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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刑事犯罪科 第199节

    这下,这一起贯穿了五年的大案背后隐藏的真相终于是要拨云见雾了!
    第五十回
    1740年
    顺天府
    第九日, 当京城中的天色彻底天黑下来,又一次全城性的抓捕也随着銮仪卫的兵马撤退而正式收网了。
    大明濠底下的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发现。
    让先前已被迫停下八日的进度再度收获了重大进展,而一次性从中收获了大量的尸骨证物, 也彻底带来了一场清查。
    关于这一起案子,自大明濠那一场拼死逃生后, 就也没来得及能休息一下的傅玉和段鸮这边另有两个重要发现。
    彼时, 他们已回到了内务府,因水龙抽上来的污水尸骨需要由专人经过处理才能收拾出具有验尸价值的证物。
    所以彻夜, 不得空隙,二人都是十分忙碌。
    他跟傅玉,都是命途多舛, 久经坎坷。
    走到这一步,不说其他的, 只有一股万夫莫关的气魄来,即便是眼前有万敌, 这万敌在他们眼前亦是不可惧怕的。
    所以到天色完全沉下来时, 已换回了各自制服的两个人才正式去见了大明濠地底的那一具最重要的尸体——‘透明人’。
    说来很巧,自第一案到现在,他们到这一步正是像闯过千关万险。
    如今,他的身上已是一身锦鸡批冠的官服, 不再是破旧寻常的布衣。
    他亦和傅玉回到了这一方朝堂, 不再畏惧于眼前,更有劈开天地之势一往无前地继续追寻着自己的青云直上。
    而当又一次需要直面尸体,拉下白布, 看清楚底下的尸体,段鸮用自己的双眼看着那面目全非的尸体面孔,却也仿佛回到了那最初离开顺天府,一心要寻找当年案子真相时的决心。
    【“段玉衡,你还记得当初那句我对你说过的话么。”】
    【“这世间人命皆不在你眼中,你比常人聪明,也比常人冷血,对于生这回事,时间过得越久,你只会越发觉得漠然。”】
    【“最开始,你会觉得旁人杀人并不是一件特别残忍的事,人如牛羊,你毫无波动,慢慢的,你自己也会喜欢上那种杀掉一个人的感觉。”】
    这一番话,当时曾令他一度感到自己深陷于困局。
    自少年时,一步步走到如今,始终坚持着自己的生存价值段鸮的心里确有过动摇,他也自我怀疑过自己真的是不是一个冷血的潜在犯罪者,正因如此,他才会想去寻找真相,进而反驳那个在顺天大火中对他进行命运预判的那个人的话。
    可如今,当面对着这决定这这一切案子最终真相的尸体,他内心其实所带来的不止有为他人之性命而产生同理心,更有坚定无比地要以此来解开世人之苦,之痛,之冤情种种的决心。
    而同理,当同样面对着这一个决定着众人,傅玉亦有着对于生死的全新的认识。
    那一日被火焰包围着的夜里,当一身是血地倒在神武门下时,他也曾被问到如果成为了为救人间而失去手臂的断臂罗汉,他究竟该何去何从,那时候的他以为自己或许等不来希望了,可是一切却也来的不算晚。
    因为就算他真的成了断臂罗汉,他却依旧是他自己,永远是不可被打倒的他自己。
    想到这儿,这无论何时都最相信彼此的二人其实内心却已是共同坚定下了一个想法。
    一番配合下,二人再一次对‘透明人’的死亡真相于尸骨上进行了一番严丝合缝的比对,却也发现了最初的两个要点。
    其一,这就是那一具当下已膨胀到数倍大小的孩子尸体。
    经核对,他就是他们此前一直要找的关键,即那个无名无姓的流浪孩子——‘透明人’本人。
    因为这个孩子到死,都没有一个具体的为人所知的名姓。
    负责收殓尸骨的官府再询问过段鸮后,只得将其记作,顺天府无名氏,又派仵作连同段鸮和傅玉一起对其进行了一场正式的死后尸检。
    这一场彻底性的尸检,若说他们两个人所要面临最大的困难,即在于死者是真正的无名无姓,关乎于他的过往病史,出生年岁,还有籍贯,外貌等都只得依托于死后的追寻。
