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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子爵向羅潔宣告「命令」後,正打算回到房裡,才一上樓梯,就見芷若倚在牆邊用眼神向他示意,似乎刻意等候他已久,他停下腳步,考慮片刻後,便故作狂放不羈地走過去。
「我有話跟你說。」芷若明白,從一開始子爵說她是麻煩嬌客後,她察覺到他已掌握關於她的過去,因此她一直避免和他接觸,深怕被揪出什麼;但為了怕他衝動地找采苓報復,壞了大局,只好勉為其難的找他「商量看看」。
子爵只是發出戲謔的笑聲,覷了她一眼,又轉頭自顧走向他的房間,芷若雖然畏懼,但仍然跟了進去。
一入門,芷若才發現這充滿五花八門擺飾的家族裡,第一次見到這麼簡約風格的房間,甚至近乎空無一物,跟她想像裡差了十萬八千里,原本以為它會是豪華奢侈、雍容華貴的風格。
「妳想說什麼?」子爵就大刺刺躺在床上,一頭烏髮就這樣散佈在床上,為米白床舖增添美麗的細紋。
芷若大膽講出內心的揣測:「我想…洛斯南可能沒有死,據我所知,采苓和他家族一直有祕密往來,所以…這有可能是一項陰謀。」
子爵只是保持沈默,那雙孤獨的眸子直直地看著她,她無懼地接著講:「忒蜜兒,我知道她原本就有想殺害洛斯南的計畫,現在的她,是遲早的樣子,她最終仍會選擇逃避的。」她刻意省略關於采苓煽動的事情,希望盡量讓他理性思考整件事情的因果關係。
兩人的時間突然變得緩慢,子爵的沈默讓她憂心,這樣的清簡房間內卻存在著令人窒息的壓力。過了良久,他才開口:「洛斯南死了,這是確定的事實,車禍爆炸的屍塊中,確定是他的DNA沒錯,忒蜜兒縱使瘋狂,依舊也會很清楚確認他死亡的這件事情。至於采苓和他家族有什麼勾結,我也還在調查。我感覺的出來妳為了阻止我,刻意粉飾很多情節…」
芷若心涼了一下,子爵並不是她心中以為的那種人,她的觀察太過片面,這也是因為刻意保持距離,以致於失去平常的判斷力的結果。令她傷心的是,洛斯南的死亡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他是一個那麼用情至深的人吶!
「芷若,我知道妳是誰,妳是老師的女兒,妳們根本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我很「憂心」地警告過采苓,但我故意沒提示太多,我要讓她摸不著妳的底子。」他邪惡一笑,像惡作劇的魔鬼。
「你也是我母親的學生?」芷若一直以為只有南斯而已。
「有一陣子是,但比起藝術,我更喜愛拳術、劍術,競技的運動,所以後來就荒廢了。我和南斯叔叔差不了幾歲,被同一個老師教導很正常,其他弟妹都還小,而且被嚴格的管控,從我之後,每個人的老師、食衣住行都被隔開,只有家族聚會和上教會時才可以見面。」子爵緩緩敘述著,心情似乎很輕鬆,卸除防備後的他,只是個貪玩的孩子罷了。
「為什麼呢?」芷若想知道更多關於這個家族過去的生活。
「因為要避免我們對彼此有太多的感情,一旦有了感情,很容易產生勢力團體,或站在同一陣線上,這對愛夫人而言是很頭痛的,如果要進行嚴懲或整頓,那麼家族會一下子損失太多人力和士氣,外加家族某些計畫,有了感情,便很難助長計畫的進行。」
「計畫?」
「例如聯姻,例如彼此屠殺…不過愛夫人白費心力了,會相愛的,她阻止不了,會相殘的,她也避免不了。」子爵詭異的笑了起來,讓芷若摸不著是玩笑還是確有其事。
「你沒想過離開這裡嗎?」她知道這個問題有點天真,但難道這不是很可行的方法嗎?
