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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 第62节

    谢玄想到什么,低声道:“不好。”
    呼延图走脱之后,第一要找的是解药,第二要找的是飞星术,必会翻到他们屋中去。
    谢玄飞奔回屋,推开屋门就见被子床帐都落在地上,箱笼里的衣裳洒了一地,地上还有点点血迹。
    呼延图果然来过。
    曲正脚程慢些,与小小一同进门,见此情状连忙问道:“可……可丢了什么东西?”他本想直问飞星术,又生生忍住了。
    谢玄咧咧牙,指一指房梁:“羊皮卷丢了。”
    曲正不明所以,不知是什么羊皮卷,谢玄满脸懊恨加上一句:“飞星术。”
    曲正脸色大变,他一跃而起,果见梁上有手摸的痕迹,落地便道:“这,这么要紧的东西,谢兄怎么不随身携带。”
    他们一边说话,谢玄一边冲小小眨眼,真的羊皮卷他随身带着,呼延图偷走的是假的那一张。
    小小赶了一个白天一个晚上,刚刚做好,搁在房梁上通风吹干。
    谁知竟会被呼延图给偷走了,干脆将计就计,放出风声,就让呼延图以为他手里拿的是真的飞星术。
    曲正叹完便道:“我这就吩咐加紧追查,谢兄和桑姑娘也收拾收拾东西,咱们今日便上船离开商州。”
    趁呼延图伤未痊愈,免得夜长梦多。
    谢玄叫住曲正:“曲先生,我还有一桩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谢玄从怀里掏出个瓷瓶:“这是解药,他没能找到。”
    曲正一点就透,呼延图自己下的毒,自己当然会治,但没有现成的药材,他必要去各个药铺买药,只要派兵丁守住城中药材铺子,总能找到形迹可疑的人。
    这倒真是坏消息中的好消息了。
    曲正又问:“玉虚真人他老人家去了何处?可否请他相帮?”
    “师父他老人家还当此间事了,他性子闲散,云游去了。”
    曲正满脸遗憾,拱一拱手:“那我安排人手排查药铺医馆,谢兄桑姑娘也请自便。”
    曲正一走,小小张口就要说话,谢玄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将整个房再仔细查过一回,又放出黄符纸鹤守门守窗。
    这才对小小道:“这事对谁都不能说。”
    小小郑重点头:“可咱们拿什么给紫微真人呢?”
    “再想办法就是,坐船上京城总得一个月,怎么也想得出法子了。”
    两人正在说话,纸鹤便发出示警,谢玄推门一看,是明珠身边的侍女,那侍女生得面圆白胖,见谢玄瞪着眼睛,有些害怕,细声道:“我们郡主听说那恶人跑了,心里害怕,想请桑姑娘过去。”
    谢玄挑挑眉头:“那我送她过去。”
    他将小小一路送到明珠的怀中,明珠缩在床上,放下了床帐,小小近前时,她还道:“你把豆豆给我看看。”
    几位侍女都不敢靠近,她们不曾见过呼延图的厉害,又对郡主无可奈何,纷纷叹息。
    只有小小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害怕,举起手腕,将腕间缠着的豆豆给她看:“喏,你瞧,是我吧。”
    明珠一下掀开帘子,小小这才看见,明珠手里竟然拿了一把机弩,她一把抱住小小:“你留下好不好?陪我睡成不成?”
    她看谁都怀疑是呼延图。
    小小拍拍她:“别怕,呼延图受了伤,逃走治伤都不及,不会来的。”
    明珠紧紧勾住小小的胳膊,她刚想说什么,肚里就响了一声,脸上微红:“你不来,我都不敢吃东西。”
    说完拍拍巴掌:“送吃的上来。”
    几个侍见郡主终于不闹腾了,都松一口气,将早膳摆了上来,明珠要小小陪她吃饭,十分巴结的道:“再给桑姑娘的师兄也送一份去。”
    明珠比小小能吃得多,她吃了一碗鱼肉馄饨,八碟小菜,和各样馒头细点都吃一半。
    小小只吃了半碗馄饨便吃不下了,明珠捏捏她细伶伶的手腕:“你可得多吃一些,你那蛇这么能吃,它要是再胖些,你都举不动它了。”
    豆豆闷头在小小的碗里,一口一只馄饨,仰着脖子往下咽,听见明珠说话,冲她吐信,吐完了又低头吃鱼肉。
    明珠吃饱了又忧愁起来:“你说,那个……那个呼延图,会不会来找我?”
