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害怕,其实我也怕。”萧闻轻叹一声,“我也是第一次与姑娘打交道,不知该如何待你,只能凭着直觉,全心全意对你好。”
萧闻对她疾言厉色,齐映月遇强则强,能跳起来还击。
他软下来,反倒令她手足无措。那些压力,委屈,茫然,瞬间一起涌上心头,挣脱出来,跌坐在塌几上,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齐映月一哭,萧闻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慌乱地安慰着她道:“齐月亮,你别哭啊,都是我的错,我知错,你说什么,我就听你什么。”
“你说话不算数,我再也不会相信你。”齐映月挪开身子,离得萧闻远了些,边哭边指控:“你对我太好,我还不起啊。你身边的人,都在说你为我付出了多少,我受之有愧,不敢当!”
萧闻往齐映月身边靠,伸手要去擦拭齐映月脸上的泪水,被她一巴掌拍开了。
讪讪收回手,呐呐说道:“你敢当,就随便当一下吧。”见齐映月抬着泪眼横过来,捂着胸口,难过地说道:“齐月亮,你别哭了,你一哭,我比这里挨了一箭还要痛。”
齐映月也不想哭,拿帕子拭去泪水,试图理清所有混乱的情绪,抽噎着说道:“先前你说,你也不懂情为何物,你只是感激我的救命之恩而已。感激与情意,完全是两码事。你对我很好,为了保护我,自己身受重伤,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对不起,我可以为奴为婢,却无法因此跟你在一起。”
萧闻见齐映月不哭了,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听完她的话,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不服气说道:“齐月亮,我以为,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应当早就还清了你的救命之恩,我并不欠你什么。你这样看我,就是不讲道理了。”
齐映月被萧闻指责,委屈得眼眶又红了,萧闻见状,很大度退了一步,连忙说道:“没事,没事,你可以不讲道理。”
边说,边认真观察着齐映月的脸色,小心翼翼建议:“齐月亮,我们今天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开,但是你不能哭,因为你一哭,我肯定马上认输,好比你考试作弊,胜之不武,你不能欺负我。”
齐映月愁肠百结之中,被萧闻逗得又想笑。
萧闻见齐映月脸色缓和了,彻底放下了心,斟酌着说道:“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心里有事不要憋着,胡乱猜想,造成不必要的误会。齐月亮,什么叫感激,什么叫情意,你能分得清楚吗?你也感激我对你的好,同样也对我有情意,对不对?”
齐映月心思被当面戳穿,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这次没有躲避,故作镇定答道:“是,我承认。只是这点情意,不足以支撑我们过一生。以你的地位,哪怕是尚公主都可以,我只是乡下来的姑娘,哪敢高攀你。”
萧闻眉毛挑了挑,嗤笑道:“齐月亮,皇上适龄的公主都出嫁了,最小的公主才七岁。”
齐映月瞪了他一眼,沉下脸说道:“我就是打个比方,没有公主,其他的郡主县主,世家闺秀总有吧?你不要装傻充愣,你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萧闻若有所思点点头,“这倒是,经你一提,我发现,京城对我有意的姑娘还挺多,也经常有不怕死的人前来给我说媒拉线。听说好几个,还是什么京城明珠,知书达理,精通琴棋书画,性情端庄温婉,比你的脾气好太多了。”
齐映月脸色难看到极点,咬着唇,努力克制住,没有起身就走。
萧闻笑了笑,闲闲地说道:“可是,她们都不是你啊。在认识你之前,我都没有搭理,现在以及以后,我更不会多看她们一眼,我喜欢泼辣的胖月亮。”
齐映月并没有感到安慰,看着萧闻搭在腿上修长的手,咬牙拧住了他的手背。
萧闻佯装痛得大呼小叫,反手握住了齐映月的手,她脸红得几欲滴血,用力抽回手,瞪了他一眼。
萧闻没再说笑,郑重说道:“齐月亮,我在最危险的时候遇到了你,照常理说,我们身份差别是挺大,如果不是这次遇险,我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相处的机会。”
停顿片刻,萧闻神色黯淡几分:“流放的时候我还小,那时我每天要考虑的事情,是怎么能吃饱饭,穿暖衣,怎么活下来。后来,我再想着怎么能回到京城,走上朝堂报仇雪恨,从未想过亲事的问题,对女人也没有任何念想。”
齐映月沉吟了下,好奇问道:“你既然那么厉害,怎么会遭到了暗算,差点死在了河里?”
