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的神色已然是冷厉了几分,突然就站了起来,身子微微一晃,还好南宫逸扶了她一把,才没有再跌坐回去。
“是香儿!一定是她!本宫就说嘛,好端端地,昨儿为何就突然提到了小库房中的珍珠。今日又一直在本宫的耳边说着如今皇上极为喜爱珍珠,还夸赞苏嫔戴着那珍珠簪好看!原来竟然是设了陷阱在此等着本宫?”
南宫逸的眼神陡然明了,急忙喊道,“来人!”
“奴婢在,不知娘娘和王爷有什么吩咐?”
“去,看看香儿在不在,速速唤她进来回话。”
“是,娘娘。”
不多时,那嬷嬷面色难看地回来道,“回禀娘娘,那位香儿已经被宫正司的人带走了。就在您在承乾宫那儿去求皇上的时候,人被带走的。”
“可是德妃派人来的?”
“回娘娘,当时来人只说是宫正司的,而且说是得了皇上的令,要彻查鲛珠一事,所以,奴婢们也都没敢再细问,更没敢拦了!”
良妃的身形微微一颤,目光有些涣散了起来。南宫逸一摆手,那嬷嬷迅速地低头退了下去,再度将殿门给关好了。
“原来如此!倒是好周密的计划。那香儿,怕是回不来了。”良妃的身子再一晃,伸手扶住了一旁的长几,“好!真是好!竟然是布下了如此严密的一个局。那鲛珠,不一定是香儿放进去的。可是,若非是香儿的处处暗示,本宫又如何会想到了让人去做几件儿珍珠的首饰?”
良妃一脸的气急败坏,那长长的护甲,在那长几上用力一划,两道极为明显的划痕,就已是出现在了眼前。
“好一个武贵妃!你倒是打的好算盘。我现在明白了,你这么做,是未雨绸缪呀!”
南宫逸不解,略一拧眉,“母妃此话何意?”
“何意?哼!如今皇上对太子妃日益看重,甚至是连太子因此而不早朝,都是不加责备,反倒是还让人送了不少的好东西过去,这说明了什么?这宫里头凡是长了眼的,怕是都看的出来了。偏巧这会儿武贵妃又被皇上刻意冷落,摆明了就是在为太子妃出气呢!”
“出气?”
“哼!前几日,太子妃入东宫准备小住,当天几乎是所有的妃嫔都去过了。各宫各院的主子们也都是让人送了礼物过去。可是偏生就只有六局二十四司的女官,未见有一人前去拜见!这不是在故意给太子妃使脸子吗?那六局听的是谁的话?还不是武贵妃的?”
“当日太子妃为何未曾夜宿东宫,便又匆匆离去了?而后,便传出了身体不佳的消息?皇上看重太子,自然也就爱屋及乌,看重太子妃了。皇上几道旨意下来,这不是摆明了是在为太子妃出气?”
南宫逸不语,一双剑眉,刚毅中透出了几分的冷凝来。
“那武贵妃也不傻,看出了皇上的心思,自然也就要想法子为她自己开脱了。这些年,她协理六宫,后来皇后被禁之后,这后宫的大权还不是都落到了她的手里?如今,她也看出了大势所向,这是在为自己谋后路呢!先将这鲛珠的事儿,扣在了我的头上,若是底下再有什么事儿,对不上了,这被怀疑的,头一个,也当是我了!”
良妃的眸中闪现出了凌厉且狠绝的眼神,“不仅如此,她还可以借此机会,将自己给摘了出去。毕竟,如今人家病着,宫门都是一步不出的,谁会怀疑这一切是她主导的?再加上,这几年,我也是时有协理六宫事务,在别人的眼里,我也的确是有这个机会和动机的。”
南宫逸看着眼前的这个被他唤了十几年的母妃,这是他头一回看到她表现出了无助、恐慌,以前哪怕是自己被御医查出是中了毒的时候,也未曾见到她如此地惊慌失措过!可是现在?
南宫逸拧眉不语,将事情的前前后后仔细地串联了起来,若是自己所料不差,怕是这件事,还不算完!百颗上等珍珠,尚且敌不过一颗鲛珠,可是在她这里,却是查出了数颗,而且偏偏皇上都是一颗都未曾赏赐于她的。这些鲛珠的来历,首先就是一个问题。
香儿被宫正司的人带走,十有八九是会指证良妃了。不论是武贵妃使了什么手段,香儿定然是会为她卖命了。如此一来,怕是不仅仅是母妃会出事,还会牵连到了整个儿王家。
原先的王家一分为两派,那一支,早已是因为当初齐王的事,全族没落了。京城王家,如今也就是单指舅舅王保国这一脉了!舅舅好不容易才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坐稳了,难道一次?
