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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陛下读心后发现他是恋爱脑 第135节

    花宜姝抚摸李瑜鬓角的动作一顿,对着李瑜专注的眼神,她却骤然屏住呼吸,心跳失衡。因为心中有鬼,她控制不住地想:李瑜为何这么说?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难道察觉出了什么?那么他究竟知道多少?他究竟想要她交代什么?
    花宜姝正心惊胆战地回忆自己什么时候露出过马脚,就见李瑜微微笑起来,还是那样柔软得仿佛要将人藏入心里的笑。
    “朕、我先说。”他面上竟然有几分羞涩,“你可不要笑话我,其实我曾经是个公主,我娘为了保护我,出生时便谎报我是女儿身……”接着他絮絮叨叨,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他小时候的事倒了个干净。
    这些事情花宜姝早已从曹公公处,早已从李瑜时不时闪过的心音当中得知。可是此时听见李瑜亲口道出,竟然格外熨帖。
    原来李瑜不是发现了什么,而是想要同她分享幼时的经历。
    李瑜:“……我记得六岁那年,我羡慕后宫妃嫔盛装打扮的美貌,于是偷来母亲的妆奁自己装扮,可我刚刚用涂上口脂,就被母亲发现,当时她气急了,将妆奁掀翻在地,还打了我一顿……那时候我委屈极了,躲在柜子里哭了半天。”
    花宜姝正听着津津有味,忍不住道:“那现在呢?”
    李瑜就笑起来,“现在我也委屈。”
    花宜姝:“那你如今想不想涂口脂?”
    “不想。”李瑜摇头。
    花宜姝以为他是因为长大了耻于像女子那样装扮了,却听李瑜道:“涂了口脂吃喝不便,而且……”他脸红了红,“会在你身上留下痕迹。”
    花宜姝正想着怎么会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忽而瞥见李瑜脸上那个胭脂印子,她一瞬明悟,不知怎的,也脸红起来,两个人红着脸彼此对视好一会儿,李瑜忽然开口,“好了,朕、我说了那么多,轮到你了。”
    花宜姝却是犯了难,她不愿骗他,可是她的过去并不光鲜,有什么能够告诉李瑜的呢?一直到今夜之前,她都对此并无所谓,甚至有种大不了被发现身份遗臭万年的念头。流芳百世难,遗臭万年易,反正哪怕是遗臭万年,那她也是被千千万万人记住了,她并不亏。
    可是经历了方才惊心动魄的体验,她方才知道,原来她竟是害怕的,她害怕李瑜会发现她的身份,她害怕李瑜会因此厌恶、乃至痛恨她。
    然而她终究不忍拒绝李瑜眼中的期待,她选择说出部分实话。“其实,我小时候被拐过……”
    花宜姝所有的阴影都来自童年最弱小、最无能为力的时候。
    那时候似乎才四五岁,那批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被管事几颗糖就哄得团团转,真以为自己到了一个能让她们吃饱穿暖好好长大的天堂,可是花宜姝看见了管事的眼神,他的眼神,跟街上追着孩子跑的大人们不一样,她那时也说不清哪里不一样,只是觉得不好,觉得自己必须离开那个地方。
    她逃走了,却被同屋的小姑娘告发,刚刚跑出花楼十几步就被逮了回去。
    似乎是担心在她身上打出痕迹将来卖不上价钱,那管事的并没有打她,只是狠狠训了她一顿,然后将她关在阁楼的小屋子里。那地方连扇窗户也没有,又冷又潮,花宜姝在里头关了两天,饿得不停挠门、不停向外呼喊,可是没有人来,没有人来……所有人都将她忘了,包括那个告发她的小姑娘、那个关她进来的管事。
    后来她又累又饿,她以为自己要无声无息地死在那里了,是大老板开门将她带了出去……
    “后来我饿得没了力气,以为自己要悄无声息死在那里了,有一个人将我救了出去。”
    从那以后,她就发了疯一样想要荣华富贵,想要活成人上人的样子,再不能忍受有人会忘了她。如今想来,她在青楼里艳名远播,未尝没有享受人们对她念念不忘时的丑态。
    “从那以后,我就害怕有人忘记我,我希望人人都念着我。”
    李瑜固然早知道花宜姝小时候过得不好,但没有想过她竟然还会有这样的经历,那可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啊!普通孩子哪怕在温暖熟悉的家里看不见父母都会恐慌害怕地哭起来,而当时还那么小的花宜姝被关在黑漆漆的楼板隔间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饿得发疯拼命拍打也没有人回应,她该有多恐惧绝望?
