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在后头看着车影,知道这事肯定不能轻易结束了。
杜云停被押着去医院做了全面体检,他身体没什么毛病,除了原主从娘胎里头带出来的弱身子骨,没别的问题。检查完后,顾黎脸上的表情总算松动了些,不再冷硬地板着,杜怂怂趁机凑过去,想要一个安慰的亲亲。
顾黎没下嘴,把他的脸推开了。
“今天的学费涨三倍。”
杜怂怂委屈的一批:“我也不知道他上来就打……”
话音没落,顾先生慢慢将漆黑的瞳孔对准他。就这一眼,杜怂怂好像整个人都被他看了个透彻,连小心思也瞒不过他的眼,识相地闭上了嘴。顾先生说:“四倍。”
“……”
算了,债多不压身,欠着欠着也就习惯了。
7777恨铁不成钢地纠正:【那是技多!】
谁债多不压身!
它也知道杜云停有自己的考量,却仍然忍不住问:【有必要真让他打吗?】
【你不知道,】杜怂怂说,【这种人,是不可能消停的。】
若是不一击摧垮对方的全部傲气,林华翰就会无数次像蚊子一样嗡嗡着缠上来。杜云停一直提防着,怕他拿自己和顾先生的关系当筹码,直接往上举报,好在一来,他和顾先生亲热时都注意避着人;二来,同学喊他小媳妇喊的多了,反而更加觉得这只是个玩笑,没人把这当真事。
男生之间也有亲近的,有时候还会在班里搂搂抱抱,每一回都看的几个特定的女生眼睛冒光。顾黎不过是给同桌补补课,富二代之间玩的好,没什么奇怪的。就算林华翰告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但林华翰有他的阴毒之处,在楼梯上都敢挑唆他的小女朋友下手,还想着玩校园暴力,杜云停不能放纵他这么下去。
非得把对方的意志磋磨完才行。
7777难得踌躇。它是学着马克思长大的系统,只觉得纠结,【这是不是不太好?】
宿主说:【恶人总得恶人磨。】
他不可能真去等着林华翰杀人放火。甚至连对林华翰的冷落,也不是他刻意指使的,更不是同学刻意做的。只不过没人愿意靠近阴暗的人,自然让林华翰被孤立。这怨不得别人,锅只能林华翰自己背。
7777不吭声了,想想林华翰当时的那一拳头,又觉得气。
【他凭什么打?他才没那个资格打你!】
杜云停:【……】
他怎么听着这个话,那么不对味儿?
【你这意思是有人有资格?】
7777暗戳戳撺掇,跃跃欲试,【我觉得顾先生应该打你一顿。】
【太阴暗了,】杜怂怂指责它,【顾先生怎么舍得!】
话说出来,他自己也有点心虚。顾黎那一眼,倒好像摸清了他故意站那儿被人打好碰瓷……
他咽了口唾沫。
应该是舍不得……的吧?
顾黎的确是舍不得揍他。但在那之后三天,杜怂怂晚安吻和早安吻都一块儿消失了,抓着人袖口撒娇也没能让人心软一下。
顾黎打定主意要磨磨他的性子,话都不和他多说,等人急的恨不能上蹿下跳,再三给他保证了,这才松了口,勉强给了亲亲,亲的时候嘴紧紧闭着,一点不张开。
杜云停撬了半天,感觉自己像在撬一个紧紧的蚌,声音里明晃晃透着委屈,“黎哥……”
他贴过来蹭了好一会儿,终于听见对面人淡淡道:“张嘴。”
杜云停大喜,忙把嘴张开了。顾黎定定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含上他的舌尖,下了劲儿嗟了一口,吸的怂怂舌根发麻,猛地一激灵,从头到脚软成了一汪水。
顾黎抵着他额头,没头没脑道:“最后一次。”
杜云停赶忙又跟他保证,绝对不做这种可能危害身体的事。
“再有的话……”
顾黎的手慢慢向下,拍了一把那两块肉。杜云停下意识夹紧了,欣喜地想:顾先生是开窍了吗,难道说再有一次就要开垦了吗!
顾黎的下半句话也出来了,“再有一次,就挨打。”
“……哦。”
只是挨打啊。
7777:【……你好像很失望。】
杜怂怂幽幽道:【我想让顾先生用锄头打……】
把我打出水来都行。
7777庆幸自己把农学相关词汇都扔进去了,不然这会儿指不定要听见杜云停说什么词。
打人这件事没办法善了,杜云停家里又不是任人揉圆搓扁的,教室里也有监控。证据往桌面上一摆,领导商量过后,还是给林华翰记了个处分。
有处分,林华翰就算是想去争自主招生的名额也不行了。他原本便心气不顺,经过这一次更加不顺,慢慢连学校都不来了,整天和一群小混混为伍,吆五喝六地在街头晃悠。他还想着去堵杜云停,可杜云停一下课就上车,车上带着的都有司机,林华翰在他周边晃荡了好几次,愣是不敢下手。
三月,杜云停跟着一道去参加了自主招生考试。
他和顾先生考的是同一所学校,可到底是高三才开始努力的,高一高二成绩不好看,没能进面试。杜云停也不气馁,仍旧按他的步骤做着题,直接备战高考。
顾黎倒是不出意料的进了,免考录取。但他仍然按点上学放学,整日揪着杜云停的学习不放,从早到晚盯着。
班里头同学看着他都受刺激。
人都录取了,怎么还过来?
