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赫的语气很凉,听不出来情绪的波动,其实已经是怒极,她收了很重的伤,甚至自己都走不了路却不肯吭一声,也不跟他说是因为什么受伤的。
秦子璇知道他是生气了,想到司徒赫其实很拧的脾气,于是她干脆闭上眼睛装死不说话了,因为刚才天火阵的甬道里发生的可怕一幕,她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
“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司徒赫随手拿过来一把剪刀,把她背上已经和伤口上的血凝固在一起的衣服剪开,瞥了一眼闭着眼睛不打算说话的小丫头,叹了口气。
“趴着吧,既然不能躺着就只要趴着了,明明连坐都坐不住了……”
修长的手掌扶着她肩头想让她趴在软榻上,然而秦子璇突然痛的叫了起来,他的手正好扶在肩头的伤口上,深可见骨。
“唔……”
“怎么了?”
司徒赫惊得一松手,秦子璇整个儿朝着前面倒了下去,他连忙捞住她的腰,直接把她肩头的衣服扯了下来,一个触目惊心的掌印显现出来,深可见骨的伤口可见对方如何残忍!
“子璇,你怎么受的伤?”
司徒赫的声音带着颤抖,她没有在天火阵里受到灼伤,却被别人伤得这么重!是什么人居然能对一个只有十岁的女孩儿下这么狠的手?
修长的手指带着颤抖微微覆在她肩头,因为暴怒双唇抿的死死地,桃粉色的唇瓣变成了艳红的玫瑰色,然后司徒赫怔住了!
因为,他发现她肩头的伤痕大小跟自己的手掌一模一样!
“我……我……”
苍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司徒赫慢慢地把手掌放在她肩头,看着完全吻合的掌印他的心一下子痛了起来,他昏迷的时候究竟做了什么?
“哥,你别胡思乱想,不是你想的那样!”秦子璇也感觉到他的一样,偏头看了一眼放在她肩头的手掌,急的不知道要怎么说话。
“我、对你做了什么?”
司徒赫的眉纠结在一起,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又看向面色焦急的秦子璇,欲哭无泪。
“哥,你先坐下来,听我慢慢的说。”
秦子璇拉着司徒赫在她旁边做下来,顺手把榻上的薄被拉过来盖在身上,才松了口气,她其实并不确定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语气也很疑惑。
“之前我们在小水背上进到最后三重禁地的时候,你因为魔气侵体失去了意识,我身上的水属性血脉传承被激发出来,水属性涌动形成了新的结界,保护了大家不受天火焚烧。”
秦子璇的语气很慢,她仔细的说了契约睚眦的事情,然后还说到了她对契约的不确定性,司徒赫始终都抿着唇听着,没有出声打断,更没有不耐烦。
“大概就是这样了,好累,哥你帮我弄杯水来,口渴了。”
秦子璇趴在被子里,心里盘算着怎么跟他说这件事情,虽然迟早他都会知道,但是……
“好,你先眯一会儿,我去取水过来,顺便跟东方阿姨拿药过来。”司徒赫起身给秦子璇拉了下被子,然后往正殿走,他先把她身上的伤口处理好了再问吧,有些话她未必想说。
空旷的内殿一下子就变得空荡荡的,秦子璇偏着头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司徒赫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固执呢?
东方潇潇刚把东方也和苏秦的巫力连通彻底分开,确保他们互相不会被影响,然后小水也已经给萧寒玉和苏秦身上灼伤的部分用灵河水洗涤过了,三个人差不多已经完全恢复过来,躺在侧殿的软榻上说话。
“东方阿姨,我需要一些治伤的药,子璇她伤得很重。”司徒赫的脸色很白,说话的时候心不在焉,一双眼眸透着黑雾,似乎清虚波动很大。
“用这个吧,我正准备拿过去给你们,孩子,你看起来不太对劲。”
东方潇潇盯着司徒赫,看着他周身的魔气摇了摇头,但愿不是她想的那样……
“我没事的阿姨,谢谢。”司徒赫说完转身进了内殿,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觉得现在心力交瘁。
东方潇潇和东方雅他们打过招呼,然后从密室出去了,毕竟东方菱只有十二岁,她不放心让她自己处理族里的事务。
内殿中,秦子璇趴在空荡荡的软榻上,看着火山岩石墙壁上的各色彩色宝石,心里想着一会儿怎么跟司徒赫说今天发生的事,她知道这看起来少年老成的家伙其实比谁都敏感,尤其是他骄傲的心。
“回来了?小雅他们怎么样了?”
