场。
听说未来还会直接建更完善的市场。
还有那浔州城里的一切传言,反正就这瑾王妃和瑾王爷来了后,这浔州城里发生的事比以往几十年都还要多。
于是两人顿时也没瞌睡了,立马绷直了背脊骨,匆匆进去,一边跑一边喊陈师爷。
沈羡之一路进入大堂中,见了几个衙役,要么在浇花,要么在芭蕉树下打盹,见到她这个陌生人来,也不管,只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
该干嘛就干嘛。
但是随着那门口衙役的呼喊声,大家的美梦也一下清醒过来了。
何县令没有来,这鲖阳县又没有县丞和典史,就只有何县令跟一个陈师爷。
所以是那陈师爷迎出来的,满脸的冷汗,一面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面连忙给沈羡之磕头,“草民叩见王妃娘娘。我们大人听说您要亲自来挑选试验田地点,所以先去查看了。”
门口那衙役不是说他今天休息么?沈羡之不动声色地问道:“去了哪个镇子?”整个鲖阳县七八个镇子,有三个镇子和这县城里,一年几乎只有夏季。
“去了梧桐镇。”陈师爷诚惶诚恐地回道。
“去镇子上须得多久?”沈羡之又问。
“约莫就一刻钟,草民已经让人去请了。”一面暗自庆幸,幸好大人是真去查看,不然的话……
他是不敢多想这后果的。
又想到自己一个男子,不好在这里作陪,便做主请了沈羡之去后院,何县令的夫人白氏来作陪。
白氏虽然从前也是混迹过这官太太圈子的,但是眼前坐着的沈羡之与她聊天,她一直都处于那被动性,让白氏有些紧张不已。
偏沈羡之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问得也不是胭脂水粉衣衫款式,或是儿女听话否?都是些民生政务上的,她又怕自己回答错了,到时候连累了自家相公,偏偏她最是紧张的时候,三个儿女却躲在那屏风后面看浔州城来的王妃娘娘,相互争抢位置,一不小心便将屏风给推到了。
三个孩子又惊又慌地趴在倒下的屏风上面,大的两个是双生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约莫十来岁的样子,其实也能勉强算是大姑娘了。
也正是这样,白氏当场就被吓着了,慌忙起身,连忙去扶着自家三个孩子,又着急喊了丫鬟进来。
至于小儿子也是八岁的模样。
三人也晓得惹了祸,一个个拉拢着脑袋,大气不敢出。在白氏的示意下,齐刷刷地要跪下磕头求饶。
不过沈羡之却抬手先一步止住,笑问:“我好看么?”
三姐弟一愣,有些不解,要点头也不是,要摇头也不是。
点头吧,等于承认了他们对瑾王妃品头论足,实在无礼。不点头吧,是不是会让瑾王妃误会他们的意思?认为瑾王妃不好看?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好……好看。”最后还是其中一个小姑娘壮着胆子低声回道。只见她穿着一身绿色的衣裙,那个绿就像是初春垂柳刚发出的嫩芽一样,看起来叫人觉得十分清爽,尤其是在这闷热的环境里。
三姐弟这副淘气后的胆怯模样,像是那受伤的小兔子一般,让沈羡之有些忍俊不禁,“既然是好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啊。过来,都叫什么名字?”她说着一面朝三姐弟招手。
三姐弟次第朝她走过来,开口的还是刚才那个小姑娘,指了指旁边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姑娘,“这是我姐姐,何春花。”
沈羡之一听这名字,是不是太潦草了一些?这何大人怎么说也是江南何家的旁支,而且又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给孩子起名字,这样不讲究?
心中才这样想着那小姑娘就继续说道:“我叫何秋月。”随后看朝旁边的弟弟:“这是我小弟,何时了。”
沈羡之听得了何家这小公子的名字,心中一愣,忍不住暗自庆幸起来,幸亏得刚才自己没将这疑惑问出口,不然这会儿丢脸的没文化的就是自己了,一面则赞赏:“好名字,可惜我这一次来的仓促也并不知道你爹还有你们这三个大宝贝,回头你们若是有时间到浔州城,我带你们去玩!”
听得她这话,三姐弟不免都有些诧异,实在没想到瑾王妃居然这样平易近人,不但不责怪他们,还这样没有半点架子,又因她长的本就好看,小孩子家哪里有不喜欢漂亮姐姐的?
还都是活泼性子,一时间便在她身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何夫人反而插不进话了。
不过何夫人见着这样也好,暗自松了一口气,因为沈羡之一直问她何县令的政务,她一句都答不上来。
喝了一个下午茶,何大人也回来了,显然赶得着急,回来浑身的汗,也没顾得上去换衣服就来给沈羡之请安。
路上又听人说她没带什么随从,穿得也简单如普通老百姓一般,便晓得是个务实的王妃,更何况浔州城那么多政绩,都与她脱不了关系,所以何大人没去说多余的话,直接与沈羡之道起那试验田之事。
除了他今日去看的梧桐镇之外,还有这县城外面的黑耗子村,也是十分合适的,旁边还有一条河。
沈羡之听罢,看着时间还早,便要亲自去看一眼。
因为所种植的农作物种类繁多,不是单一样,所以既要有水田又要有旱田。
这何大人赶紧随便扒了一口饭,便领着她去瞧。
本来何大人以为自己做的功课已经足够多了,但是在沈羡之面前,还是被指出了许多问题。
这晚上回来后便熬夜翻书,那何夫人很是诧异:“你这样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更何况我看瑾王妃也是极好说话的。”想来夫君就是说错什么,应该也不会多计较。
何大人正忙着翻看关于农业的书籍,听到夫人问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那也总比在像是今天一样,一问三不知。”
何夫人听到这话想起白天自己陪同沈羡之的时候,颇有感触,“王妃懂得的的确十分多。不过夫君近来也没少关注这些农耕问题,怎么还被难住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何大人就有些挫败:“我从前也以为我这到底是朝廷的举人,不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不管哪一门,多多少少我是懂一些的。”哪里料想,今日沈羡之说起的许多问题,他前所未闻。
愧疚尴尬的同时,莫名地就有了很多干劲,自己心里也想着,既然是不打算离开了,就该为的鲖阳县好好做些事才像样,不然实在愧对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一面回头看了看床上的白氏,“咱们家三个孩子,都不是在老家出生的,也不知那江南水乡是什么样子?我今日才想,一直惋惜他们没见过做什么?这样大的鲖阳县,难道我还建造不出一个小小的江南吗?”
白氏听到这句话,颇有些被震撼到,不过更多的是惊喜。自打当年被正房的陷害顶罪之后,就给打发到了这里,本家是不打算让他们回去的。
夫君也是从此一蹶不振,所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她没有听到夫君说出这样有斗志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