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司机又骂了两句,也不知是骂自己还是骂那人,然后伸手去开车门,电光石火间,江炼脱口说了句:“等会,先别下去。”
又吩咐司机:“有手台吗?让那辆车的司机也先别下。”
话说得迟了,那辆车的司机已经拎着探灯下车了,那是个络腮胡子,长得五大三粗的,大概人反正不是自己轧的,没什么压力,探灯略照了照之后,就冲这头发火:“怎么还不下来!吓傻了吗?撞到人了不知道啊?”
话音未落,忽然身子一挺。
况美盈身子抖得如筛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她吓失声了。
她看到,有一截尖利的什么东西,穿透那司机的后脑,从他的一只眼睛下方,直戳了出来。
第115章【09】
那司机的身体僵挺了两秒, 一脸的不置信,还试图伸手去抓那截东西, 再然后, 重重摔砸在地。
车子里安静极了, 只余压制着的喘息声时轻时重, 韦彪恰坐在靠近那头的窗边, 看得比别人分明, 低声说了句:“好像是箭。”
箭?
这年头, 怎么还会有人用箭呢?
江炼不及细想, 脱口说了句:“关灯,赶紧关灯!”
这么漆黑的夜里,只车内灯光大亮,那还不是活靶子吗?
司机听明白了,赶紧把车上的灯全部关掉, 只一瞬间, 车内就陷入了一团漆黑, 尽管车上门窗都紧闭,所有人还是不约而同的、尽量把身子伏低。
江炼缓缓抬头, 贴着车窗下沿往外看去。
外头倒是还有两处光源, 一处是那辆备车,另一处来自横死司机跌落在地的射灯,而先前被碾压过的那个人, 依旧趴伏在地,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被轧死了, 还是起初本就是一具尸体。
江炼压低声音问陶恬:“车上有什么防身的武器吗?”
陶恬差点急哭了,她临时被抽调,也就是负责接送,哪承想会遭遇现今这局面?一般的载客车,不可能放什么武器,万一在公路上遇到拦截查车,不就瞎了吗?
四姑婆她们入山,倒是带了不少趁手的家伙,但那些是专门运输的,走的也不是客道。
她一时间手足发凉,声音打飘:“没有啊。”
江炼心下一沉,又迅速打起精神:“那这儿,你们之前来过吗?之前……没出过事?”
“来过啊,那几顶帐篷,我们去看过不止一次,听……听说丁家那头的人,还专门在那蹲守过,从……从来也没出过事啊。”
懂了,这儿像一处废弃的凶宅,别人来时都还正常,只他们这次,出了事了。
不管那么多了,身下这辆车已经爆了胎,显然是指望不上了,即便带有备胎,也没人敢下去换,江炼咬牙,看向那辆亮灯的备车:“师傅,你看那辆车,还能开吗?”
司机知道是跟自己说话,赶紧接口:“能,那辆车没问题,还是完好的。”
两辆车之间,相隔了有十余米,江炼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管它是人是鬼,我们在明处,形势对我们不利,走为上策,咱们以最快的速度,上那辆车,开了就跑,人平安出去了,再查不迟。”
也只能这样了,困在车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陶恬口唇发干,她掏出卫星电话,想把遇袭的事往外报备一下,哪知手一直发颤,一个没拿住,卫星电话跌落下去,车里太黑,她伸手去摸索,越急越摸不着。
时间紧迫,当即行事。
江炼收拢了车上所有的狼眼手电,都揣进一侧衣襟内,手上只攥了一把,他屏住呼吸,等到司机和神棍都已经从前座爬进后车厢了,才动作极轻地、缓缓移开了车门。
然后吁了口气,再次嘱咐:“我一跑,你们马上跑!”
说完,蓦地发足向一侧奔跑,同时拧亮了手中的手电,他的速度飞快,电光几乎移作了一道弧。
而剩下的人,司机打头,韦彪背着况美盈行二,陶恬和神棍落在了第三,都卯准那辆车,没命般冲了过去。
江炼不敢跑太久,他心跳如鼓,估算已经跑开了五六步之后,身子一滚贴地而倒,与此同时,手一扬,把那个手电往更远处抛了开去——乍一看,就跟他仍在攥着手电奔跑似的。
果不其然,手电才离手不久,就听到一阵劲烈的破空之声,这声音直激得江炼头皮发麻、手臂上浮起一层鸡皮战栗:有一杆长箭,正擦着手电筒的边缘,直窜了出去,然后噌一声钉入远处地下。
热火器时代,冷兵器已经被人忽视太久了,总被认为是“落伍”、“过时”,江炼从前,也是这看法。
但现在,远离都市,身处荒郊,再加上手无寸铁,他觉得箭这种冷兵器简直太可怕了:那破空之声,像是杀人前奏,让你清楚听见,遍体生寒。
他咽了口唾沫,掏出另一把手电,揿亮了如法炮制,但这一次,胆子小了些,只跑出了三四步,就把手电抛了出去,然后返身向着车子狂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让人欣慰的是,神棍和韦彪他们,都已经上了车了,司机坐在驾驶座上,正试图启动车子,车门向着他大开,陶恬和神棍都忍不住将身子探向他的方向,像是忍不住就要伸手拽他、恨不得替他跑。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又有破空之声,空气被迅速撕破,发出尖锐的声响。
江炼来不及回头,却能看到况美盈双眼一翻,已然昏厥过去,陶恬的一张脸也是瞬间没了血色,他知道大事不好,迅速偏侧身子,但那箭实在来势太快,从他后肩直刺而入,那力道,几乎将他身子短暂带离了地。
江炼眼前一黑,重重伏栽在地,身子蜷地滚翻,世界也突然迷幻,他听到神棍失声大叫,听到车子猛然发动的声响,听到韦彪怒吼“干什么”,还听到司机扯着嗓子大叫“不知道遇到什么变态,能逃几个是几个吧”……
车子的引擎轰鸣声远去,江炼忍着痛抬头去看:车子是走了,但车里头人影憧憧而动,显是有激烈争执。
走就走吧,车子都走了,他还追得上么?
江炼只觉得心慌气短,呼吸上不来:一般人初上高原,本就容易引发高原反应,他刚才剧烈活动,现在又受了伤,剧痛之下,头也跟着阵阵发胀,似是要炸裂开来。
他拿手摁住心口,急呼急吸了几口气,不敢直起身子,怕又遭遇突来一箭,受伤那一侧的肩膀连带手臂都已经麻木掉了,使不上力,他咬紧牙根,单手抠地,拖带着整个身子往爆胎的那辆车子旁爬。
才刚爬了一两米远,忽听到“轰”的一声,回头看时,是刚刚逃离的那辆车,不知道是车上人争抢方向盘还是又遇到了什么变故,居然侧翻了。
江炼心头一沉。
车上太多他牵挂的人了,但他现在这情形,也没法过去查看,他勉力爬到车边,踉跄着爬上去,用力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