「我們所有的資料、金融卡,消費的每一筆金額來源都被一清二楚的掌控著,離開這裡,我們一無所有,也不可能轉換身份重來,我們知名度太高了;甚至也不知道何時會死,我們因為近親繁殖,誰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麼不明疾病,每月健康檢查的資料也被愛夫人所掌握,她根本不會告訴我們身體的狀況。采苓的父親就是肌肉萎縮死亡,我奶奶是患有精神疾病瘋狂而死,我母親生前也被精神官能症所擾。」子爵悲憤地繼續形容:「我們家族都存有歇斯底里的精神毛病,情緒都十分善變,像愛夫人她經常一會兒要你生,一會兒便要你死,我們要繼承的權利,就是繼承這種容許你任性妄為的恩寵。什麼神啊!都是屁!我們彷彿被註定要活在生死的矛盾之中,她既攏聚家族力量,又要殘忍拆散它,要我們繁衍子孫
,卻又規定殘忍到根本會絕子絕孫的繼承方式,那種信仰,根本是魔鬼!」
「所以你不相信「復仇的天使」我母親遺作的魔力囉?因為你是無神論者!」
「妳可以這麼說,我並不否認。但我希望它的存在對愛夫人是有威脅的,不然怎會讓她挖去自己雙眼?我只是不希望她把對她有影響力的信仰拿來殘害我們的家族!」他心中擁有有精確的判斷力,不論他被黑暗籠罩多少年,理性依舊存在他體內,也許這麼堅毅的理性也是一種病吧!他應該瘋了,應該瘋了才是。
「可是你家族確實存在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你叔叔南斯他…就非常…特別。」她怕被子爵察覺兩人之間「關係匪淺」,卻實在是太想明白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子爵眼神瞬間黯淡,哀傷地說:「他跟妳母親一樣,都是精神分裂。」
她瞪大雙眼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他有嚴重妄想症,和妳母親一樣,常常堅稱某些巧合的力量在作祟,一開始愛夫人以為他是被妳母親所傳染,才把兩人隔開,後來妳母親死了之後,南斯他彷彿有預感一樣,就開始病得很嚴重,愛夫人也不肯讓他離開家族去別處療養,只好成為現在這個情況。」
莫非連她也被那番話所愚弄了?芷若像是和自己對話般喃喃自語:「是這樣嗎?」
「可是他說,他和我母親相愛。」
「這是事實,但那又如何?不會有結果的。妳母親除了擔任藝術指導的老師,也是愛夫人重用的負責繪畫奉承教廷的宗教繪畫師,她臨摹的技巧和對神話的想像性之高,是近代宗教藝術家望塵莫及的。」子爵口中也難掩對芷若母親的賞識,但隨即又蹙眉地說:「但在怎樣有才華的畫家也是沒有資格和貴族結合。」
芷若明白母親在國際享有的名氣,她看過母親以前的畫作,美麗而溫馨,但遺作「復仇的天使」,卻完全顛覆過去的畫風,這一直是一個難解的謎,她深信這和母親死因有關,她必須調查出來。
「我們的信仰瘋狂、我們的身體瘋狂、我們的靈魂瘋狂,凡是接近我們的都必然被黑暗所吞噬,我知道妳在打什麼主意,勸妳在還沒有真正受傷以前,離開這裡。」子爵從神學院畢業,這理解神的殿堂反到成為他背離神的科學途徑,他知道神話一向都只是慾望的騙局啊。
他活著就是要污辱愛夫人口口聲聲的神,那以基督教為幌子的神,希臘多拉信仰體系早就不是祕密,精通神學的他,早就看出端倪。
「我不能離開,我活到現在,也是因為有執著的事情沒有完成!這是我活著的動力與意志,我不能離開,就像你不能輕易逃脫黑暗一般,這裡有你太深厚的根源。」
芷若的心終於和子爵親近,他並不是那麼難懂,只是要維持心中的真理與黑暗搏鬥,太過艱辛,你如何在發現真理後,又繼續維持錯誤的生活?除了人難以擺脫的惰性外,人都是向理想而前進的啊!
她深刻明白子爵的痛苦,孤獨在黑暗裡守護著不被寒風吹熄的光明。
「我的心早就病了,在這黑暗裡,早就病了,在這家族裡的人,都是必須被迫參與遊戲者的人,如果真有命運這回事,真有繼承這回事,那麼大家就一起淪陷吧!誰在乎真理呢?誰又必須在乎呢?」子爵爬起身來,束起自己的黑髮,優雅俐落,像是結束這場下午茶的談話般,打算離開室內。
芷若覺得她知道得還不夠多,這次的談話對她太有幫助,讓她始料未及,她急急出聲道:「忒蜜兒怎麼辦?只有真理才能讓她遠離這裡!」
「她早就失去她的心了,真理來得太遲了!我們一生都活得封閉又頑固,我們並不堅強,當我們墮落的時候,除了神之外,誰願意救贖我們,疼愛我們?所以我們只能懲罰自己,讓自己墮落,以逃避自己是有靈魂的事實,連我都開始相信,忒蜜兒其實已經作了最正確的事情…」語畢,子爵灰心的背影就消失在芷若視線外,一去不回。
芷若沒想到在這之後,他整整消失了半年,愛夫人動用黑白兩道勢力翻遍整個台灣也找不到他,繼承人的資格也從繼忒蜜兒之後一延再延,愛夫人深信他還活著,找也要找出來。而她和采穎也在這半年間挖掘出更為人不知的祕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