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马歇尔神父么？”
    比恩轻声问了一句。他肤色偏黑，身材瘦小，头上戴着一个黑灰色的鸭舌帽，从他的神情与动作来看，莫洛夫港的火车站显然属于他的活动的范围。
    “马歇尔神父是我在中扮演的角色，这名小孩在我下火车之后马上来找我，一定是剧情的安排，在事情明朗之前，我不妨先跟着他。”
    思绪已定，钱仓一，或者说是马歇尔，便低头询问。
    “你是？”
    “叫我比恩就好，是霍尔神父让我在这里等您。”比恩伸手想要接过马歇尔手中的箱子。
    “这箱子可不轻。”马歇尔没有阻止比恩，松开了自己的右手。
    “神父先生，不是我自夸，您的箱子可一点都不重。”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比恩将手中的黑色箱子举到自己头顶，脸上甚至还有炫耀的神色。
    呜呜呜
    待莫洛夫港的旅客全部下车之后，未来号再次踏上了它早已被人类预定好的旅程。
    “请跟我来，我们为您准备了马车，车夫海尔可是拥有莫洛夫港最好的车技，您知道吗？如果他愿意，甚至能够在十分钟内赶到晨星教堂。”比恩双手提着箱子，努力在人群中为马歇尔开路。
    “那我可真是好运。”马歇尔跟在比恩身后，脚步不急不缓。
    咚
    沉闷的钟声从钟楼上传来，惊起几只白鸽。
    干净的街道上，马车整齐地停靠在路边，如列队的军人。
    马车夫焦急的等待着每一位潜在的顾客，不过只有一名马车与众不同，他无所事事，此人正是等待马歇尔的海尔。他是有着一头红发的青年，嘴角时常洋溢着自信的微笑，除此之外，颈脖处还有着一道狰狞的刀疤。
    “海尔，这位就是马歇尔神父。”比恩将黑色箱子放在地上，然后伸手抹了抹自己额头的汗液。
    “噢，上来吧！”海尔扬起马鞭，随时准备出发。
    “神父先生，海尔会安全将您送到晨星教堂，请不用担心。”比恩冲着马歇尔笑了一下，“我就不陪您了。”
    “谢了比恩。”马歇尔从口袋中掏出两枚银币递给了比恩。
    这一动作被海尔看在眼里，见到两枚银币的时候，他眼前一亮，之前的慵懒一扫而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
    “神父先生，我们该出发了，霍尔神父也许正在等您一起共进晚餐。”海尔催促道。
    “好的。”马歇尔提着自己的箱子，坐在了马车上。
    在同行羡慕的眼神中，海尔扬起手中的马鞭，用力挥了下去。
    马歇尔将黑色箱子放在脚边，安静地坐在马车上。
    “这位神父出手可真大方，不知待会到达晨星教堂之后，他会给我多少小费？不知有没有五枚银币，我想应该会有，或许，今天能够提早完成目标，琳达，等着我。”海尔思绪飞涌，再次扬起马鞭。
    “海尔，不用这么着急。”马歇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可是……”海尔有些犹豫。
    “刚才那条街道，你差点撞到两位不到十岁的孩子还有三位正打算穿过街道的老人。要爱人如己。我可以答应你，如果你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到了晨星教堂，我会给出让你满意的小费。”马歇尔的声音不急不缓。
    “好的，神父。”海尔不会和钱过不去，这是他一直坚守的准则。
    在路人的咒骂声中，马车终于安全抵达晨星教堂。
    马歇尔将答应的银币放在海尔手中，在对方的感激言辞中，马歇尔走进了此行的第一站晨星教堂。
    晨星教堂有着哥特式建筑的特点，尖塔高耸，尖形拱门，玫瑰窗上绘有圣经故事的花窗玻璃。尖肋拱顶、飞扶壁和修长的竖柱营造出轻盈修长的飞天感，直升线条和长形玻璃给人庄严肃穆的感觉，仿佛来到了主的宫殿。从上方俯瞰，晨星教堂平面呈拉丁十字形，在十字的短边端门处还对称分布着两座尖耸高塔。
