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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 第202节

    雨持续地下。
    姚温玉的嗓音清润琅琅如玉石,他说:“先生暂且不必为我愁,我看阒都如困兽,竭尽七城之力要与我们府君死战到底。此乃下策,不足取。”
    “沈泽川如若有心,早该投诚相待,而非自立为‘君’。你们陈兵丹城,威逼阒都,惹得天下百姓惶恐不安。”岑愈今日也是来劝降的,此刻不禁迈出一步,隔着云雨说,“今日元琢若肯劝他投降,光凭他在中博六州的仁义之举,我也愿意用自己的项上人头为他担保。”
    “眼下形势分明,大局已定,先生何必再自欺欺人。”姚温玉说,“府君为免城中百姓受此大难,所以滞留丹城不肯前进,其实中博十二万守备军准备就绪,围攻阒都朝夕可至。所谓攻城之法,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如若女帝肯为城中数万百姓开门投降,我也愿意用自己的项上人头为她担保。”
    “你我旧识,何必用对我夸下此等海口?中博可用之兵不过两万,沈泽川空守茨州粮仓已见疲态。如今茶、河两州纷纷归顺,可见他人心丧失,不能立信于民。阒都如今有七城相助,还有启东为盾,三十万守备军货真价实,沈泽川想要谋取李氏江山,恐怕无人能服。你们攻入丹城,已使得流民四起,”岑愈指向阒都,“阒都门前皆是逃难的百姓,夜里能听见婴孩在啼哭,白昼能看到寡母在卖女。你们如果真的是仁义之师,怎么会对此视而不见?”
    姚温玉没有回答。
    岑愈侧旁的学生朝着姚温玉行礼,清嗓开口:“不仅如此,沈泽川无端造反,祸引阒都,纵使他能以强兵破城,也难以用强兵服众。当今圣上名正言顺,实乃天子的不二人选。两军对峙死伤无数,今日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只要中博诸位能诚心投降,皇上必以圣贤之心不计大过。”
    他们把话说得百般好听,可真的弃甲而降是什么后果,别说岑愈,就是孔湫都不能保证。
    姚温玉正欲开口,那雨间便有风袭来,让他不得不暂时掩口低咳。
    岑愈于心不忍,身边的学生却自以为占据上风,看元琢羸弱,不禁再进一步,放言高谈:“我知道‘璞玉元琢’素有阒都无二的美名,我更知道你出身姚氏师从阁老,可叹你空负才学,效命沈氏,背弃先人之志!姚元琢,老骥尚能志在千里,你却只能委身贼寇。我可惜你的才学,更可惜阁老所托非人,今日见你病体残躯早非当年英姿,还想劝你一劝,迷途知返吧!”
    雨珠飞落在栏杆上,沈泽川的袖袍被濡湿了。他把折扇束于袖间,以免沾雨。从望楼看青竹,姚温玉已经半隐了。
    沈泽川尚在阒都的时候,曾与萧驰野说,如果让他抉择,他宁肯选择薛修卓,也不愿要姚温玉。因为姚温玉孤高绝尘,做不了在污秽里打滚摸爬的事情。他生得那般好,以至于痛起来也那般难。
    学生们士气高涨,纷纷挤上高台,个个都想对姚温玉赐教。
    姚温玉咳声已停,他神色不变,似乎早已料得会遇此境地。沈泽川麾下不是无人,孔岭尚在学院时也是清辩高手,可沈泽川仍然同意让姚温玉来,这是知己相知,姚温玉不需要怜悯,一丁点都不需要。
    “罗牧设此局欲杀元琢,”沈泽川微偏头,耳边玉珠折映冷冷水光,“那也得配。”
    小看姚温玉,就是小看沈泽川。沈泽川麾下幕僚德才兼备,姚温玉却始终稳居首席。两年前姚温玉离都狼狈,那是两年前,他辅佐的可是中博枭主沈泽川。
    台上略显嘈杂,学生们的声音挤在大雨中,埋在竹浪里。凉风习习,姚温玉挪下掩唇的帕子。
    “诸位劝我迷途知返,我却要劝诸位回头是岸。”姚温玉的声音依然清润,仿佛那几声咳嗽不过是雨中小憩,“我问先生,老师殚精竭虑死谏朝堂,为的是什么?”
