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9

    第二天一早,夏祁就带着他临时上任的习秘书奔赴南山脚下的休闲庄了。
    夏日上午的山间空气实在沁人心脾,把早上起来的那点倦意都赶跑了。上午的太阳不及中午那般毒辣,拂面而来的微风还夹杂着花香,蝉鸣阵阵,鸟叫声回荡在林间。这一带是临湖的湿地,公路左边一片湖连着尚未开发的大片湿地,右边就是这座山,山上郁郁葱葱的松柏,长势甚好。
    夏祁就是看准这儿依山傍水又远离市区,要开发出来,真是个市民休闲的不二选择。
    夏祁心旷神怡地下了车,大大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精神抖擞。一回头,却发现习正有点精神不振的样子。
    “哎,习主任,这大好的天气你怎么蔫成这样?看你那黑眼圈浓的,跟只熊猫似的,昨晚做贼去了?”
    “你说呢?”习正确实没睡好,确切地说是一夜没睡,今早上起来脑袋就昏昏沉沉的。
    “不至于吧,我只是叫你看几张报表有那么为难你吗?”夏祁吓了一跳,“看你脸色蜡黄、面如菜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纵欲过度呢......啧,看来工作量是有点大啊,你今天多休息休息吧。”对习正挥了挥手,又自言自语地感叹,“人老了,渐渐地也熬不起夜了,以前打游戏几乎每天通宵啊,现在一到点就想睡了,哈欠一个接一个跟抽了大麻似的......”
    习正就笑笑,也不说话,情不自禁地伸手摸脸。
    脸色蜡黄,面如菜色......有那么夸张吗?
    拾阶而上,一个凉亭,摆着几台机麻,再往上走,是一片绿油油的竹林,竹子有些种在水泥砌的小花坛里,有些直接种在山地上,平整的地都用水泥鹅卵石铺过一道,间或有小道和一片一片的小空地。来得太早,此时的休闲庄还没来客人,不然这些空地上早摆好烤箱桌椅,来做自助烧烤了。
    虽然这里经常烧烤,主人家却打理得不错,清幽干净,没有一丝油烟味儿。踏过青石板铺成的台阶,穿过鹅卵石小道往里走,就是主人家自己住的地方了。农家小院边上没打地坪,种着几棵夹竹桃,小院右边一棵石榴树,这个时节花开得正艳,一朵一朵红艳艳地挂在枝头,左边是葡萄架,架下方便乘凉,摆了石桌石凳,大概刚有人在这儿待过,桌上放了一个景德镇的盖碗茶杯,看得出有些年岁了。
    “景德镇的瓷还是以前的好啊,记得我小时候吃饭用的小瓷碗,就是景德镇的,碗壁全是米粒状透光的小颗粒。我记得那碗被我摔了好几次都没坏。现在那些碗倒是越做越好看,但质量肯定赶不上以前了。”夏祁好奇心旺盛地凑到桌前,捏起茶碗盖左瞧右瞧,也没见他瞧出什么名堂来。
    “你说的是镂空青花釉中彩?我好像也用过。”
    “我也不太清楚。”看到碗里还有大半碗茶,又问习正:“这什么茶?”
    “竹尖。很普通的茶。”习正答道。
    “哦,对。”夏祁放下碗盖,直起身。
    习正却在心里哼笑,一个只会喝速溶咖啡的人你能指望他懂什么?东铭也不止一次地暗讽过夏祁生活没品质,夏祁却反驳说那是他不拘小节。屁的不拘小节!高中那会儿早上出操把T恤穿反的是谁来着?但夏少不在乎啊,他脸皮已经厚到可以屏蔽所有人的嘲笑声了。
    正打算敲里屋的门,主人家出来了,是一对中年夫妻。
    以前夏祁也让人来说过这事儿,以为见面就可以直奔主题了。
    中年夫妻却说,他们不是老板。这对夫妻的儿子在附近中学读书,他们把老家的田承包给了别人,过来陪读,找了这份工,包吃住,待遇还不错。
    “我打个电话问问我们老板?”那女人边掏手机边问夏祁。
    夏祁点点头。
    她又解释说:“前些天你们的人也来问过,我以为你们也就随便问问,不知道是说真的……”
    夏祁微哂。是吧,这荒山野岭的,旺季生意还行,但平时真算人烟稀少,谁会想到把生意做到这儿来。
    “老板马上就过来,两位先坐下等等吧,喝点什么茶?”
    夏祁指了指桌上的茶碗:“就喝这个吧,我们不讲究的。”
    茶上来了,夏祁端起茶杯,边吹边喝,喝一口还咂咂嘴,大概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品茶”。
    习正倒是没动,只是笑着问夏祁:“味道怎么样?”