    李瑜曾经也被关在小黑屋里折磨,可他那时候已经六七岁,他尚且害怕几乎昏过去,如果不是那时手中的佛像和平安符给了他力量,他也许早就被吓疯了,可是花宜姝呢?她那么小,她身边什么也没有……那些拐子真该死!
    李瑜紧紧搂住她,不停抚摸她肩背安抚,“幸好,幸好有好人将你救了出来!”
    花宜姝靠在他怀里轻笑,“是啊,幸好有‘好人’救了我。”那时意识模糊地被大老板抱在怀里,她居然真的渴求过对方是个好人。
    “咱们真是缘分天定,因为我也有过相似的经历。”李瑜哪怕醉了,潜意识里也不愿将那些阴暗的东西说给花宜姝听,可是此时他已经不管不顾了,为了安慰她,他将自己幼时在小黑屋里被吓哭的糗事都细细说了。“朕当时被救出来时,腿软得站不起来,还得让人背着……”
    “不要再想了。”花宜姝抬头堵住他的嘴,屋内喜烛已经烧完过半,烛光映出两道紧紧相拥直至交缠到一起的身影。
    情热之时,花宜姝几乎要融化成一滩水,她搂住他汗水淋漓的肩背,在他耳边轻轻道:“陛下,你是希望我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
    这还需要问?李瑜不假思索,“自然是流芳百世。”
    花宜姝微笑起来,“好!那我就努力,一直努力,努力到流芳百世!”
    直到有人提起你,就一定不会忘了我,提起我,就一定不会忘了你……
    第175章
    夜深人不静。
    林侍卫刚刚从宫里回来,今日陛下大婚,宫中大宴群臣,他自然也在宴席上,吃完酒回来,已经是亥时了。他不习惯从永昌伯府大门进去,一向走的角门。一路沿着回廊走到自己院子,远远便瞧见母亲的侍女提灯守在院门口等着。
    林侍卫微微一愣,脚步加快向前,“这么晚了,母亲有事寻我?”
    那侍女垂首福身,“大公子,夫人在屋子里等你。”
    林侍卫点头,他让侍女先回去,自己先去洗漱过换掉一身带着酒气的衣裳才转到母亲的住处。
    他住着的地方在前院,母亲住在后院,林侍卫自己提着灯走过去时,途中经过永昌伯的院子,听见那个男人与妾室和庶出子女高声谈笑,而他的母亲,正经的永昌伯夫人,却在这元宵佳节里独自一人,林侍卫走进母亲的院子一抬眼,看见明亮的屋子内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影子,今夜因为陛下和娘娘大婚所生出的喜悦顿时被一股怒意压下。
    他站在原地缓了缓神色,才缓步上前。
    侍女掀开帘子请他进去,林侍卫刚刚跨进门,就听见母亲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回来了。”
    林侍卫挤出个笑容,和母亲说了今日外边有多热闹,陛下和娘娘的大婚排场有多大……“可惜母亲今日不能去。”
    听到这话,林侍卫的母亲、永昌伯夫人郑氏温和地笑起来,她身子虚弱,受不得冷风,冬日里时常都是缩在屋子里,至多在府邸里走一走,去外边吹风是受不得的,不过听完儿子绘声绘声的描述,她仿佛也瞧见了那热闹,笑道:“我年轻时也见证过先帝和太后娘娘的大婚,天家的热闹我早就见识过了,如今我只想看看你的热闹。”
    郑氏慈祥地看着儿子如今的模样,“幸好你生得像你舅舅,英俊,如今也还算有些出息,要不然人家姑娘还真看不上你。”
    郑氏和她兄长工部侍郎为林子欢相中的姑娘是个御史中丞家的长女,御史中丞虽说只是个五品官,但他们家家风端正,那姑娘也是秀外慧中,而且和工部侍郎家有些七拐八绕的亲戚关系,幼年时也曾在侍郎府见过林子欢几面。
    林子欢本人虽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却有个名声狼藉的父亲,御史中丞家原本也很为难,但听说林子欢愿意分府另过,再一琢磨永昌伯总有老死的一天,到时候林子欢继承爵位,自家女儿就是伯爵夫人,所以才同意相看,年前侍郎府上赏梅宴上那姑娘又一眼看中了林子欢,但林子欢却一直推拒,郑氏和郑侍郎左思右想,觉得不能错过这样的好姑娘,今夜才特意将儿子叫来再询问。
    林子欢听了却很吃惊,“她当真相中我了?”