    岑愈答道:“震慑宵小,以正尊卑。”
    姚温玉在风荡起时骤现锋芒,说:“大谬不然,老师殚精竭虑思民生,稳健求和顾民意。事事以民为先,时时以民为本,如今你们颠倒尊卑、罔顾百姓,为一己之私苟且庙堂。岑寻益、孔泊然、薛延清,尔等究竟以何等颜面再拜我的老师!”
    他鲜少露出此等肃色,一番言辞犹如刀割,划得岑愈踉跄后退,哑声说:“我等……”
    姚温玉神色依然不变,继续说:“我再问你,所谓药沉疴、归民田、安民业、正尊卑,此四点你们做到了哪点?”
    岑愈气势已弱,说:“丹城、遄城、芜城、荻城田税皆已收回,四城归田于民,减免税收,正是休养生息之时。”
    “赫连侯为了填补遄城田税,属意旗下乡绅强刮地皮,田是还了,却是拿戈壁充良田。四城流民仍然层出不穷,茨州早已人满为患,你们所谓的药沉疴、归民田、安民业,不过是取轻放重。诸位拿去赈济的粮食,都是我们府君恩受的。”
    岑愈哪想姚温玉会陈词凌厉,遄城田纠确有其事,只是迫于外患不得不暂时停止追究,今日已经成了姚温玉的一把利器!
    岑愈身旁的学生反应极快,道:“一派胡言!你背叛君王、有辱师门,不过是个苟且轮车的残喘之徒,你做了什么?你能做什么!”
    姚温玉座下的驴子微微往前,他说:“我为谋士,岂能僭越行事。”
    学生当即哈哈大笑:“推辞敷衍罢了,你根本什么都没做!薛公厉斥世家,匡扶李氏,在丹、遄诸城皆受人爱戴!你问他们有何颜面见阁老,姚温玉,我看无颜见阁老的人是你啊!”
    姚温玉油伞微晃,他也笑起来,可这笑不留痕,过去了便过去了,没有半分得意。他说:“在其位谋其政,诸君食君之禄为民请事不应该么?薛延清经营阒都量行江山我自叹不如,他是朝臣,我乃谋士。”他的眼眸微暗,其中闪烁的星光泯灭,只剩沉甸甸的漆夜,“吾主纵横乱世豪雄之间,先平茶、茨匪患,再荡六州所难,通南北商贸繁途,不吝余力鼎助铁骑踏外患。两年内收失地,定八方,安民业,造就三州良田万亩,三境荒地不复。力推黄册,落实户籍,广开言路以纳天下贤能,不以门第前尘来绝英雄后路,更敢以身为剑战守端州城门!”
    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伞上,像是急催的战鼓,震耳欲聋。
    “辅佐良主,我便是天间云雨,聚散随意。我可以无名、无德、无所颂,但吾主,”姚温玉稳如山,咬词清晰,“必定彪炳千秋。”
    谋士!
    谋士与朝臣,都是辅佐良主的人,姚温玉敢自贬自身功推沈泽川,是因为他是沈泽川的谋士,他是替沈泽川在谋江山、谋名望,不是为自己。他言辞间句句都在反问阒都诸人,李剑霆做了什么?人主无作为才是辅佐无能。
    岑愈强撑着,说:“纵然你巧舌如簧,也掩盖不了沈泽川出身不正。他父亲沈卫兵败六州,若是放你们入城,来日全天下的人都要拜沈卫这个无耻狗贼!”