    小小不解:“你身上又没他想要的东西,飞星术也已经被他偷走了,他怎么会来找你呢?”
    明珠打了冷颤,她搓了搓胳膊,低声道:“我也不知,可我就是觉得他会来找我,就好像他已经在我身边,我总是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
    澹王妃掀了帘子进来,正好听见这最后一句,皱眉上前,探手就摸明珠的后颈:“哪儿凉?”回头便对那几个侍女道,“郡主是不是又贪凉睡玉枕了?”
    又叫贴身侍女将取了个狐狸毛的围脖来,让明珠围在颈间:“年轻的时候贪凉,等你年纪大了,且有得好受呢。”
    “将郡主的东西收拾齐全,别落下什么。”说完摸着明珠的手,“下午就上船了,隔着江河那恶人总不会再来,你只管安眠就是,再睡不着,就到我屋里来。”
    端阳节才过,明珠没一会儿就热出一头汗,可又不敢摘下来,等王妃走了,她热得把外裳都脱了,只穿着里面的纱衫,摆着胳膊对侍女道:“赶紧赶紧,给我弄点凉果子露来喝。”
    小小体寒,便似块寒玉,坐在她身边都能染上些清凉,明珠又道:“你就陪我罢,你总不能,总不能天天跟你师兄一个屋子罢。”
    小小细眉一拧:“为何不能?我从小便跟师兄一同睡的。”
    “哎呀”明珠脸上通红,她捧着脸道,“你们又没成亲,怎么能一起睡?真的睡一张床么?”
    小小点点头,明珠脸上更红了:“那……那你们会不会生小娃娃?男人女人一起睡,就会生小娃娃的。”
    说完盯住小小的小腹,满脸敬畏的模样。
    小小白玉般的脸上染了一点红晕,她自然知道生孩子是什么,村中妇人都生孩子,可师父从没说过睡在一张床上就会生孩子。
    明珠绞着衣裳带子,继续把她知道的告诉小小:“要是睡在一块,脱了衣裳,那肯定是要生小娃娃的。”
    小小思索片刻:“那我以后便不脱衣裳。”
    明珠满脸纠结,要说什么又咽下了,侍女在帘外道;“郡主,谢公子在门外接桑姑娘呢。”
    明珠“扑哧”笑了,推推小小,打趣她道:“你快去罢,你师兄想你了。”
    小小不懂她为何这样笑,她一本正经:“也没这么快就想我。”
    明珠笑得歪在床上,两人说定到了船上也一起玩,明珠坐到镜台前,让侍女替她梳妆:“快点,我还想去看看闻人羽。”
    侍女一双攒着满把的头发,替明珠梳了个十分玲珑的发式,又均花粉调胭脂,将明珠细细装扮。
    明珠揽镜自照,自觉比平日还更美几分,对着镜子笑了笑,说了一声:“赏。”
    说完急着出门要让闻人羽瞧一瞧她今天的打扮。
    走到外院廊下就见闻人羽正对谢玄说些什么,闻人羽将朱长文的错处一并认下,想问谢玄讨解毒丹药。
    谢玄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这就是解药,可只有三颗了,你若能调出来,自然最好。”
    闻人羽再次拱手道谢:“多谢谢兄,咱们京城再见。”
    明珠赶紧拦住他:“闻人羽,进了京城,你能不能带我逛逛?”