    所以在对其尸身进行彻底的脏器解剖,和口鼻,各肢体,骨骼等多方面的检查后,案件调查这一边却也需要更多心力,才得出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根据那具尸体的腐烂程度,还有他身体上亦有一对人为所造成的残缺手脚的证人指认特征。
    这具顺天府无名氏的尸体,刚好符合死亡八日的这一特殊时间。
    除此之外,造成他的直接死亡死亡原因,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点。
    那就是根据他的口鼻积水情况,和肺部淤血状况,他是死于呛水窒息,而且不是人为性的机械窒息,这就是说,他本身被关在地底后直至水位上涨后才被淹死。
    可在淹没进水底后,只有一只手一条腿,没有他人帮助就很难推开上方沟渠石板的他却数次张大口继续向上呼救,直至嘴巴完全呛水进入气管造成了死亡。
    这也就侧面证明,他在那一夜因某种原因进入大明濠地底后,就被人从上头故意断绝了出口,这使得这个本就行动不便的流浪孩子在底下不断地哭喊,却无人应答。
    直到就这样被活活憋死在了地下,又浸泡在污水中成为了一具无名无姓的浮尸。
    若不是,傅玉和段鸮循着和媛格格的求救线索找到了大明濠的底下,之后水龙局又设法抽开水挖开沟渠,这具尸体怕是真的要从此深埋于地下。
    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还有一个特别之处。
    那就是在他的脖子上,似乎曾经挂过什么类似坠子锁链似的东西。
    因在他的后颈处,是有即便尸体腐烂也还保留的晒痕的。
    这一圈晒后后清晰可见的绳子印,或许是这个无名氏很长一段时间都佩戴的某种独特配饰,但在他死后,这个脖子上原本的东西就消失了,可他一个小乞丐,莫说有金银玉石了,怕是连个吉祥物件都没有,怎会有这样一个可证明他出生的东西。
    “这或许是一个证明他出生的东西。”
    “可对于一个没有父母和详细身世的孩子来说,那个一直被他挂在脖子里的到底会是什么呢?”
    ——这一点,倒成了一个傅玉和段鸮心中的存疑之处。
    不仅如此,在这个属于孩子尸体的手中,还死死攥着一个指甲套,在那个景泰蓝制指甲套的银质沟槽内,负责检查的仵作找到了一些皮肉碎屑,这应该就是那造成断指的工具所在。
    那么当日这个无名氏到底是如何绑走和媛格格的就有了一个相当清晰的假设前提了。
    因无名氏是一个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孩。
    所以于第一日案发当日,他自马球场外的大明濠爬进了内部,在作案前,他是有过迟疑,恐惧的,那个门房兵丁的话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最后,在某种利益的趋势下,他还是做下了此案。
    他的体型,和本身的肢体残缺令他本身可以在大明濠这样狭窄的沟渠内前进。
    当他进入马球场内部,并占据先机见到和媛格格后,他可能一瞬间以误闯的小乞丐的身份来示弱,误导了和媛格格,之后这个孩子猝不及防发起了绑架,和媛格格拼死逃跑,却被拽入了大明濠,从‘圆’中被带走。
    但在进入地底后,指使无名氏做下这一切的人却最终没有将他也带走,而是干脆推入底下,使其最终惨死在了尸体坑中。
    其二,就是他们在这一个已基本被一点点抽干水的尸坑深处,没有发现符合确实有被带到到这里的和媛格格的尸体。
    但是事后,当銮仪卫再度派人清理下方的沟渠时,发现了这一处地方远比常人想象的要别有洞天。
    因为内里的许多已死亡多少年头以上的孩子尸骨身上均带有不同程度的残疾。
    尽管那些断肢已经白骨化,但因为那些骨头本身在每一节断口处又都有巧合般的,硬物截断的痕迹,且切口很平整,倒像是集中处理过的,这也就可以推断,这些缺胳膊断腿的残疾不是天生的。
    而是和那个受人指使绑架了和媛格格,又无故惨死在沟渠下的流浪孩子‘透明人’一样,是人为造成了他们即便化为白骨,都可以看得出手脚曾被人暴力造成了各式各样的残缺,又最终丢弃在了大明濠地底。
    可这世上,若是好端端的,到底从哪来的那么多身体被人为致残的小孩子?
