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一亮,恒昱祺就穿好官服,拉着他的师爷钻进早就备好的马车之中。原本是要坐轿子的,可是因为轿子不能塞进去俩人,任性的钦差大人自然不想与他的师爷分开,谁知道这种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所以选择了宽敞的马车。
刘知府早早在门口相迎,亲自接了恒昱祺下来,脸上笑的跟一朵菊花似的,“大人大人,哎呀,请这边走,要不要先去喝个茶?这离升堂还有一段时间,让下官好好准备准备……”
“怎么?准备了一晚上,还没准备好?”恒昱祺冷声问道。
“这……下官实在是惶恐,生怕有了疏漏。”刘知府点头哈腰,昨天他能跟永和候发脾气,但是今天看见钦差的冷脸,汗水就下来了。
“刘知府为官也快十年了,比本官时间还要长,如今不过是小小审问,有什么可疏漏的?就按照刘知府平日习惯来就好。”恒昱祺指着那大堂道:“记得给我家师爷准备好椅子。”
刘知府抬头看着钦差大人身后那弱不禁风柔柔弱弱细皮嫩肉的师爷,心里又馋又怕,嘴上说着好的好的,心里却想,待老子弄死你这个钦差,早晚要把你这个师爷玩死的,现在清高什么,怕是到时候哭着喊着求老子放过你们!
重涛被他看出一身鸡皮疙瘩,恶心的半死。虽然都是男人,但是他宁愿被恒昱祺抱着各种么么哒,也不想被这咸湿的老家伙看上一眼。
“刘知府盯着小生做什么?”重涛终于忍不住问起来。
刘知府哈哈一笑,道:“重公子好性情,当初下官遇刺,还是重公子在下官身边安慰,如今想起来,甚是荣幸呢……”
第67章 出其不意
重涛干干的一笑,并不想理会对方这种嘴上占便宜的行为。反倒是恒昱祺不满了,停下脚步看向刘知府道:“那日本官救了刘知府,救命之恩连个亲自道谢都没有,还把我家师爷的手臂抓伤了,刘知府这真是……”
“这个,这个……哎呀钦差大人,下官那时候也是吓坏了,不小心,事后心惊胆战连门都不敢出啊……”刘知府连忙替自己伸冤。
“哦。”恒昱祺点点头,径自走到开审的大堂,有衙役手忙脚乱的搬来两把椅子放在案桌旁边。
恒昱祺拉着重涛坐在椅子上,唐八唐九站在身后,威风凛凛。
刘知府喊了升堂,衙役问道:“大人,是带一个上来,还是……”
恒昱祺不耐烦道:“都带上来吧,省得麻烦。”
刘知府咬牙笑道:“听大人的,都带上来!”
躺下乌泱泱跪了一群人,最前面的米商老板浑身血迹,是被人拖上来的,自己站都站不起来了。
恒昱祺斜了刘知府一眼,道:“刘大人,开始吧?”
刘知府勉强笑了笑,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所跪何人?”
那些人集体打了个哆嗦。
最开始说话的反而是那遍体鳞伤的米商,他伏趴在地上,声音嘶哑道:“小人,小人乃是城中米商,姓范,叫范如贵。小人身边这两个是小人大儿子范俊英和范俊生。”
他说完,其他几人也都哆嗦的说了,基本上都是大的带小的,拉家带口。
“不知这些人,犯了什么罪?”恒昱祺看向刘知府,“米商,盐商,马商,书商……刘知府这是想要把城中商贾全部一网打尽吗?”
刘知府叹气道:“大人你有所不知,他们参与了那天刺杀下官之事,如今这米商已经招供。”
“哦?招供?拿来我看看。”恒昱祺显得颇为感兴趣,道:“刺杀朝廷命官,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范俊英想要说些什么,表情狰狞,却被范如贵按住了。
恒昱祺看完供词,冷笑道:“岂有此理,因为这样一点儿小事便找人刺杀知府?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这还审什么?来人啊,把这些人全家全部抓起来,斩首示众!”
这一句话,不但把刘知府震了,也把躺下所有人都震了。
“大人,大人冤枉啊!大人,小的们冤枉!!!”顿时,堂下喊冤之声此起彼伏。
恒昱祺把按了手印的供词往下一扔,冷笑道:“既然已经招供,何苦现在喊冤?”
“大人……”刘知府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道:“杀了罪魁祸首即可,何必如此动怒,下官,下官……”
“你是朝廷命官,象征着朝廷脸面,遇到这种贼人,自然要杀一儆百!本是要诛九族,如今刘大人心善,不如诛三族便好。”恒昱祺示意那些钦差,“抓人!”