    闻人羽敛眉垂目:“进京之后便是道门大比,实在无暇尽地主之宜,万望郡主包涵。”神色中十分忧虑的模样,瞧都没瞧她一眼,转身走了。
    明珠站在原地,心知入京之后再难交际,咬着嘴唇,把头高高扬起,对小小和谢玄:“走!咱们上船。”
    双方并不同船,出了这样的事,澹王更不能信任紫微宫的人,与闻人羽行彻底分开,将谢玄小小当作上宾请进王府船上。
    刚上船,谢玄便一跃上了桅杆,站在高处看商州港,刚出港口时还有大小船只挤在一起,一入江河,豁然开朗,便见江河滚滚,云水一线。
    谢玄独立桅杆之上,只觉得八方风从四面穿梭,在大江之上汇集,鼓动船帆,吹得大小船舶驶入江海。
    一时心神激荡,紧阖双目,在心画了个御风阵法,抬手而过,掌间轻风,竟在江面划出一道水痕。
    第69章 切金瓜
    江风水阔,烟波浩渺,浅浅一道水痕刚破水面,便消影无踪了。
    但谢玄还是心中欢跃,若是只有他和小小两个人,必要长叫一声,他一低头,就见小小抬头看着他,见他回首,弯眉而笑。
    谢玄旋身跃下,脚尖一踮,飘然落地,没踩着桅杆借一点力,四周船只上的人见了,都齐声喝彩。
    谢玄落地之后,冲四方拱手,扬扬笑着走到小小身边去。
    澹王与澹王妃正坐上层船舱中,从舷窗往外看,见谢玄从桅杆风落而下,还有些担心,他们船足有三层楼那么高,若是失足非得摔个好歹。
    见他安然落地,澹王妃松一口气。
    侍女捧着了冰盒进来,上面盛着切好的金皮香瓜,红白樱桃。
    王妃捻了根碧绿的樱桃梗子,送到丈夫口中,问:“他的身手比之王府那些卫兵如何?”王妃嘴上问的是卫兵,实则是澹王的亲卫,个个都是精挑细选上来的好手。
    澹王沉吟片刻:“若是单打独斗,那些全加上也不是他的对手,但若排兵布阵,以百人之力对抗他一人,便能拿下。”
    “就是说他一人可抵得百人。”澹王妃微微一笑,“恭喜王爷得此良材。”
    澹王笑着摇头:“不曾。”
    澹王妃微微诧异,丈夫广交四方,礼贤下士,她还以为谢玄和小小已经投靠王府,这才为救明珠出力。
    “我看那对师兄妹,是不会效力于任何人的。”
    澹王妃听完,便吩咐侍女:“往后桑姑娘那儿更精心些,金瓜樱桃送了没有?”
    侍女曲膝答道:“已然送去了。”
    “不必如此,只寻常相待便可,他不肯投靠,难道还要着意笼络不成?”澹王听妻子这样吩咐,脸色一淡。
    王妃正色道:“非是为了王爷,他们既非想要好处,便是为了个义字,如此人品,值得敬佩。”
    澹王侧目看向妻子,目光一凝,点头赞同:“不错,如此人品,值得敬佩。”
    谢玄和小小房中早就送了樱桃和金瓜来,可两人都没吃,将樱桃放在碟子里,谢玄要用新学会的御风术,来剖樱桃核。
    试了半日,碟子都劈裂开几只,樱桃汁溅在小小雪白面上。
    “哎哟!”小小拿手指头抹掉溅在脸上的樱桃汁,噘起嘴来,轻声叫道,“师兄轻点儿。”
    谢玄一抬头,果见小小脸上溅着红点儿,似红梅映雪,伸手擦掉一点儿,往嘴中一吮,皱眉苦思:“要不然试试这瓜?”
    剑指一挥,风刀将金瓜一剖两半,香甜汁水流了满桌。
    谢玄大喜,伸手又再试,将一只金瓜切成四五瓣,送一瓣到小小的嘴边。
    “我明白了,这切大的东西比小的东西更容易,硬的东西比软的东西更容易。”谢玄随手捏起个馒头来,果然难使上力,切口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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