    郑氏笑道:“我儿不必妄自菲薄,你生的好模样,如今又有出息,多少好姑娘中意你呢!要不是受你父亲拖累……”说到这里郑氏顿了顿,默默叹了口气。
    她原本以为儿子多次推拒,是自愧身世配不上人家,不想她说完这番话后,儿子依旧心不在焉,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
    “娘,还是算了,我配不上那么好的姑娘。”
    郑氏吃了一惊,但她仔细端详儿子神色,猜测道:“你可是另有意中人?”
    林子欢闻言一顿,还是摇摇头,“没有。”
    他虽然这么说,可郑氏身为他的母亲,亲手将他带到这么大,怎么能瞧不出他的心思呢?她这时蓦然想起,赏梅宴那日,他也是神思不属盯着梅花怔怔出神。
    自己儿子自己知道,但凡有一分可能,儿子都不会缄默不语。要么是那姑娘恐惧永昌伯府乌烟瘴气,要么是那姑娘出身太好高攀不上。
    可是……她的孩子论人品论相貌论事业样样都好,将来又能袭爵,常言道高门娶妇、低门嫁女,哪怕是公侯之家嫡女他也配得上,要不是受了他那个混账父亲的牵连,要不是受了那个混账男人的牵连……他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郑氏想到这些年遭受的苦楚,想到儿子还不知要在那个男人的阴影下委屈多少年,心口便是一阵绞痛,只恨不得死在少女时,如此便不必嫁给那个恶心的男人,如此便不必让自己的孩子受苦。
    她原本就身子虚弱,如今心口涌上郁气,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呼吸都不畅起来。
    林子欢吓了一跳,忙喂她吃了药,又不停为她拍背顺气,才使得郑氏重新平静下来。
    郑氏看着儿子贴心的模样,满怀希冀握住他道:“你都及冠了,再也拖不得了,我看中丞家那姑娘的确是好,不如就……”
    看着母亲的模样,林子欢终是点了点头。
    郑氏顿时欢天喜地,“好好好,明日我就同你舅舅商量,再托你舅母去问问那家的意思,然后就提亲定下来。”在林子欢的沉默中,郑氏自顾自道:“正月下定,两三个月走完六礼,待到四五月,天气正好,我就能看着你成婚了……”
    在郑氏的屋子里待了半个时辰,林子欢才自己回去。
    月光长长照出他的影子,他蓦然想起安墨夜里在庭院里练拳的样子,那时候他能盯着她的影子看半天。
    “影子啊影子,我就要忘了你了……”
    ……
    次日是个晴朗明媚的好天,花宜姝醒来时发现李瑜已经醒了,她原以为李瑜回忆起昨夜醉酒后的所言所行会羞耻到以头抢地,不想他竟十分平静,花宜姝心中莫名,不过时辰也不早了,于是很快和他一起去了仁寿宫给太后请安敬茶。
    仁寿宫里自从没了那群莺莺燕燕,便显得有些冷清起来,不过崔太后向来不是个会委屈自个儿的。没了那些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她又挑选了十来个小宫女,这回不必考虑儿子的喜好,全凭她自己喜欢,况且这些小宫女可比之前那些贵女们更会察言观色、说话更讨喜,崔太后的日子过起来自然也更舒心了。
    此时看见日头下相携而来的儿子儿媳,她微微眯起眼睛,尽量一位母亲和婆婆的威严来。
    早有宫女铺好蒲团,天子和皇后在太后面前跪下,崔太后目光复杂地看了花宜姝一眼,先喝了她的茶,才去接儿子的,喝完茶,宫人扶着两位起身,崔太后便从身旁大宫女手中的托盘里拿出两个红包放到花宜姝手里,又让人拿来一只匣子,匣子打开,里头是一套赤金翡翠头面,以及数件价值不菲的首饰,有赤金蝴蝶玛瑙珠发簪、珍珠点翠步摇、赤金盘丝珊瑚璎珞、赤金龙凤手钏等等。
