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觉得,应该说给江炼听:这不就是水下的赶尸吗?脑补一下,水鬼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唰地一甩,驱赶着大队的水棺材在河水深处缓慢行进……
怪带劲的。
正胡思乱想,宗杭忽然面露喜色,将屏幕上的那张书页图放大细看,然后不住点头:“找到了,我就说有印象,应该是这个,定水囦。”
定水囦又是什么呢?神棍只能联想到孙悟空的定海神针:“是能把水定住的东西吗?”
宗杭给神棍解释:“就好比一截流动的水道,你在两头各放一枚塞子,这截水道是不是就被定成了一截死水、不再流了?又好比浴缸池子,你塞住下水口,这缸水也就泻不了了。定水囦,就是这么个功能。”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人可别贸贸然进这团水,因为大多数时候,进去了就出不来了,会困在里头淹死的——有时候,这人明明会水,但掉进河里,怎么都游不上来,岸上的人只看到他拼命挣扎,这种的,可能就是困进了定水囦里了。”
神棍听得背后直冒凉气,暗自庆幸自己不会水。
他忍不住问了句:“那人淹死在里头,就一直待在里头了?”
宗杭摇头:“定水囦不是养尸囦,它会把死人吐出来的,又或者,得有很大的力牵扯,才能把人拉出来——也不知道孟小姐和她的朋友是怎么进去的,看起来,好像是那头的洞里,有什么力道把他们拉进去似的。”
神棍着急:“那……这该怎么救啊?是不是放根绳下去?”
宗杭的话如泼他一盆冷水:“放不进去的,你想啊,这就是个塞子,死的东西进不去,活的进去了,把你变成死的,再吐出来——也就等同于,什么都放不进去。我不怕淹水,但我刚才试了,进了囦团,怎么也去不到另一边,只能又退回来。所以我才说,孟小姐和她的朋友,进得很怪。”
神棍脑子里一团乱:“你的意思是说,现在没办法了?”
宗杭没吭声,又低下头,反复看手机上的书页,前几页后几页,翻来覆去地看,嘀咕了句:“囦团怎么会在这呢,不该长在这的啊……”
神棍心里慌慌的:“那该长哪啊?”
“大江大河大湖啊,囦团很稀少的,只有那种浩瀚的环境,才能孕育出囦团,这个,肯定是被赶过来的。”
电光石火间,神棍脱口问了句:“水鬼赶过来的?”
宗杭随口回答:“可能吧,除了水鬼,好像也没人会赶了。”
神棍结巴:“水,水鬼也参与这儿了?”
这话,宗杭就听不懂了,他纳闷地抬头看神棍。
神棍顾不上跟他解释了,只觉得口唇发干:一定没错,水鬼也参与这儿了。
蚩尤族人浇筑青铜盖,盛家以铃收骨,立了三口棺材,况家也在,不然况家后人不会知道这秘密,而水鬼赶来了定水囦,没准还设下了鳄鱼……
都参与了,共同把这儿做成了一个藏东西的绝地。
两人对视了会之后,神棍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来。
他问宗杭:“活的进去了,把你变成死的,再吐出来——那是从这一边吐出来呢,还是从另一边吐出来?”
宗杭没想过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下才回答:“都有可能吧。”
***
江炼还以为,终于来人了,距离脱困,也就不远了,孟千姿也是这想法,还一度惆怅,觉得这儿挺好的——出去了,又得面对好多人,好多纷扰。
没想到的是,那张人脸,往下瞅了瞅,对着他们笑了笑之后,就再也没出现了。
什么意思?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忘了饥饿,也忘了劳顿。
那张脸,应该不是山户,而且,能进到这水团、又没张皇失措,显然不是普通人——江炼猜测这人是水鬼。
水鬼来都来了,都跟他们打上照面了,这意味着上头的巨鳄一定移开了,为什么不顺势把他们给救上去呢?
不知道,也猜测不出,江炼安慰孟千姿:“没事,好事多磨,也许他们被别的事儿耽误了。”
孟千姿嗯了一声。
原先,她想着救援就快来了,被人看见她躺在江炼怀里,有点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强撑着坐起来,哪知坐来坐去,没个动静,于是又偎了回去,还打了个小盹。
怪了,又梦见被火烧,烈火熊熊的,焰头迫得她睁不开眼。
她在火里左冲右突,忽然寻到方向,急往那冲,但刚到跟前,下意识停下,心内有个声音说:“别去,千万别去!”
被江炼晃醒时,她满头细汗,嘴里犹在呢喃:“别去,别去。”
江炼担心地看她,孟千姿冲他笑笑,想解释是个噩梦,但话到嘴边,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江炼察觉了她的身体变化,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脊背陡然生凉,迅速回头。
是巨鳄下来了!
应该是那头小巨鳄,因为以大巨鳄的身形,是断进不了这水团的——满是森森杂牙的鳄头在水团间拼命挣扎乱撞,再加上被水团映衬得扭曲变形,看上去分外可怖。
上头一定是出事了,不然,怎么会容巨鳄冲进来?
江炼想笑,他真是,连挥出一拳的力气都没有了,再说了,下头这么小,能躲去哪儿?
鳄头冲破水团的刹那,江炼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他一把搂住孟千姿,低声说了句:“千姿,别怕,就这样了。”
孟千姿双目紧闭,也回搂住他,只低低嗯了一声。
然后,除了腥臭,再也没动静了。
江炼觉得奇怪,顿了会之后,他回头去看。
那巨鳄的头连着半截身子倒挂下来,悠悠悬着,已经死了,鳄脖子上,缠着一圈麻绳,还吊了个玻璃瓶,瓶里头有根还没用过的照明棒,外加一个纸卷,看上去像漂流瓶。
江炼松开孟千姿,示意她别动,自己慢慢起身,凑近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