    夏祁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其实我也没品出什么味道来,我又不懂这。只是有一次看到年夕在喝,她给我说了名字我又忘了。”
    过了一会儿,茶晾得差不多了,习正也端起茶杯边吹边喝。
    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台阶下上来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油光满面,眼睛带着精光,一看就是个老油精。
    男人上来,看见坐在藤架下的两人,眼神一亮,立刻堆起满脸的笑容,直奔习正:“哎呀,习主任,原来是您要这块地方啊,也不早说,早说我直接送您啦,看我,让您等了这么久……”一大堆阿谀奉承的话。
    习正弯了弯嘴角。没想到还真有人认识我啊,可这人我却不认识。
    “没关系。不是我想要,是我朋友。”习正一指夏祁。
    “原来是习主任的朋友啊,那也好说那也好说。”男人看了眼习正的茶杯,眉头一皱,又不满地看向一边的夫妻俩,“怎么就泡这种茶?屋里没好茶了?”
    夫妻俩赶紧上来换茶。习正伸出一手打住:“不用了,谢谢。”是对着那边的夫妻说的。转头又看向男人:“就喝这个吧,挺好的。”
    男人这才坐下,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全是对着习正,倒把夏祁这个正主晾一边了。
    夏祁似笑非笑地看着习正,好像在说“我带你来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好好给我打折啊”。
    “打折卡”习主任也是面上微笑,漫不经心地拿杯盖划着水面上的茶叶。明明只是一杯粗茶,却被他喝得像在品上好的碧螺春。这就是他与夏祁的不同。习正这个人,身上自有一股斯文的气度,不仅长得精致,穿得品质,生活细致,人还气质。
    习正给人的印象大体是为人谦和,平易近人,没什么官架子,但这又何尝不是收买人心的一种方式?
    这个老油条叫黄胜,是个生意人,油嘴滑舌,又会打算盘,跟不少当官的都接触过,认识习正也不奇怪。
    此时黄胜讲到了自己家孩子。
    “习主任你有所不知,我家那没用孩子前几天才调去市政,老实,又吃得了苦,还麻烦习主任多加照拂啊。”
    看来这人始料未及地遇见习正是被整激动了,这“礼”还没送到手呢,就开始提要求了。倒像是好不容易抱到靠山的样儿。
    习正没立刻答应,但也没明确拒绝,只是像普通的聊天一样问:“他在哪个部门?”
    黄胜一听,以为有戏啊,赶紧报了儿子的部门。
    习正略一思索,点点头。
    点头就表示有印象,或者表示答应了?那更好。黄胜笑得更开了。
    其实习正啥都没说不是?
    黄胜还想说点儿什么,习正赶在他前面开口:“其实我今天只是陪朋友过来。”
    黄胜立马会意,这才看向被“凉了”许久的夏祁,习正的朋友,那一定也来历不凡。
    确实,那种金钱权利堆积出来的公子哥儿的气质不是任何人都有得起的。黄胜心里也不禁感慨,怎么现在的权富二代们都那么品貌非凡?你可别小看他们一个二个年纪轻轻的,后生可畏啊。
    黄胜又跟夏祁说了一堆,大致意思是,他在前边几公里处还有家餐馆,大家聊完了可以去那儿用餐,餐馆也是园林式的设计,如果您感兴趣的话,也是可以转手的。
    黄胜想得是,反正这两处也值不了多少钱,这边儿生意不好,想转也转不掉,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直接当“礼”送了吧。
    这却正中夏祁意。
    “早上刚吃过,这会儿也还早,吃饭的问题不急。先去看看吧,你顺便带我们在附近转转。”
    “行行行。”点头哈腰。
    夏祁起身打算走了,又看了眼习正。
    “你要不就在这儿待着吧,我看你那精神头估计跟着我也跑不动了。”
    “我就这么弱?”
    “行了,你跟去也没用。”走了。
    黄胜又交代了那对夫妻几句,也跟着下去了。
    唉,其实他还没吃早饭呢,一大早就被夏祁给拖起来,本想在车上啃点面包,没成想那家伙洁癖病又犯,把车往路边一靠,吃完了再上来。
    我去你娘的。
    这日子过得真糟糕。
    习正坐够了,起身到处转悠,往一边的一个小山坡走去。
    山坡背后的风景就更好了,不远处连着湿地的一片田都种满了荷花,此时的荷花正开得如火如荼,一片连一片,就站在这里看过去,甚是漂亮。
    这边,小坡底下有片平地,树荫下,几个女孩儿正有模有样地架着画板画荷花。十几二十岁的年纪,风华正茂,边画还边打打闹闹的。
    这群孩子还真会找地方。
    习正就站在高地上望了望风景,又往沿着路往里面走。
    这一走,绕过了几棵大树的遮挡,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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