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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 第90节

    长安点点头。
    “你如何得知?”
    长安道:“奴才要是连长乐宫这一亩三分地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又有什么资格做您的干儿子呢?”
    刘汾沉吟不语。
    长安也不催他,只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他做决定。
    刘汾因刘继宗一事心头一团乱麻,哪还有那耐心仔细考量?故而想了半天还是问长安道:“你觉着太后会对这个消息感兴趣?”
    长安道:“莫非干爹觉着太后对这个消息不会感兴趣?旁的不说,如果宝璐所做的一切都是受慕容珵美指使……太后早一些知道,总比等掖庭诏狱审出来弄得人尽皆知的好吧?”
    刘汾经她提点,觉着的确是这么回事,于是在脑中想好在太后面前该如何措辞之后,便往长信宫去了。
    晌午,趁着长安和怿心在御前伺候,刘汾又不在,长禄悄悄拦下前来送膳食的广膳房宫女芳儿,问道:“芳儿姐姐,最近怎不见我干姐姐萍儿过来送饭?”
    芳儿没好气道:“你还记得萍儿是你干姐姐呢?”转身就走。
    长禄愣了一下,忙扯住她道:“哎哟我的好姐姐,求求你把话说完整了行么?你这撂下一句就跑,听得我云里雾里不上不下的,如何安生?”
    芳儿冷笑道:“你禄公公是御前听差,我们不过是广膳房低三下四的传膳宫女罢了,谁敢让你不安生呢?关于萍儿,你也别向我打听,你若真当她是干姐姐,真关心她,她也不至于落得如今的下场。想知道她的情况自己不会去看?在这儿假模假式地打听,有意思?”说完,她甩开长禄就走了。
    长禄越琢磨她的话越觉着不是滋味,于是寻了个借口便出了长乐宫,往广膳房去找萍儿。
    因着不敢叫殷德知道,长禄在广膳房外头鬼鬼祟祟地候了半晌才叫他截住一个宫女,从她口中得知萍儿这几天因为生病并未来广膳房当差。
    听闻萍儿病了,长禄更是放心不下,问那宫女萍儿的具体情况。那宫女和萍儿不住一间,也不知她到底病得如何。
    长禄无法,只得悒悒地先回长乐宫。走到一半,到底于心不忍,明知太监不能私自去宫女的寓所,他还是转身往萍儿所在的寓所去了。
    一路遮遮掩掩地来到萍儿的寓所外,长禄瞧着四下无人,飞快地溜到萍儿的房前敲了敲门。
    “进来。”屋里传来萍儿有气无力的声音。
    长禄闪进房中,将门掩上。
    独自躺在大通铺上的萍儿转过脸来一瞧,见是长禄,当即愣住了。
    “萍姐,我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可知得的是什么病?”长禄见她面色蜡黄气色十分不好,来到大通铺边上关切地问道。
    萍儿有些费力地撑起身子,着急道:“谁告诉你我病了?谁让你来看我的?你快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萍姐,我……”
    “什么都不用说,你快走,我不想见你!”萍儿伸手推他,谁知袖子往下一滑,倒露出胳膊上青青紫紫的伤痕来。
    她还想遮掩,长禄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缩回去,撩起她的袖子看着她胳膊上累累的新伤旧痕,既惊且怒,问:“这伤痕哪来的?殷德他打你?”
    “与你无关,你快走!”萍儿还是推他。
    “萍姐,你真不想见我我可以走,可是殷德他打你这事我一定得过问。他为什么打你,你告诉我。”长禄按住一番动作下来已是气喘吁吁的萍儿道。
    萍儿喘了一阵,坐在铺上抬起脸看着长禄冷笑,道:“他要与我做对食你都没管,如今夫妻间打架你反倒要管了?哪来的脸?你滚,我不想见你!”
    长禄站在通铺边上看着一边骂他一边眼里却泛起了泪光的萍儿,心中各种不是滋味。
    萍儿见他杵着不动,忍不住又伸手去推他,道:“你走啊……”谁知她病弱已久,一推之下自己失了重心差点从铺上滚下来。
    长禄眼疾手快,忙一把抄住了她。就在这时,门被一脚踢开,殷德带着两名太监踏进房来。看着眼前一幕,他恨恨道:“好啊,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今日总算被杂家逮个正着!”