“大人!我父亲是被屈打成招的!!!”范俊英终于忍不住,大喊出声,“大人,求大人明鉴!我父亲一生良善,去年灾年还亲自护送了几百斤粮食送去救灾!如何会因为这一点点税款而找人刺杀知府大人!刘知府不问详情,屈打成招,甚至还暗示我父亲若是认罪,便可放过我们全家人。他还往我父亲身上烙下印记,说若是被旁人看到这印记,天王老子也救不了我们!大人,大人!!我们是被冤枉的啊!”
刘知府气的双手直抖,眼睛瞪的溜圆,怒道:“如何冤枉你们了?当初因为税款刺杀本知府,本大人本想饶过你们,如今看来怕是不用了!来人啊,全部抓起来!”
“慢着……”恒昱祺抬了抬手,制止了那些衙役的动作,疑惑问道:“印记?什么印记?”
“哪里有什么印记,不过就是用刑之时烙铁的痕迹,吓唬吓唬他们罢了。”刘知府的冷汗顺着脖颈流到衣服里,里衣已经湿透了。他前几日不过就是为了威胁这些人,擅自用了那种烙铁,没想到会突然蹦出来个钦差,还如此专横,让他防不胜防。
“哦?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恒昱祺点点头。
重涛低声道:“我是想要看一下的,一个烙痕就能吓唬住人,刘知府手段也是不错,可以学习一下。”
“既然师爷想看,那就看吧。”恒昱祺抬抬下巴道:“脱了,让本官看看。”
范如贵哆嗦着双手,解开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囚衣,露出后肩。
待看清那烙痕模样,恒昱祺蹭的站起身来,沉声道:“刘大人,你如何有这种东西的??”
那烙痕十分明显,一个圆圈,中间一个屠字。
刘知府被吓的浑身一震,连忙站起身跪在恒昱祺面前,颤声道:“这,这,下官也不知道……是,就是放在刑房的东西,随便拿来一用的。”
“放在刑房的东西?”恒昱祺暴怒道:“这种东西先皇早已经销毁,还曾下令严查,难道刘知府不知道吗??”
刘知府跪在地上,只是不停道:“下官,下官真的不知道啊,下官也很少去刑房查看,下官……”
“去吧刑房那些人给本官带来,本官倒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在用这些东西!”恒昱祺简直怒不可遏。
范俊英见面前这一幕,连忙膝行向前两步,急声道:“大人,这位大人有所不知,刘知府早已经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了,他说是什么屠龙会之物,烙下这印,便是屠龙会之人,就算不跟着屠龙会做事,也不会被朝廷放过,只要看到,便要诛杀的!”
“胡说,胡说!本官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刘知府汗出如浆,脸色青白,喊冤道:“大人,你可不要听这些贱民所言,他们想要刺杀下官,一定是做好万全准备了!”
恒昱祺冷冷的看向他,“看来刘大人也知道屠龙会之事?”
刘知府摇晃着脑袋,“不,并不知道……”
“那刘知府身上,不知有没有这种烙痕?”恒昱祺又问,然后自言自语道:“怕是也有吧?给屠龙会做事?嗯?刘知府,你要不要脱了衣服让本官看看?”
刘知府双手按在地上,指甲扣紧砖缝,说不出话来。
唐九得了令,上前一把按住刘知府,两三下扒掉他的官服,露出上半身。
一个屠龙会的烙痕出现在众人眼前。
“好一个不知情……刘大人,你这样本官倒是迷糊了,这安城知府你也做了不少年,朝廷应该并未亏待与你,为何你会做出这种事?你抓了这些商贾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给屠龙会增加人手,嗯?”恒昱祺如今压下火气,但是声音却更加阴冷。
刘知府只是哆嗦,却一个字都不说。
恒昱祺又道:“封住整个知府衙门,不准进出。”
“是。”唐八应道,转身走出大堂。
“你不说话,是等着有人来替你解围?云家,朱家,亦或是还有永和候,跟你都有关系?”恒昱祺冷笑道:“真没想到啊,刘大人,真没想到……昨天你是真的想抓了本官然后杀死本官吧?嗯?”
刘知府几乎瘫软在地,他的头抵在青砖上面,整个人大汗淋漓,如同水里捞出来一般。
“皇上派本官来调查贡品案,没想到居然还能让本官撞到大鱼。刘知府,那贡品,你是私藏了吧?私藏贡品这可是天大的罪,知道吗?到时候不但你保不住,就连京中你的岳父,你的儿子,怕是也保不住了……”
“大,大人!那贡品非下官所藏……”刘知府总算出了声,“那贡品……贡品,在云家。”
“云家?云家不过是个武馆,怎么会私藏贡品?而且那贡品不应该是由刘大人您亲手准备的吗?”恒昱祺说话慢条斯理,却一个圈套又一个圈套的扔了出去。
“那云家,云家……”刘知府粗重的喘息着,不知该如何去说。
如今一步错,步步错,他本以为自己做的万无一失,但是谁承想会冒出来一个钦差。若是这钦差只带几人也就罢了,身边却有百名高手护持。这百名高手也只是他们如今看到的,没有看到的却不知道有多少……
一个钦差,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什么?府衙戒严了?”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云家与永和候,都有一些不妙的感觉。
“知道为什么会戒严吗?”云当家问道。
“小的不知,只是突然看到不少官兵把府衙包围起来,不让进去,也不让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青衣小厮趴在地上,声音颤抖。
“今天……今天是那钦差与刘知府同时审案的日子,难道那案子出了什么事?不过是几个商贾,就算是刘知府做错了,直接放了即可,也用不到戒严啊……”云当家在大厅来回踱步,脸色阴沉,然后又问道:“二当家现在何处?”