秦子璇眨巴着眼睛,偏头看着司徒赫笑,身上的被子搭在手上,不敢直接盖在伤口上,两只手都已经麻了。
“他们都没事了,松开手吧。”
司徒赫挨着她坐下来,顺手把药膏放在秦子璇身边,然后去拽她背上的被子。
“嗯,没事就好了,我就放心了。”
听到东方雅他们都没事了,秦子璇才松了口气,收回发麻的双手枕在下巴下面,尽量不发出来别的声音,虽然她的背很痛,但她不想让司徒赫自责。
“我不放心你这样。”
司徒赫看着遍布她整个背的伤口,心底抽痛了一下,转身走到内殿旁边的小房间,不出所料的发现了现成的高温温泉水,取了铜盆把发烫的温泉水装起来,又拿了一块毛巾端着水走了出来。
“人呢?”
秦子璇偏着脑袋四处看,感觉到司徒赫走远了有点儿担心,目光触及内殿的大门,却没看到有打开的迹象,再一回头,发现司徒赫居然从屏风的后面端着一盆热水走了出来。
“我在,怎么了?”
放下手中的铜盆,一边感叹着东方巫族让他们都体验了一下古代的宫廷生活,一边在想,一会儿是不是能抱她去温泉里泡一会儿。
“哥,你从哪儿弄来的热水啊?”
秦子璇眨巴着眼睛往屏风后面瞄,看这颜色应该是温泉水吧,唔,她已经有几天没洗澡了,再加上昨天在天火阵里被烤的一身汗……
“后面有个温泉,先给你上药吧,等小雅的妈妈回来,问问她能不能让你进去泡一会儿。”
司徒赫边说边拧着盆里的毛巾,纯丝绸的帕子不太沾水,轻轻的一拧就干了,展开拉平然后折叠成大小适中的方形,修长的手指捏着秦子璇的下巴把她头转了过来。
“唔……我自己擦吧……”趴着的秦子璇觉得比较窘迫,毕竟她这会儿只是伤到了背,手完好无损的,擦个脸还是够得着的,只是这家伙似乎心情不好,算了,她就勉强牺牲一下吧!
“别动!老实趴着。”
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指轻轻用力,秦子璇的脸就一动也不能动了,再加上她这会儿背上痛的不行,于是乖乖的眨巴了下眼睛,果真老实了。
“哥,手指烫红了。”
因为司徒赫的手离她的脸太近,丝绸的毛巾也很薄,她就很能感受到他手上烫的吓人的温度,更不用说盆里面冒着热气的温泉水了。
“没事,一会儿就不烫了。”
司徒赫仔细的给她擦着脸,把她脸上的红黑一片还有血色都擦净,露出原本素白的小脸来,却发现她那双透着水色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的脸瞧,仿佛呢个瞧出一朵花来。
“咳!你看什么?我脸很脏吗?”
秦子璇见他转身冲新洗帕子,又瞥了一眼铜盆里冒着滚滚热气的温泉水,把手指伸到了盆边上。
“啊!”
“怎么了?烫着了吧,真够笨的……”
司徒赫扔了帕子拉着她的手看,却没发现秦子璇只是轻轻的握着他的手指,烫的发红的手指上传来微凉的触感,他才明白她的用意,无奈地叹了口气。
“哥,你认识一个叫君夜岚歌的人吗?或者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秦子璇知道,不管是早还是晚,司徒赫肯定都会问出来今天的事情,她并不想欺骗他,所以她想先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司徒赫的眉又皱了起来,一边摇头一边想:“不认识啊,没听说过这么奇怪的名字,君和夜不应该是两个姓氏吗?为什么连在了一起?”
“我也觉得纳闷儿呢,没事儿我就是好奇问问,因为你魔气侵体的时候问叫我这个名字,你说我姓君夜……”
秦子璇的语气也很无奈,很明显,当时那个意识根本不是司徒赫,而那个可怕的家伙似乎认识她,又或者说认识一个跟她长得特别相似的女人。
“什么?”