    第126章 晚上好
    长安在慕容泓的病榻旁混完午饭就急匆匆跑去了明义殿后的竹林。
    钟羡果然正在林中散步,穿一身料子挺括的白色箭袖,还是竖领,腰如劲竹人美如玉,简直不能更养眼。
    长安擦一把事实上并不存在的口水,满心愉悦地向他跑去,一边跑一边情深意切地拖长了调子喊:“师父——”
    钟羡回身一看,见长安张着双臂一脸痴笑地向自己扑来,知道这厮又故态萌发了。他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几步,背靠一棵竹子,眼看长安就要扑到自己身上,他动作奇快地一个旋身。
    长安:“……”她撞在了他原本靠着的那棵竹子上。
    钟羡站在竹子后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数日不见,安公公似乎又忘了与钟某的相处之道了。”
    长安抱着竹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道:“我没忘,只不过这几日陛下命悬一线,我的日子自然也过得分外煎熬,在甘露殿简直度日如年。今日好不容易跑出来,又看到师父你穿得这么……秀色可餐,一时得意忘形而已。”
    钟羡:“……如此说来,陛下已经无碍了?”
    长安道:“差不多吧,不过至少要休养半年才能完全痊愈。”
    钟羡长眉微蹙地自语道:“陛下幼时虽身子不佳,但经过多年调理,近两年已是很少生病,怎会突然得这样重的病?”
    长安道:“陛下不是生病啊,下毒的侍女刚抓到掖庭局去了,钟公子你还不知道呀?”
    钟羡愣了一下,问:“是侍女给他下毒?哪个侍女?”
    “他从潜邸带来的侍女。你说这人难伺候就是不好啊,连身边伺候了十来年的人都想要他死……”
    长安正唠唠叨叨呢,钟羡却转身就走。
    “哎,师父,你去哪儿?”长安忙叫住他道。
    钟羡停步回头,纠正她道:“别叫我师父,我教你那两招还远远够不上你叫我一声师父。”
    “那叫你什么?师兄?师哥?钟哥哥,羡哥?哥?”长安一脸“我就想亲热地叫你这么多称呼你随便选吧”的表情。
    钟羡本不欲跟她歪缠,又担心今日若不解决此事,将来在人前她也胡乱叫他,于是只得道:“我表字文和。”
    长安机灵道:“哦,文和哥。”
    钟羡:“……”扭头就走。
    “好吧好吧,文和,我们今天不练习招式了么?”长安喜滋滋地拦住他道。
    “我有急事需处理,抱歉了。”慕容泓身边的侍女能对慕容泓下毒,那在古蔺驿下毒的,会否也是这个侍女?毕竟这侍女若是当时跟在慕容泓身边,要对同行的慕容宪下毒那可是轻而易举。
    “那明天呢?”长安见他行色匆匆,只得追在他后头问。
    钟羡停步,想了想,回身道:“明日国子学放授衣假了。”
    长安:“啊?还放假,放多久?”
    “一个月。”
    “那我岂不是要一个月见不着你?不行,我不干!”长安本想去扯钟羡的袖子,但他今天穿的是箭袖,且十分合身,那紧窄的袖子根本没有给她扯的余地。于是她干脆抱住了他的胳膊。
    “安公公,请你自重。”钟羡本想将胳膊抽出来,结果他一动长安就把脸也贴了上去。
    “我怎么不自重了?既然你连字都告诉我了,应当是把我当朋友的吧,朋友之间勾肩搭背又怎么了?更何况我还没跟你勾肩搭背,只是拉一下胳膊罢了,你紧张什么?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嫌弃我是个太监,觉着我不配做你的朋友。”长安抱着他的胳膊不放,心中暗戳戳地得意:叫得越来越亲热,动作又怎么能跟不上节奏呢?