    姚温玉说:“如此,李剑霆就出身正统吗?”
    “你放肆!”学生看姚温玉气定神闲,稳居上风,涨红了脸,“皇上尊讳岂是你这——”
    姚温玉在雨中陡然抬高声音,再次问道:“今日谁能当众证明李剑霆就是正统?你吗?薛延清吗?你们奉她为主,跪拜万岁,却连真假都难以辩驳,简直是天下笑谈!”
    “薛公持有先帝遗笔……”学生已经乱了阵脚,“皇上诞时便有祥瑞,错不了,错不了……”
    “既然你们证不了,”姚温玉压抑着咳嗽,“我可以。”
    岑愈忽感寒意,看姚温玉的青衫摇晃,觉得这不是元琢,这是中博来的敌人
    第277章 鏖战
    “薛延清迎储君回宫时, 曾向内阁出示先帝朱批和秦王私章, ”姚温玉用手指轻擦过泛白的嘴唇,“可这两样物件风牛马不相及, 秦王私章根本没有盖在朱批上。如果仅以此物就能证明李剑霆是秦王嫡女, 那我姚氏书房内的贵胄遗笔皆是帝王佐证。”
    岑愈纵使手脚发凉, 也不能再弱了气势,今日城下对谈万众瞩目, 答错一句话, 对阒都而言就是灭顶之灾。他定一定神,说:“皇上入宫时, 内阁当堂公验, 当时还有太后颔首, 确认皇上正是李氏血脉!”
    风雨嘈急,砸在油纸伞上像是爆开的豆子。
    姚温玉说:“先帝去后,李氏凋敝,你们所谓的当堂公验, 不过是凭靠薛延清的片面之词。太后独居深宫, 内有权宦挟持, 外有佞臣威逼,如何能说实话?”
    岑愈胸中大震,他仓皇退后,说:“佞……你怎可说我是佞臣……公验当日满朝文武皆在场,谁敢胁迫太后,我第一个手刃了他!”
    “好, 先生忠义,我很佩服。”姚温玉从袖袋里抽出封信,对岑愈说,“我这里恰好有封三小姐的密函,既详细写明韩丞用荻城账务胁迫太后一事,还附有太后与三小姐的家信,皆盖有太后私章。”
    此信一出,雨中哗然。
    岑愈何曾料到姚温玉真的有证明,那股寒意直蹿脊梁——今日根本不是中博凶险,而是阒都凶险!他扶着旁边的桌沿,说:“三小姐离都许久,不再侍奉太后左右,她的话……”
    “三小姐乃是启东大夫人,”姚温玉句句紧逼,“她的话若是不可信,启东三十万守备军为何至今没有出兵?”
    雨中闷雷乍响。
    姚温玉松开手指,任由密函跌落水洼,他说:“戚氏宁可赔上百年威名,都不愿意出兵勤王,正是因为如今皇位上坐着的,根本不是李氏君王。薛延清指鹿为马,不仅欺君罔上,更假借楚馆小女充当皇嗣!”
    楚馆小女!
    “你妖言惑众……”学生指着姚温玉,厉声说,“皇上乃是阒都农户之女,在近邻间早有仁名……”
    “昏聩,”姚温玉眼眸里没有温度,“李剑霆登基后从没召见过养父母,她若真是仁义守孝,便不会对养父母不闻不问。”
    这句话休说岑愈,就是他身边的学生都陡然跌坐在地,阒都都军在悚然间交头接耳。阴云已经逼到了阒都的殿宇,在电闪雷鸣间劈亮了狰狞的飞檐,那封密函迅速传递在西南各地,还藏在阒都的锦衣卫们走街串巷,葛青青占据着茶馆,看雨珠猛烈敲打着窗纸。
    李剑霆仰首,听着雷鸣,对那已经砸响的战鼓了然于心。她问空荡荡的明理堂:“东烈王出兵了吗?”