南宫逸的手犹豫一紧,突然想通了什么事,背后之人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良妃!而是她背后的整个王家!
能有这等心思的,除了皇上,便只剩下一个南宫夜了!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南宫逸的心里有些忐忑,总觉得有些不安,可是却又说不上来,何处不对劲。是自己多心了?
“我想到了,我还有鸩毒!原本是不想将祸事引到我这儿来,所以才给她下了黑鸩的毒,如今看来,倒是太便宜她了。本宫如今是一刻也不能等了。本宫要她立刻就死!”
南宫逸的脸色大变,回头看了一眼殿门,急声道,“母妃!慎言!”
良妃的唇畔浮上了一层诡异的笑,“不让我过得舒心,那就谁也别想舒心。哼!不就是为了那个洛倾城吗?那黑鸩的毒素,一时难以发作,倒是便宜了她,让她多活几日。这一次,本宫就不信,那普通的鸩毒,还要不了她的命!”
南宫逸嘴巴微张地看向了自己的母妃,她竟然?
“您竟然是给她下了黑鸩的毒?什么时候的事?”好一会儿,南宫逸才有些困难地出声道。
“呵呵!就在册封大典那日,她可是穿了太子妃品级的凤袍呢。华丽的很呢。”良妃竟然是笑出声来。
南宫逸一脸的阴郁,双眸像是淬了毒一般,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母妃,一眨不眨。
良妃笑了几声后,察觉不对,看到自己的儿子正用着这着怨气十足的眼神看着自己,一时,又有些心慌了。她连忙起身,到了南宫逸跟前,伸手抚上了他的胸膛,有些讨好道,“逸儿,母妃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是皇子,是亲王,怎么可以对一个女子如此留恋?难道你忘了你的大业不成?”
看到南宫逸的神色不变,那身上冷厉的气势,反倒是越来越盛,良妃这回是真的有些怕了!这个儿子,表面上看起来,虽然是好脾气,任何场合,任何时候都是笑得温润无害,可是她这个做母妃的如何会不知道,他一旦发起怒来,宛若是发了狂的野兽,根本就是制止不住的。
“逸儿,你想想你的舅舅,想想你这些年隐忍是为了什么?想想你舅舅四处为你积累了财富,又是为了什么?逸儿,你千万要冷静,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了你的前程。若是她没有成婚,也便罢了,可是她都已经是太子妃了,是南宫夜的妻子了,你还能如何?”
“够了!”南宫逸实在是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了她,然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着这位一心只为了自己好的母妃!
良妃看到儿子的额角上,青筋一突一突的,显然是暴怒的前兆了。
良妃白了一张脸,一手扶在了榻上,一手抚着胸口,看着眼前有些暴戾的儿子!被自己的儿子如此粗鲁地对待,如何能不心痛?这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这一生唯一的依靠,也是将来整个王氏家族的依靠,可是现在?
南宫逸的心里也是纠结万分的,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名义上的母妃,的确是为了自己好,也不是不知道,她也想着让自己借助王家的势力,从而巩固他在朝中的地位。当然,等有朝一日,自己的势力足够庞大的时候,也千万不能忘了,要提携一下王家。
对于良妃,南宫逸的心里一直都是十分地愧疚的!
无论如何,他骗了她!虽然他也不想这样,他也不想一出生,自己就被送到了一个陌生人的身边,并且是唤他们爹娘。可是事实已然如此,他还能如何?
南宫逸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以后,洛倾城的事,你莫要再插手!还有,千万别再想着对她下毒。你还不知道吧?洛倾城的医术,并不亚于那位无崖公子。至于你所谓的黑鸩毒,想让她在无声无息中死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你还是死了这份儿心吧!你与她斗了多少次,有哪一次,是你占了上风的?”
良妃瞬间呆怔,“医术?你说洛倾城会医?”
南宫逸有些无力地点点头,“她不仅仅是会医,她的武功,甚至是不亚于我,母妃,你太小看她了。时至如今,您不会还天真的以为,她当真是中了什么黑鸩之毒了吧?呵呵!现在,您还是安心祈祷,让她对你下手轻一些,莫要做的太绝的好。”
“什么意思?逸,逸儿?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母妃不明白。你别吓我好不好?”