    话说把下巴搁在他肩上看他这个姿势真好,不仅将他清逸的下颌红润的双唇高挺的鼻梁和英秀的眉眼尽收眼底,而且因为两人的身高差距,她不得不仰着脸才能维持这个姿势。而这个姿势,真的太特么像在求吻了。
    可惜钟某人丝毫也不懂风情。
    他先是伸手一按长安的额头,将她的脸推离自己的肩头,随即握住她的肩,也不知摁住了哪个穴道,她只觉整条手臂都无法使力,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他的胳膊抽了出去。
    “安公公,有几件事我必须跟你说清楚。第一,我从来不和我的朋友勾肩搭背。第二,我从来没有因为你是内侍而瞧不起你。第三,国子学放假之后,我会申请去做陛下的郎官,练招式的事我们到时候再说。第四,我真的有事先走一步。再会。”言讫,似怕她还要纠缠,钟羡转过身跑了,跑了……
    长安瞠目结舌。
    虽然这厮身材好跑起来的背影也是赏心悦目,可是这落荒而逃的架势……
    长安无声地弯起唇角,这才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该有的模样嘛!哪像甘露殿那个,活像个身体里住了个老妖怪的小妖怪。
    不过身为太监,她能怎么办呢?她也很绝望啊!
    成功地将太后和钟慕白的视线都引向宝璐之后,她功德圆满地回长乐宫去了。
    长信宫永寿殿,寇蓉看着刘汾垂头丧气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这才侧过脸对慕容瑛道:“太后,刘汾私心太重,恐是不堪重用。”
    慕容瑛对此不予评价,一边站起身向内殿走去一边道:“他提供的这个消息还是很重要的,你马上飞鸽传书通知那边,让那边去落实一下是否确有其事。”
    寇蓉答应着退了出去。
    慕容瑛在内殿的贵妃榻上躺了下来,单手支额心事重重。
    如果此番慕容泓中毒真是慕容怀瑾那边指使慕容泓的侍女做的手脚,那古蔺驿慕容宪之死,会不会也有他们的手笔呢?
    她想不通的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根本没有动机啊。
    她在脑海里梳理着这些年慕容怀瑾父子的行事轨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朵小叶九重葛来,心中顿时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想到那个可能,她心头一凛,猛然从榻上坐了起来,大声道:“来人!”
    燕笑进来。
    “快,去把寇蓉追回来。”慕容瑛急道。
    燕笑领命而去。
    不多时,寇蓉回来,见慕容瑛面色凝重,忍不住问道:“太后,发生何事?”
    慕容瑛屏退众人,对寇蓉道:“慕容怀瑾一事你先别管了,派两个可靠之人,替哀家去滁州调查一件事。”
    正在这时,燕笑在外间道:“太后,杜太医求见。”
    慕容瑛道:“让他在偏殿稍候。”
    她吩咐完寇蓉,这才传杜梦山进来。
    “太后,微臣听说甘露殿那边抓到了下毒的侍女。”杜梦山面色十分难看。
    “陛下的毒解了么?”慕容瑛端着茶盏眉眼不抬道。
    “解了。”
    “他的病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
    “那你担心什么?”慕容瑛抬眼看他。
    杜梦山道:“旁的不怕,就怕那几位大人生疑。他们若是对微臣产生不满,碾死微臣还不如同碾死蝼蚁一般?”
    慕容瑛有些不耐烦道:“再怎么说你也是朝廷正五品命官,哪个蝼蚁有这般品阶?再说哀家还没死呢,你怕什么?”
    杜梦山讷讷地不说话,但显而易见心中还是不安定。
    这年头要找个医术过得去还敢为自己得罪皇帝的御医并不容易,是以慕容瑛耐着性子道:“丞相和大司农那里你不用担心,至于王咎,那个老滑头即便有所怀疑也不会轻举妄动,最有可能采取行动的是太尉。但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也不可能贸然来动你,毕竟太尉这个位置,可不是仅凭一身蛮力就能坐得稳的,他自会权衡利弊。”
    “可若是太尉从掖庭诏狱那里得到了确凿证据呢?”杜梦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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