“二当家前几日便出去了,说是要看新招那些弟子的训练程度。”青衣小厮回道。
云当家按了按胸口,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深了,“不行,我得去一趟侯府……来人啊,点几名一级武师,与我一同去永和候府!”
永和候府大门紧闭,好不容易敲开门,那看门的哭丧着脸道:“云当家,不是小的不让你进,今天侯爷说不见客的。”
“不见客?这种时候,难道是他说不见就不见的?”云当家一把推开看门小厮,抬腿进了永和候府。
第68章 拖延没那么容易
云当家大步走向侯府书房,这个时候,永和候差不多应该就是在书房里。
小厮见根本拦不住云当家的脚步,只能飞快的跑走,提前给自家主子报信儿去了。
“他可真沉不住气,若是论心机涵养,确实不如姓朱的,可惜了……”世子李骋眼中闪过不屑。
侯爷叹气道:“事到如今已经这样了,这云当家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要上门,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吗?算了算了,就让他直接进来吧。”
书房的门大敞着,进了院子就能看到里面的人正在下棋。
“侯爷好心性,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悠闲起来,不像我老云,急死了。”云当家一屁股坐在桌旁的椅子上,端起给自己准备好的茶杯就灌。
永和候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着急,他放下手里的棋子,笑道:“有什么好急的?你不是早就打算放弃刘知府了吗?如今正是好机会。”
“话不能这么说。”云当家有些不满,“就算放弃也是咱自己内部的事,找个外人插一脚算什么?再说看现在府衙的情况,怕是那姓刘的自身难保了,他会不会把侯爷您抖搂出去我不知道,但是我这种平明百姓可是没有人罩着,说不定就被那老家伙卖了。”说道这里,他有冷冷一笑,“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直接弄死他,弄不死也弄废掉。”
“云当家,麻烦你说话办事之前动动脑子。”李骋看着他这副混不吝的样子,心里烦躁,“今天这种情况,你本就不应该来。而且就算来了,最起码也要说一些值得说的话!你跟我父亲抱怨了这么多,究竟是什么意思?”
见李骋已经不耐烦,云当家自然也不会继续耍花枪,他道:“虽然不知道那钦差大人身边带了多少人,但是总不会有我们的人多。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如今他打算一口吃成个胖子,你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永和候笑道:“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府衙里面什么情况大家都不清楚,话递不进去,消息也传不出来,就算你我再着急又能有什么用呢?不如静观其变吧。”
“静观其变……”云当家从鼻子里嗤出一声不屑的声音,“就怕会被打个措手不及,不过看样子,侯爷是不打算出手了?”
“云当家,就算我出手,也要看情况来应对,不是吗?”永和候端起茶水,轻轻的吹掉上面的茶叶,慢悠悠的喝了口,“不是我说的难听,当初云当家你既然要跟刘知府合作,做掉了朱家,就能想到刘知府这人是什么样的。他既然能把合作了多年的朱家咬死,自然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而且最近你动作实在是太大,他又不是个傻的,能看不出来?”
云当家抿着唇,脸色铁青。
“云当家,其实现在这档口我倒是不得不说一下,不如你回去静待,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顶着呢,不是吗?”侯爷喝完茶,放下茶杯,看上去并不把云当家这幅样子看在眼里。
“侯爷这是不打算帮小弟一把了吧?小弟倒是无所谓,毕竟是个白身,倒是真的被按死,怎么也要拖上几个垫背的。说实在的,当初既然能把朱家咬死,我自然也做好了被咬死的准备了。”说完,他站起身,再也没有什么恭敬的表示,直接带人走了。
“无法无天。”李骋嗤道,又簇起双眉,语气烦躁,“父亲,李盛那里你到底想要怎么办?如果不是他我们侯府也不会被拉下水!他都要被你们宠的不成样子了,作下这个大祸,还在老太太那里胡搅蛮缠呢!”
若是平时,永和候还会劝着大儿子多照顾一下小儿子,可是这个时候却说不出口了。其实李盛就是骄纵了些,有些跋扈,人没有坏心,也不会去做那些杀人越货的事,可是谁知就这么一闹,结果闹出个钦差!
不过也幸亏把钦差闹出来了,否则在让这钦差隐藏着,不知道会查出什么要命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