萧闻不悦斜着她,不情不愿说道:“这种丢脸的事情,我不想再提。好好好,”见齐映月又瞪他,老实交待道:“我向来铁石心肠,却也不是禽兽,对老幼妇孺,能放过也就放过了。在船上时,没有捆着那个年轻姑娘,被她偷偷刺了一刀,仇家趁机杀了过来,我跳到了河里,最后体力不支晕倒在了你家后面。”
齐映月讥讽地说道:“你是见着人家姑娘长得好看,看迷了眼吧。”
“齐月亮,先前我跟你说过,要讲道理,你看,又不听了。”萧闻抬起下巴,不可一世说道:“能迷我眼的,也就只有你了。”
齐映月又羞又怒,冲着他吼道:“说正事就说正事,休得胡说。”
萧闻笑个不停,从善如流说道:“好好好,说正事就说正事。你说得对,我位高权重,生得又好看,放眼全天下,也只有你,从不拿我当回事。不是我自讨苦吃,因为你对我呼来喝去,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齐月亮,你能与我一起并肩杀敌,也能洗手作羹汤,贫贱不移,也不贪图美色,不为诱惑所动,种种的品性,极为难得。也许天下还有如你一般的姑娘,可是我那么忙,没有功夫,也没有心思再去寻找,就你了吧。”
最开始,齐映月被夸得心里甜滋滋的,可听到后面,顿时怪叫起来:“什么叫就我了?既然你感到委屈,那你大可不必。替你做事的人多得很,你忙的话,让他们去给你找啊。”
萧闻马上投降,“好好好,我又错了。恰好在那时遇到了你,兴许这是我的命定大劫.....不不不,你是我的命定之人。齐月亮,在旁人眼中,你温婉懂事,我是不苟言笑的活阎王。其实,你的本性并非如此,你活泼聪慧,灵动。我也一样,小时候,我淘气调皮,人见人爱,爱笑爱闹。我们在一起时,都活出了本来的模样,这样的感觉,真好啊。”
齐母去世之后,齐映月被逼迫着长大,变得懂事温柔,说是齐昇照顾她,其实也是她在照顾齐昇,让他能走出丧妻之痛。
久而久之,在她已经快忘记本来的自己时,遇到了萧闻,让她能毫无顾忌,做回本来的齐映月。
齐映月一颗心,涨涨的,眼睛又止不住湿润。
能做自己,真好。
“我向来不重口腹之欲,你生长在南边,我生长在北地,饮食口味相差巨大,哪怕你能做出山珍海味,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每次都能吃那么多,只因为那是你做的饭。”
齐映月见萧闻居然嫌弃她的手艺,怒道:“那你早说啊,我家都快被你吃空了,你这时候说,是不是脸皮厚了点?”
萧闻装模作样沉思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仔细想了想,别说糖,就是你给我吃毒药,我也会不眨眼吃下去。”
齐映月抬手,作势又要打他,萧闻往后躲:“哎,说好不能动手的啊。其实吧,我还曾经想过,不如以后你去开间食铺,反正很多我看不顺眼的官员,只要不喜欢吃甜的,下令他们必须到你的食铺来吃饭,你既能赚银子,我又能暗中报仇。”
这次齐映月再没客气,狠狠地掐住了萧闻的手,他痛得倒抽了口冷气,却没有躲闪,任由她掐住,温声问道:“解气了吧?齐月亮,我们说好了啊,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我也愿意,愿意娶你为妻。”
齐映月脸红了,放了萧闻一马:“谁与你说好了?这次是因为我救了你,我们得以认识相处。若是下次你再被如我一般的姑娘救了呢,你再与别的姑娘来一段,那时我又找谁说理去?”
萧闻叫了起来:“齐月亮,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
齐映月冷笑:“你看你,不敢正面回答了吧。”
萧闻立刻振振有词说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反正我此生就你一人,哪怕你再凶,我也认了。我再找一个凶姑娘,每天被骂被嫌弃,你当我傻吗?”
齐映月眼一横,萧闻识相地补充道:“你不凶,我也不傻。齐月亮,我没有必要对你撒谎,拿亲事来骗你。你连杀人都敢,能不能拿出点勇气,试试我的话是真是假?”
萧闻眼神坚定,却又隐含着期盼忐忑,生怕齐映月再拒绝。
说不心动太假,齐映月却还是没彻底昏了头,平缓了下情绪,平静地说道:“我可以试试。不过萧闻,以后你如果看上了别的姑娘,我们就合离,好聚好散。若是有了儿女,请让他们跟在我身边,我带他们回同里镇生活。”
萧闻冷哼一声:“生儿女这件事,我同意。不过合离,你想得美,因为我坚定得很,绝无二心。先前回京时,我派章梁回了同里镇,找大师算过日子,准备把你阿娘的墓也迁到京城。”
齐映月瞠目结舌看着他:“你!原来你那么早就算计我了?”
萧闻辩解道:“什么叫算计,我是念着你阿爹,你阿爹来了京城,肯定思念你阿娘。你阿爹若是思念成疾,你也不会好过,你不会好过,我才最难过。”
齐映月无语,念着齐昇与她以后能随时去上坟,也就没再骂他。
萧闻温柔地唤了一声齐月亮,“我跟你商议一件事,好不好?”
齐映月看过去,萧闻说道:“以后我若是遭遇不测,先离你而去,你不要学你阿爹,再找个待你好的人嫁了吧,一人守着,太苦了,我舍不得。”
齐映月心酸酸的,既然他能为她着想,她也要让他安心,轻轻点着头应了:“嗯。”
萧闻听完,却又酸了:“齐月亮,你答应得太快,莫非你早就想好了,以后打算改嫁?怪不得先前说什么合离,难道你还有我不知道的青梅竹马?不行,你得给我说清楚。”
天色已晚,屋里暗了下来,齐映月懒得理会萧闻的胡搅蛮缠,站起身说道:“我得去做完饭了,你自己胡思乱想去吧。”
萧闻脸色微变,连忙说道:“齐月亮,你现在就是我的主子,哪能让你去做饭,你陪我说话就好。”
齐映月皮笑肉不笑看着他,“你是不是怕吃我做的饭?以前糖太贵,我舍不得用,现在灶间什么都有,糖尤其多,你等着吧。”
萧闻关心地说道:“这么热的天气,做饭又热又累,我是心疼你。齐月亮,等天气不热的时候,再由你做饭吧,你放心,你做什么,我保管吃什么。”
闹了一场,齐映月也没了做饭的力气,勉强答应了:“好吧。”
萧闻偷偷松了口气,深情地说道:“齐月亮,我明天就让人向你阿爹去提亲。现在,我能先握握你的手吗,我伤口痛得很,握着你的手,就不痛了。”
齐映月脸颊一热,含羞带怯瞪着他骂:“呸!”
作者有话说:
能有个人,让你做回最真的自己,彼此包容,很难得,愿你们都能遇到。
正文就到这里吧,甜多了,就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