真是……
同学之间怨声载道,班主任不得不给顾黎又单独批了间教室,让他在里头追逐永无止境的学术高峰。顾黎也没反对,只让把监控撤了,等到那一天搬桌子时,理所当然把杜云停的桌子一块儿搬过去。
眼巴巴看着的同学:“……”
小媳妇嘛,没毛病,没毛病。
他们在这样的氛围里离高考越来越近。
现在已经不需要老师再叨叨念了,所有人都将剩余天数记得清清楚楚。它们被写的并不大,只占据了黑板的一个角落,现在这角落范围越来越小,这个数字也由两位数缩减成了一位数。
变成一的那天,老师出乎意料把杜云停和顾黎又叫了回来,让他们挨个儿上讲台重新做了一遍自我介绍。
有男生站在上头,吭哧吭哧半天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道:”请大家参照三年前……“
班里哄堂大笑。
更多人站在上头,说的是梦想,是同学。
“高一刚来时,我想考北大。现在,我就想考完不被打。”
“当了几年同学,也没为大家做什么事……”
“我记得那时候一块儿出去打游戏……”
小平头说:“我要是能考上大学,一定要在大学里头谈场恋爱,轰轰烈烈,全校都知道的那种。”
班主任在门边一个劲儿摇头,说他没这潜质。
杜云停是倒数第二个上的。他其实没什么梦想,有的梦想也无法在这里告知天下。他站定了,最后只笑道:“感谢顾神,让我知道,我也能当个好学生。”
没人知道杜云停这话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意味,只有台下的顾黎缓缓颔首,好像连眼神也比寻常更温存。
到最后,班主任坚持让顾黎也上去说两句,给点建议。学神想了想,道:“当时已经告诉过大家了。”
班里人都好奇,望着他。
顾黎薄唇张开了点,吐出四个熟悉的字,“——多做点题。”
“靠!”
“又是这个……”
有笑声,有起哄声,在这样的声音里,他们听到了最后一遍下课铃。
这一回的铃声和往常都不一样,它不再单调而乏味,反而沉甸甸地落在人心上。不知道是谁率先起的头,剩余的声音慢慢接上,像是细小的水流一道道涌进大海,最终形成了浩大的声浪。他们中有人红了眼,更多的人只是默默地低头收拾,把这三年来留下的东西都塞进书包里。
他们唱的是张震岳的《再见》。
我怕我没有机会,和你说一声再见。
来路多长!
可我仍然会牢牢记住你的脸,会珍惜你给的思念。这注定是永远都不能被轻易抹去的三年。
走出校门的那一天,其实没什么特殊的。一个寻常的六月的下午,日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大,空气仍然闷热,他们背着书包,感觉就像是无数次从这里踏出去一样。只是这一次,他们很难再一同走回到这个地方。
第二天,杜云停踏上了考场。
别母罕见地来送他,因为从没来过,甚至还用了汽车导航。她一面开车,一面嘱咐儿子不要紧张,等从后车镜里一看,不免纳罕,“你干嘛呢?”
杜云停说:“拜学神。”
他把钱包里顾先生的照片掏出来,恭恭敬敬合起手掌,对着拜了又拜。
“顾先生保佑我……”
7777:“……”
求自家老攻保佑可还行。
车到达门口时,杜云停一眼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还没等别母下车,他已经拉开门,背着书包,欢悦地跑了过去,声音又脆又亮,跟见了母兽的小兽似的,“黎哥!”
被扔在后头的别母只好跟上去,瞧着儿子草率地冲她挥手。
“妈你走吧,我跟着黎哥就行。”
顾黎倒是很有礼貌,微微一弯腰,客气道:“伯母。”
“那个……顾黎是吧?”
别母听他名字听的很多,一见真人,心里头更喜欢。不但是好学生,而且这周身气度也好,带着自己儿子往正道上走,一看就靠得住,“麻烦你了,别紧张。”
她儿子在一旁说:“妈,黎哥不考试。”
别母一愣。
不是……不考试来干嘛?
她站在一边,看着这男生挺自然地给她儿子检查文具盒准考证,又给她儿子太阳穴上抹清凉油,自己半点也插不上手。杜云停把自己刚刚拜的照片拿出来,小声让他看,顾黎只低头看了一眼,唇角缓缓带上点笑。
他按了按少年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