司徒赫也被吓了一跳,以前魔气侵体的时候他大都保有自己的意识,虽说清醒过来很困难,但是却不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
“你别担心,其实你失去意识只有一两分钟,四周的时间都凝固了,但是我却能说话,另一个你跟我说我姓君夜,叫君夜岚歌,奇怪吧。”
秦子璇咯咯的笑了起来,把面前的药瓶拧开,一股冲鼻子的奇怪味道喷了出来,让秦子璇的眼泪都差点飚出来了。
“笨死你了,这么笨以后怎么办?”
司徒赫赶紧把她面前的药瓶拿走,盖上盖子放在远处的桌子上,然后拿了一把扇子过来,放在她面前不停的扇。
“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会这么难闻?”
秦子璇抹着脸上的眼泪,脸色惨白惨白的,看起特别可怜,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哭腔,指着她背上的伤口道:“这要是都抹在我背上,不得把我熏死?”
“噗……”
司徒赫忍不住笑得更厉害了,抬手抱着她直接放在床上,然后绕过刚才打开瓶子的地方,把铜盆端到了床边上。
“这东西叫做药灵芝,是治外伤的圣品,小雅的妈妈一定是特别喜欢你,所以才把这么珍贵的东西拿给我了,你傻乎乎的直接打开干嘛?”
再一次拧干丝绸的帕子,小心的避开她背上看起来很狰狞的伤口,把她背上的血迹和灼伤都擦了一遍,然后又洗了一遍帕子,重新再来。
“唔……好吧。”
秦子璇趴在软软的枕头上,有点儿昏昏欲睡的感觉了,这间内殿的卧室很奇怪,四周的装潢很古老,就连这床都是一个紫檀木八宝雕花大床,看质地就知道是个价值连城的古董。
“疼吗?手指咬坏了。”
司徒赫把她放在尖利小牙齿下面的手拽了出来,随手塞了块儿巧克力在她嘴里,“咯噔”一下,嘴里的巧克力碎成两半,带着榛子香味的巧克力迅速的在她口中扩散开来,很醇很香。
“唔……”
秦子璇忙着嚼了下口中的巧克力,还没来得及说话,背上温热的丝绸帕子已经离开了,凉飕飕的感觉又来了,听到旁边“噗通”一声,她知道帕子又回到了铜盆里。
“药灵芝如果接触到完好无损的东西就会发出来特别刺激的味道,但是如果是碰到伤口的话,就会迅速的化作血肉填补伤口,愈合之后也看不出来有疤痕,并且愈合速度极快。”
司徒赫把手里的药瓶子直接倒过来,没有打开瓶盖,只是贴着她的肩头拧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瓶子里的药灵芝顺着瓶口的凹槽流淌在她伤口上,从肩头的伤口开始,缓缓地逐渐蔓延在整个背上。
“咦?现在真的没什么味道了。”
秦子璇觉得很稀奇,转头想看一眼这神奇的东西,被司徒赫按住了她的脑袋不让她动弹,“趴好,你稍微动一动我的手也会抖。”
“哦……”
被呵斥了的秦子璇老老实实地趴着,一动不动的盯着枕头上的火焰纹看,几乎都要看出一朵花来了,她才想起来自己这会儿身上只有一条小内,一下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司徒赫看到她手臂上似乎起了鸡皮疙瘩,以为是这个空旷的殿里温度太低她冷了,于是时顺手拽了被子过来,盖在了她的腿上,目光仍然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冷了也不吭声,你是属猪的吗?”
秦子璇声音闷闷的,似乎还透着点郁闷答道:“哥,今年是九七年,我十岁,所以我是八七年生的属兔……”
“噗……笨死了!”
司徒赫听着她软软的声音带着鼻音,知道她肯定是伤口疼的但又不想承认,摸了下她的脑袋然后把拧干的丝绸帕子搭在她背上,又拉过来被子盖好。
“先别动,就这么躺一会儿,大概等药干了就能翻身了。”
“哦……好。”
秦子璇眨巴了下眼睛,总算是盖上被子了,心里生出来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挫败感,大概她就是个洋娃娃,前后一样平没什么女人味儿。
司徒赫把铜盆拿走,看里一眼里面暗红的血水,他的脸色很白,不管事实是怎么样的,他都需要知道,很明显她身上的伤口跟他自己有关系,说不定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