    一打开来金光闪烁,肉眼可见的富贵。
    “这里头,有一些是已故太皇太后赐给我的,也有一些是我这些年攒下的。它们在我身边时,我是万分珍惜,一分一毫都舍不得让它们磕了碰了,如今你做了我的儿媳,哀家便将这些东西给你,希望你也能真心善待它们。”
    然而再如何贵重,也只不过是一些首饰罢了,崔太后说这样一番话,分明话里有话,在暗示她要好好对待她的儿子。
    花宜姝心道:太后您可真是多虑了,我自己的男人,我自然会好好珍惜善待。
    她接过那只沉重的匣子不着痕迹地掂了掂,很快就塞到了李瑜手里,然后扑到太后怀里一脸动容道:“太后娘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待陛下的,哪怕我自己摔了磕了,也绝舍不得叫陛下有一毫一厘的损伤!”
    崔太后:!!!
    你怎么把哀家的暗示给说了出来!
    崔太后心里老不得劲儿了,心道后宫中活得风光的女子有哪个不是心机深沉两面三刀的?偏偏她儿子娶了这么个天真单纯的。要不是李瑜护着你,要不是宫中只有你一个人,你这样的性子,怎么被算计还不知道呢!
    崔太后心里非常看不上这样没有心计城府的儿媳。
    然而心中如此想,对上花宜姝这张漂亮到惊为天人的面容,她还是软了心肠,摸摸她鬓角温声道:“起来吧,已经是皇后了还如此冒失,成何体统?”
    面前女子这才腼腆地笑了笑,提着裙子从她身上起来。
    敬茶过后崔太后又留着两人吃了早膳。她答应过儿子,倘若有三名大臣上奏请花宜姝为后,那她今后就真心待她。不过后来,上奏的大臣显然不止三位,崔太后也不知这些没怎么见过花宜姝的臣子是如何真心实意地上奏的,更不知道儿子有没有对他们无形威胁,不过朝中既然没有反对之声,这事儿在她这里也算差强人意了。
    对儿子要说话算话,于是早膳过后,见儿子还赖着不走,崔太后嘴角抽了抽,让人将凤印请上来,而后交到了花宜姝手中。
    “母后……”花宜姝受宠若惊。
    崔太后看了儿子一眼,见他也露出惊喜之色,心想你年纪大了,装模作样的本事也越发厉害了,她摆摆手,“回去吧!”
    花宜姝:“母后,儿想留下陪伴您。”
    李瑜也道:“母后,儿也想留下陪伴您。”
    然而崔太后自觉是个老人家,遭不住年轻人在她面前放肆,刚刚吃早膳时,别以为她没发现这两人偷偷摸摸牵手!
    崔太后不耐烦摆手,“去吧!”不要打扰我老人家清净!
    花宜姝和李瑜果真犹豫也无,起身就告退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李瑜:“今儿日头太大了些。”
    花宜姝微笑:“我倒觉得好,暖和。”
    李瑜面色淡淡,“是吗?朕还是觉得日头太大了些。”
    花宜姝忽然停步,“陛下究竟想说什么?”
    李瑜漆黑的眼眸左右微动,见周遭没人,宫人也远远跟在十几步开外,他稍稍往花宜姝那里倾身,低声道:“昨晚,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花宜姝看他表面平静,但是细看之下,眼神中藏着紧张。
    花宜姝脑袋一歪,噗呲一下笑起来,容颜明艳无比,像迎着日头灼灼绽放的鲜花,“我倒觉得,听玉话多的样子,十分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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