    风泉点燃一炷香,答道:“快了。”
    * * *
    屏风内有衣料摩擦的“簌簌”声,既然端坐在小案对面,隔着帕子为柳娘把脉。
    “戚氏一门皆是忠肝义胆之辈,老帅战功赫赫,深得圣恩。”江青山说,“如今山河危急,内患四起,正是戚氏再做国之重器的时候。我劝大帅,不要为私交坏大义,尊崇君王受礼八方,戚氏日后的荣耀就在眼前。”
    “你是治境能臣,对于民政比我熟悉,”戚竹音喝茶,“既然已经到了山河危急的时候,这些陈词滥调就不必再说了。”
    茶亭内氤氲着热气,江青山苦笑片刻,道:“劝说功名都是老生常谈,我到这里来,只是想与大帅掏心掏肺地讲几句话。”他搁下茶盏,看着戚竹音,“大帅,如若当今是个无能之辈,那我必不会来。可眼下大周复兴指日可待,只要革除内患,百姓兴业就不是妄谈。”
    他停顿须臾。
    “先帝在位不事朝政,朝廷分派轧斗数载。那年厥西大旱,我筹备不到赈济粮,实在走投无路,只能贸然借粮,欠下滔天银两,是延清夜赴阒都,求请内阁网开一面。当时花思谦要杀我,也是延清跪在阁老门前,求请阁老救我一命。这些年来,他在户部都给事中的位置上四处奔波,替地方能臣强吏谋得前途,勉力组建如今所谓的实干派,让天琛年以后的大周得以残喘。大帅,我们不敢居功,可我们这些人,为了给大周搏条出路,连身家性命都能赌在其中!”
    江万霄没有说谎,永宜年后期坏掉的朝政,源头在阒都,可地方仍然在强撑。厥西如今能承载大周多方压力,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事情,这是过去十几年的时间里,他们这些人共同奠定下的基石。
    “咸德年后延清就力劝朝廷分拨人手,到中博去收拾残局,阁老迫于花思谦的锋芒,为保中枢寒门不敢妄动,终于等到咸德八年花思谦倒台,内阁才有意调我去中博担任布政使,但为时已晚,良机已错,六州不仅匪盗横行,更有世家势力盘根交错,”江万霄讲到情动时,不禁颓然捶桌,长叹道,“我们无兵无权,该如何下手?内阁光是调任的票子就审议了半年啊!”
    茶香飘渺,他稍作平复,接着说:“我原本已经放弃,是延清扶持皇上,力追丹城田税。大帅,倘若皇上是先帝那样的阿斗,沈泽川要反,便反了好了!可眼下分明有了曙光。”他看向戚竹音,迫切地说,“盛胤元年才刚刚开始,大帅想出兵助离北,这是外敌当前,我们应了,也给了军饷,情形再也不是咸德年那会儿,需要大帅和将军们入都跪求军饷。边郡霉粮案逼反了陆广白,内阁至今没有听从言官谏言真的革掉陆家爵位,这就是想要再给朝廷和陆广白一个机会,大家重新来过,此次没有世家干涉,只有文武百官坦然相待,大周中兴就在此刻啊。”
    江万霄今日所言句句肺腑,是旁人不懂、不解甚至不情愿明白的事情。他们都是大周运转的齿轮,在斑驳生锈的时候凭靠代代贤能来得以润转,这个人不是一个人,他可能是早期的齐惠连,后来的海良宜,乃至现在的薛修卓。他们跟世家不同,即便观念碰撞,甚至理念矛盾,但在民事上无一例外都出过实力,是这棵枯朽老树的最后生机。
    “沈泽川在中博六州推行黄册,我们早在厥西就落实户籍,从我管辖十三城以来,各地衙门年年核查,地没丢,田没荒,港口贸易兴盛昌荣,若非沈泽川执意插手,今年的永宜港关不了!”江万霄说,“八城田税之所以中止,正是因为沈泽川逼得太紧。他在中博自称府君,三境都把他叫作枭主,世家要狗急跳墙,停查是迫不得已——”
    屏风内的柳娘突然轻声“啊”了一下,江青山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微微起身。红缨绕出屏风,对花香漪附耳说了些什么。
    花香漪看向江青山,道:“夫人身体羸弱,路上奔波,胎象不稳,只怕要在此静养几日。”
    柳娘在咸德年坏了身体,江青山知道花香漪所言不假,他一边言辞激烈还沉浸在游说上,一边牵肠挂肚全系在柳娘身上,一时间哑了声音,站不是,坐也不是。
    既然小声说:“阿你陀佛,夫人须得用些药了。”
    江青山不禁问:“什么药?她身子弱,平日看的大夫都很谨慎。”
    “听闻你们成婚数年,令堂还要夫人日日都站规矩。从前便罢了,”花香漪略微责怪道,“怎么夫人有了身孕,还要站规矩,这是什么规矩?”