    踏入晨星教堂，青石与大理石在精湛的砌工下精致的排列在一起。
    前方，一名身穿黑色神父袍的男子单手抱圣经于胸前，在无人打扰的时光中，他仰头看着上方长形花玻璃，沉醉在信仰当中。
    马歇尔的脚步声将其唤醒。
    “霍尔，你老了许多。”马歇尔停下脚步。
    “噢，我的老朋友，你终于来了。”霍尔伸出双手，给了马歇尔一个拥抱。
    “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如此担忧？发生了什么？”马歇尔眉头紧皱。
    “唉！”霍尔叹了口气，额头的皱纹又多了一条，“这里不方便，你跟我来吧。”
    说完，霍尔向侧门走去，马歇尔紧跟在他身后。
    穿过礼拜堂，两人来到了霍尔的卧室，等马歇尔进入之后，霍尔伸头看了看门外，确定没有人之后，将门轻轻关上。
    他将圣经轻放在书桌上，然后弯腰从抽屉中拿出了一本薄薄的黑色小册子。
    “马歇尔，你看看这是什么？”霍尔伸手邀请马歇尔。
    马歇尔走近书桌，即使霍尔没有将这黑色小册子单独放在一旁，他也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昏暗的灯光下，黑色小册子上写着六个字。
    “这是？”马歇尔伸手想要翻开，却被霍尔用圣经打开了。
    “不能看！”霍尔仿佛陷入了恐惧之中。
    第089章 晨星的恐惧
    “不能翻开它！”霍尔走到马歇尔身边将他推开了一点，“马歇尔，答应我，不要翻开它！这本手稿不应该存在于人世，它是恶魔的手札，只要看一眼就会让人堕入地狱。”
    马歇尔后退了两步，神情中充满戒备。
    “霍尔，你看了吗？你看了吗？”马歇尔质问霍尔。
    听到马歇尔的话，霍尔跪在地上，双手捂住眼睛，痛哭起来。
    “我看了，马歇尔，我看了。虽然我只看了两页，但里面的内容我永远都无法忘记，它们烙印在我的脑子上了，就算是睡觉的时候，也不断重复，我受不了了！我敲打自己的脑袋，想要赶走它们，可是无济于事，我祈求主的宽恕，可是主却没有回应我，我被主抛弃了，因为我看了恶魔的手札，我已经……堕落了。”
    霍尔失声痛哭，悔恨让他歇斯里地。
    马歇尔轻轻抚摸霍尔的背，“没事了，我的朋友，我来了，你不再是一个人，就算这是恶魔的手札，我们也会并肩作战。我相信主不会抛弃你，主没有回应一定是因为恶魔隐藏了你的气息。”
    在马歇尔的安慰下，霍尔的啜泣声渐渐变小。
    “不可能的，我们对抗不了。”霍尔拼命摇头。
    “霍尔，我们可以毁了它，由普通的纸张构成，我们可以用火，在火焰的灼烧下，它很快就会化为灰烬，你也将重新回到主的怀抱。”马歇尔站了起来。
    “马歇尔，你认为我没有这样做吗？无论是用火还是用水，都没有办法毁掉，它被恶魔的力量保护着，根本没有办法破坏它！”霍尔音调忽高忽低。
    “那我们可以把它扔进大海，扔到沙漠！”
    “没用！没用……没用。”霍尔摇头。
    “霍尔，我可以帮助你，我们是老朋友，但是，如果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没有办法帮助你……我需要你告诉我，告诉我该做什么。”马歇尔将霍尔从地上扶起。
    “马歇尔，这正是我找你来的目的。”霍尔扶着书桌，坐在了长背椅子上。
    窗外，厚重的钟声穿过晨星教堂，穿过长长的走廊，穿过门窗，来到两人耳中。
    书桌上，犹如被恶魔诅咒之物，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阴冷、**和死亡的气息。
    “答应我，马歇尔，我要你先答应我！”霍尔聚集心中的勇气说道。
    “霍尔……”马歇尔有些犹豫。
