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花景怀便择了黄道吉日搬,这会子正来辞花景途的。
花景途自然也未花景怀高兴的,但话还是要劝的,“到底多少年不住人的房子了,还是先去瞧瞧,该整修的整修,该打扫的打扫,多少事儿后再过去也不迟的。”
花景怀一路笑得合不拢嘴的,“大哥说的是,我这不是一高兴,就没想周全了。”
次日,花景途和花景怀一块到县里去看院子,一并将铺子等事儿一概接手的。
都以为院子这些年没人住了,定崩坍不少,没想却十分完好,但也能瞧出来,不少地方是才修整过的。
可谁好好的会帮他们整修房子的?
除了花晋明还能有谁的,他是以为这院子非他们家莫属的,便先一步整修过了,以便家一分就能过来住的。
如今再看,三房是又替人做了一回嫁衣的。
花景怀见能省下这么些事儿,自然不会再耽误了,让张三奶奶将家具摆设,帘幔床帐等安设妥当,便再定下搬的日子。
那夜,花景途给花景怀他们家置了一桌酒席,以表相送。
席上花景怀对花景途多少感激之言,便不去细说了。
二房一家子搬到县里的院子后,置办了几桌酒席,请来素日要好的亲朋,就是新居入伙了。
只待二房那里一安稳,大房也要忙了起来。
不说外头那些的,就家里的事儿就不少。
那日三房走得匆忙,搬得动的都搬了,搬不动的就是拖着拉着也弄走了。把原先的那进院子给弄得不成个样子了,园子里也是,踩坏了多少花花草草的。
自然是都要修整清扫一番的。
可康敏回头一想,到底要动的,不如就趁势将宅子翻新一遍。
于是康敏就找了人来粉墙糊窗油门,一番下来,窗明几净的,让人瞧了十分神清气爽。
而原先家里的那些下人,除了三房带走了大半,后来二房也带了不少去,余下的自然不够照管整个宅子的。
接着添下人,就成了首要。
康敏当家也不让花羡鱼她们姊妹避讳着,只要不是小姑娘家听不得的,康敏定将她们带在身边。
这些康敏虽未明说,但花羡鱼姊妹都知道,康敏在教她们怎么当家理事的。
这日,人牙子婆子领了二三十来个人来,有大有小的;有好模样的也有不起眼的;有笑脸迎人讨喜的,也有垂首埋头默不作声的,也算是十分齐全了。
康敏只扫了一眼牙婆带来的人,便垂下眼来道:“张婆子,你手底下就这些个了?要真只这些了,我看你这买卖可不能长久了。”
张婆子怔了怔,又忙赔笑道:“哎哟,我的奶奶……”
只是张婆子的话还未全出口,康敏身边的顾妈便说话了,“什么奶奶,我看你这把年纪了,却是越活越回去了。”
张婆子登时回过神来,打了自己个一个嘴巴子,“可不是,瞧我这没眼色的。”逗得大伙笑了一回,张婆子向康敏又蹲了一福,“太太安。”
就听康敏道:“也罢了,先头那个陈婆就来过一回,只说她那里得了几个才发配为官奴的,说规矩都是现成的,不用教,比别人家里买来的省事儿。只我顾念着张婆子你是我娘家那里起,就是做惯做熟的老人了,便没答应下。可如今我瞧你是预备杀我这熟了,就拿这些个来糊弄我的。”
张婆子一听是对头陈婆来抢她的生意,气得暗暗咬牙的,但脸上还不能露的,道:“哎哟,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了。不瞒太太说,就她手里那几个,听说都是一个大官家里出来的,规矩的确是都有了的,却心比什么都高。在那个大官家里原就绫罗绸缎享受惯了的,如今落到我们这,只当是落了凡尘的,那里还能安心服侍主子的,就怕只一心一计地想怎么成半主个奶奶的。”
花羡鱼在里头听了,笑道:“若是连这点子手段都没有了,让人翻起这浪头来,也只能说是活该。”
张婆子一听,直呵呵地赔笑,“小姐说的是。只是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的。”
康敏对张婆子道:“好了,你也不用危言耸听的,把人一概都打死了。常言‘小家女不如大家婢’的道理还是有的。你只说这些个如今是什么价儿,若是先前那价,那我还不如要规矩现成的。”
说实话,张婆子带来的几人都算是不错了的。
张婆子原先也是有意卖个天价的,只是被康敏这么一弹一压,也不敢狮子大开口了,最后也只敢报了个比行市还要略低的价。
康敏也知不可太过,点点头,让花羡鱼和花玄鱼两人先挑一回,再到她面前过二道的。
花羡鱼跟着花玄鱼到那些人面前。
花玄鱼是头一回挑人,也没个主意,围着这些个人走了一圈,先问了那个最讨喜的丫头,“你叫什么?”
那丫头不但人讨喜,连嘴也快,“回小姐,我叫金梭。是家里的老大,在家没少照顾弟弟妹妹的,所以烧火做饭打扫的,我都能做。”
花玄鱼点点头,没说留那丫头,也不说不留,又转向另一人。
花羡鱼就见金梭脸上暗了暗,后来又打起精神来了。
“你多大了,叫什么?”花玄鱼问另外一个年纪稍大的,做妇人装扮的。
那妇人一路垂头沉默着,只听有人问她才慢慢抬的头,道:“奴家夫家姓广,奴家已二十了。”说完,便没二话了。
花玄鱼似乎对这妇人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但也是不说留或不留的,又到一个小丫头面前,问道:“你叫什么?”
小丫头怯怯地给花羡鱼和花玄鱼蹲了一个不十分像样的礼,回道:“回……小姐的话,奴婢……叫壳儿。”
花玄鱼笑道:“谁教的你这规矩?”