    江万霄最难以启齿的便是家事,他母亲早年守寡,硬是把他养成了封疆大吏。老夫人平时既不受金玉贿赂,也不同宦官家眷攀交,一心一意要江青山做个清官,就是持家规矩太严了,尤其是在对柳娘的时候。
    戚竹音原本没想开口,她自己家里也一堆烦心事,可谁知桌下的脚被轻碰了碰。她借着喝茶的动作心神领会,放下杯子,说:“我看你先不要忙政务,阒都尚无消息来,就先安顿好夫人吧。”
    江万霄已经察觉不对,谨慎地说:“出兵一事……”
    “我再考虑两日,”戚竹音正色地说,“两日以后,必定给你一个答复。”
    * * *
    费适抱头奔跑在雨中,随处可闻都是议论声,逆贼、女帝、伪造,百年阒都在这场暴雨里岌岌可危。他跑湿了鞋,在雨中被人撞了个踉跄。
    昔日的小侯爷穿着简朴,在赫连侯瘫了以后,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就再不与他来往了,家中养不起人,只能把婆子仆从都打发了。费适开始还想混,可是看他姐姐照月一边带孩子一边熬夜做绣活儿,便知道家里是彻底没钱了,如今靠替人写信为生。
    费适捡着信,骂道:“瞎眼狗,撞爷爷,爷爷以前横行……”他抹着脸上的雨水,觉得跌在地上的人眼熟,便用脚踹了踹,“喂?”
    这人倏地抬起头,蓬头垢面,看不清模样,只对费适拍手傻笑:“小侯爷,小侯爷!”
    费适兜着信,说:“哟,是个有眼力见的,爷爷我正是小侯爷。”
    这疯子脏兮兮的,只有一只脚穿着鞋,他摇头晃脑地说:“小侯爷,找,找我大哥!”
    “我他娘的又不是你大哥!”费适扯回自己的衣裳,嫌他臭,驱赶道,“去去去!”
    这疯子便咧着嘴,真的走了。他在暴雨里蹦蹦跳跳,逢人就喊:“大哥,我大哥是大官!带刀的大官!”
    “晦气。”费适嘀咕着走了两步,觉得这声音实在耳熟,他又走几步,隔着雨幕看见破败的韩府,忽然呆愣在原地。
    “都军借道!速速闪开!”
    军靴踏溅着雨水,在阒都街头奔走,全城戒备已至极点,军备库里的守城器械全部腾到了墙头,沈泽川要打进来的消息远比女帝的身世流传得更广。
    费适被都军撞开,他兀自发怔,泥塑木雕般转过头。
    “韩……韩靳!”
    * * *
    姚温玉口辩群生,全身而退。他的驴子调转方向,油纸伞微微歪斜,让侧面的青袍摆被雨打湿。
    岑愈还在震惊中,撑着桌沿,抬手想要再唤元琢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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