    “答应我，一定不能翻开，即使梦游都不能翻开，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翻开，答应我，我的老朋友。”这与其说是霍尔的要求，倒不如说是祈求更恰当。
    马歇尔成了霍尔心中唯一的希望。
    “我答应你。”马歇尔沉稳的声音让霍尔松了一口气。
    “抱歉，马歇尔，我找你来是想让你帮助我，我不想在你的身上也发生与我一样的事情。”霍尔脸上的神情轻松了许多。
    “现在可以说了吗？霍尔。”马歇尔靠近了些。
    “马歇尔，坐在我的旁边，这样我在讲述的时候才不会感到寒冷。”霍尔苦笑。
    马歇尔按照霍尔的话做了。
    “我的朋友，你有没有听过焚海的传说？那是一片燃烧着灭世之火的海洋，能烧尽世间的一切，甚至连恶魔也不敢沾惹焚海的火焰。可是，却有一艘幽灵船能够在焚海中安全航行，谁也不知道这艘幽灵船从哪里来，去往哪里。马歇尔，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我想要说什么？”霍尔看着马歇尔的眼睛，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焚海能够烧尽吗？”马歇尔双手握着霍尔的手说。
    “是的，马歇尔，和你聊天永远那么惬意。”霍尔将书桌的圣经抱在胸前。
    “霍尔，不是我不想帮助你，但是我到哪里去找幽灵船？”马歇尔摇了摇头。
    “传说在月光沉默之夜，幽灵船会出现在波涛汹涌的海上。正好，在莫洛夫港，有一艘三桅商船正打算启航前往因安，我与这位船长认识，有他的帮助，你上船没有任何问题。马歇尔，能不能帮帮我？”霍尔抽回自己的手，叹了口气。
    “霍尔……”马歇尔刚开口，霍尔眼神就变得异常惊恐。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霍尔，突然摔在地上，“别过来！别过来！”霍尔大喊，同时身子不断后退，即使背后已经是墙壁，他也没有停止，“走开！”霍尔将手中紧抱的圣经朝身前丢去，圣经散落在地上。
    “霍尔，你怎么了？”马歇尔连忙站起。
    霍尔开始惨叫，面部的表情因为恐惧而极度扭曲，双眼泛白，口中发出‘呃呃呃呃’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掐住了他的脖子。在这种情况下，霍尔依旧在拼命后退，双手胡乱拍打，驱赶着看不见的恐惧。
    马歇尔想让霍尔停下来，可是霍尔却像发了疯一样。
    “来人，快来人！”马歇尔跑到门口大喊。
    ……
    “汉特医生，霍尔神父怎么样了？”马歇尔关心地问道。
    汉特医生身穿红色马甲，外面套着一件蓝灰色大衣。他将听诊器从脖子上取下来，放在了自己的出诊箱中，接着他弯腰将白中带灰的箱子扣好。
    “马歇尔神父，霍尔神父他属于惊吓过度，只需要好好休息就行了。”汉特医生的语速非常慢，不急不躁。
    “没有别的问题么？”
    “没有，手上都是一些小伤口，不会有事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马歇尔神父，你不用太担心，其实，霍尔神父发生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汉特医生说完微微鞠躬，“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告辞了。”
    等汉特医生离开之后，马歇尔坐在霍尔神父床边。
    即使在昏迷中，霍尔神父也是眉头紧皱，似乎在躲避什么危险。
    “不，不，不要！”霍尔神父突然双手向上伸出，双腿乱踢。
    没等马歇尔有反应，他又突然将手放下，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