壳儿见花玄鱼可亲近,也不那么害怕了,回道:“是金梭她妈妈教的。金梭她妈妈原先是给州里罗员外家当丫头的,懂些规矩。金梭她爸病了,正缺钱,金梭她妈妈不得已只得把金梭卖了,得知我也要出来几年,便顺带着连我也一块教了规矩。求小姐还是买了金梭吧,他们家真的难。”说得很是可怜,就差没跪下了。
花玄鱼道:“倒是个好心的。”
接着又问了几个,花玄鱼心里已有了主意。
康敏让张婆子暂且把人领出去,问花羡鱼和花玄鱼道:“你们都看中了那个,说来我听听。”
花羡鱼点点头,将金梭和另外几个指了出来。
花玄鱼忙拉住花羡鱼,道:“你怎么挑那个金梭了,她嘴快,家里最是忌讳碎嘴的。依我看,那广大嫂便很好,寡言守拙的才是安分的。那个壳儿心地好,规矩还算齐全,也不错。”
花羡鱼笑道:“金梭虽嘴快,可她言旁人是非了吗?”
花玄鱼摇头。
花羡鱼又道:“金梭不但口齿伶俐,还是个讨喜殷勤的,家里不要这样的,还能要那样的。”
花玄鱼想想觉着是理儿。
花羡鱼又道:“那个广大嫂,人瞧着是少言寡语十分稳妥的,但两眼含怨。如今她怨卖她的人,到我们家后指不定就连带着怨上买她的人了。这样的留在家里就是个祸根。”
花玄鱼那里能想到这些,自然吓的不轻。
花羡鱼接着又说起壳儿来,“那个壳儿心是好的,只是她才是真真正正碎嘴的。金梭自己都没说,她却一气都说出去了。日后也是个好心办坏事的。”
康敏听了心里暗暗喜欢道:“阿羡能说出这些道理来,可见没白在娘那里住一回的。”
☆、第七回 韩束献锦囊之计,傅泽明郎心有意(一)
康敏除了留下了花羡鱼瞧上的几个人,康敏后来又点了几个,最后还留了个少妇。
那少妇长得十分妩媚艳丽,都说是不能有什么正经的。
花羡鱼也是不解得很,问康敏,“这样的,怎么能留?”
康敏却只笑也不说缘故,便打发花羡鱼和花玄鱼回去歇着了。
这还不算,还有更奇怪的。
事后,康敏竟将这少妇留在花羡鱼和花玄鱼身边了。
既然把人分派到身边了,花羡鱼就冷眼瞧了几日,也算是看出几分少妇的品行来了,便叫了来问出身的。
少妇叫丽娘,原是湖广人士,家里父母只拿卖女儿为事,丽娘八九岁时被卖到一大户人家。
先时在那户人家老太太跟前服侍,后来就被老太太指派过去服侍少爷了,大了因着模样招人,那家少爷便求了老太太给丽娘开了脸成了通房。
丽娘不但样子招人,也是有些手段的,在那家少爷成亲后,旧日里服侍的人多少都被新少奶奶给打发了的,却只她被留下了。
可就是那家的少爷对丽娘百般护持,到底不能时时刻刻放眼前的。
只一日,少爷出了趟远门,那少奶奶后脚就把丽娘给卖了。
所以丽娘这才流落到这千里之外来。
说罢,丽娘掩面抽泣而起,口中不住地念叨:“就不知……少爷他是否还安好。”
花羡鱼听说后幽幽念了一句,“悲欢离合总无情。”但随后又听闻了丽娘的难舍与牵挂,怒其不争的冷笑道:“旧的去了自有新的来,如何能不好的。也只你这旧人还在念着他的平安了。”
丽娘听了花羡鱼这话,哭得越发不可收拾了。
花玄鱼不禁问花羡鱼道:“你这是怎么了?天下间也不都是无情无义的多。你又何必这样刺她?”
花羡鱼却不再言语,只呆呆地望着窗外。
这节便先到此,再说旁的事儿。
只说康敏将园子里头的桌椅床案,花鸟鱼虫,一概都照着素日楚氏喜欢的收拾摆放。
楚氏是个面慈心软的,康敏自己也知道,那怕是用心了但凡事难免有个疏忽,若是因自己的一时不周全让楚氏受了委屈,怎么是好的。
且依楚氏的性子,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是个不会说的,事后更不会去追究。
这岂不是越发不能让人知道了,让做儿孙的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所以康敏让顾妈将调教好的金梭,分派到楚氏身边去服侍,并嘱咐金梭,“我留下你,便只看中你是个口齿伶俐的。”
金梭听了,忙跪地磕头,“太太大恩,奴婢紧记在心。”
康敏也没让金梭一时便起了身,道:“如今打发你到老太太跟前服侍,平日里你要多为老太太想着些。老太太该要什么,该添什么的,你直管来问我要就是。”
金梭道:“是。”
康敏又道:“别应得轻快,日后若是让我知道,你只管图省事儿,老太太该得的东西一概不齐全的,我只拿你是问。”
金梭忙应,“奴婢不敢。”
只待这些色色皆齐全了,一家子恭恭敬敬欢欢喜喜将楚氏请到园子里居住了。
楚氏见金梭是个讨喜的,十分喜欢,给金梭改了名,叫鸿禧。
随后,花景途夫妻便搬到原先楚氏所住的上房。
花渊鱼和韩束也换了居所,到原先二房的院子里住了。
原三房的那进院子,就成花羡鱼和花玄鱼姊妹的闺阁了。
这些都安顿好了,这家才算是妥当了。
康敏便同花景途商议,因他们家虽说算不得是新宅入伙,但到底摆上几桌宴请几家要紧的亲朋才是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