    他们没有父母亲朋吗?而这些身上故意为之的残疾,又到底是何人真正在背后所主导的呢?
    循着这一特别的线索,傅玉和段鸮在一番来回调查后,终于确定了一个‘可疑之处’,又第一时间就派人搜寻了京城中各处他们心中需要挨个排查的地方。
    可就是此时,一条十分特别的‘线索’却也映入了他们眼帘。
    这个线索来自于无名氏本身的身份,亦和他脖子上失踪的那个出生证明有关,还有顺天府遍布街头的那些流浪漂泊的小孩子有一定关联关。
    因若是一个地方,一次性存在着很多无名无姓的孩子。
    除了像那个受害的流浪孩子一样是街边无家可归的流民乞丐,其实还有一种往往被忽略的可能,那就是这些尸骨的来源并非不正当,或许就来源于一层被看似良善的外衣所蒙蔽的罪恶。
    可到底什么叫做,被一层良善的外衣蒙蔽着的罪恶?
    “也许还有一个能确认这一切的线索。”
    “你的意思是——”
    此前经历了将近十日与那‘暗网’中不知名犯罪网络的拉锯战,对这一案到此所有线索在脑子已有了一个段鸮这样对着傅玉开口道。
    “是,傅玉。”
    “或许,我们找到海东青当年为什么让你去找一个活下来的人的缘故了,无名氏虽然死了。”
    “但我们还有一个活着的‘人证’。”
    “只要他在,真相就还在,而我们亦可以找到那唯一一个主导着这一切的‘殷洪盛’本人。”
    这句话,一时除了他俩,谁也不能听懂。
    就像是一句和‘我在圆里’一样的哑谜一样,伴着这一个最重要不过的推断落下,心中已对他们到底要去哪儿找源头的傅玉和段鸮开始了最后的搜查物证。
    第十日。
    一连数日,一场覆盖在众人头顶的满城风雨似是将要来到,一团混沌中,如蚩尤化形的云气使得一整个内城上方的金龙都有些失了往日的辉煌灿烂之色。
    明争暗斗,风起云涌,不知明日这城内到底又会有和事端发生,引得更多人被卷入这场神秘莫测的劫数之中。
    街头百姓都知朝廷在查人,可具体案子如何了,真凶又可否寻到了,大家心里也没底。
    可就在这已个案子进行到最关键的当口,他们俩所要等的最后一个最重要不过的‘人证’也赶在这时候到达京城了。
    这一天正是彻底的入冬。
    城门关一早就有一黑一白两匹马在候着从远处永平府官道过金水桥入城的这一条道上。
    街上有许多自各府来,脑袋上和怀里都揣着大包行李的外地百姓,大雪天里,从城门穿行而来的大马车上有个小窗,马车辕上有个穿着棕色冬季棉袄老者,若说光看这马车,怕是一般人都难以相信他到底是谁。
    但当白发苍苍,带着大堆包袱从兖州赶来的明伯驱着马车过了城门关,没等他来得及停下寻人,有道自对面街头的声音就对着他这马车响了起来。
    “宝哥!”
    “这儿呢!”
    这一声耳熟的不能再耳熟地呼唤,一时令马车窗口缩着的那个一直缩着的小身影冒出头来。
    脑袋上的带着黑色小毡帽的段元宝听出了是谁在叫他,一双总是有点早慧内向的眼睛黑的发亮,不仅如此,他还听出了他最熟悉不过的暗香和梅花醉的嘶鸣声,顾不得明伯的阻拦就抱着自己的小包袱一下跳下来,跑向了对面那两个男人的怀中。
    这一扑,可真是将等着傅玉和段鸮抱了个满怀。
    拿手臂一下接住这跟‘小雪球’一样滚过来的小子,嘴里‘哎哟’一声的傅玉直接给乐了,又跟段鸮一起接了人,又把这‘小雪球’从地上抱了起来。
    “爹。”
    “阿玉。”
    “我好想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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