看到良妃有些苍白的脸色,南宫逸知道这个消息或者是来的太过突然了,很显然,她有些承受不住了。
南宫逸没有再说什么,摇摇头,负手而立,再过片刻,转身便走。任后来的良妃如何呼唤,也不肯再回头看她一眼了!
南宫逸出了宫,没有上马车,而是漫无目地地四处走着,竟然是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寒王府的后门!抬眼看过去,如今已是改为了太子府,这里面,住着自己最为心爱的女人,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
饮酒赏月?抑或是吟诗做画?
南宫逸的眸底闪现出了一抹巨大的痛楚,那是一种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一般的痛楚!南宫逸也不知自己在那儿站了多久,又是何时离开的!只是知道,当自己从先前的那些既美好,又充满了伤痛的记忆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然是到了洛府的门口了。
南宫逸看着那紧闭的大门,久久凝视,双唇紧抿。片刻后,一闪身,便从一旁的院墙跃入,足尖轻点,几个闪身,已是到了锦绣阁。
这里的暗卫并未撤走,只是人数比以前少了些。这里的大部分的箱笼也都是有了挪动了。一部分被倾城当嫁妆嫁去了寒王府,还有一部分,被倾城移到了云清儿那里,另外,再有一部分,则是早就被无崖给转移到了玉景山了。
南宫逸缓步进了那绣床前,再轻轻地坐了,然后凝视了一圈这屋子里的所有东西。连那绣凳,他也不曾落下!
这里曾是倾城生活过的地方,现在,似乎是还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南宫逸伸手抚向了一旁的锦被,这也曾是她盖过的吧?如今,佳人仍在,只是再不是他所能觊觎的了!
等南宫逸再从洛府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气息已是大变!
先前在锦绣阁里的悲伤、怀念、留连,现在,已是尽数化为了冷厉!
南宫逸没有回安王府,而是去了一处城东的民宅。七拐八绕之后,才算是进了院子。
“参见少主。”一名黑衣人跪拜道。
“起来吧,你们现在手上还有多少鸩毒?”
“回少主,普通鸩毒,还有三瓶,至于黑鸩毒,不足一瓶了。”
南宫逸冷笑一声,“你们倒是好胆量,竟然是敢瞒着本王,直接就将东西给了良妃!你们莫不是忘了,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属下不敢!”
“不敢?本王看你们敢的很!”南宫逸勃然大怒,直接便是挥出一掌,那黑衣人感觉到了掌风的袭近,却是一动也不敢动!仍是跪在了那里,生受着!
'砰!‘地一声,黑衣人被震出了数丈,身子像是一只残破的风筝一样,从墙上滑了下来,再重重地落到了地面上,已然是一动不动!
另有两名黑衣人现身,却是对于刚刚被掌毙的那名黑衣人,恍然未见。
“东西可都藏好了?”
“回少主,藏好了。就等着少主的吩咐了。”
“好,明日一早出城,记得,千万莫要露出任何的马脚。另外,银票全都兑换好了?”
“回少主,您放心。这些年,咱们也不是头一回了,定然不会失手的。”
南宫逸却是冷哼一声,面色凝重道,“这次与以往不同,别忘了,还有一个南宫夜呢。千万别被他的人给盯上了。”
“是,少主。”
“将尸体处理干净。留两个人在这里等我就好,将所有的鸩毒留下。那只黑鸩现在何处?”
“回少主,在地下关着呢。这里地处闹市,那黑鸩白天闹腾地欢实,也不会引人注意,再说了,这地下可是隔了数层的厚石呢。少主放心就是。”
“嗯。那银貂可有下落了?”
“回少主,前些日子,咱们的传了消息过来,说是曾在苍冥的南部有人见过。不过那东西速度太快,莫说是捉了,便是武功稍差一些,连看都是未必看得清的。”
“难找也要找。那银貂的巨毒,可是我们必不可少的。”
“是,少主。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记住,你们是紫夜国的人,不是良妃的奴才,若是再有下次,他便是你们的榜样。”
“属下不敢。”
南宫逸交待完了,便头也不回地出了这处小院儿,压根儿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正有一双亮闪闪的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呢。
宫里的消息,每隔半个时辰,便有人送一趟出来,这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这不过是一件鲛珠引起的事件,竟然是几乎将皇上的整个后宫,都给搅翻了!
除了德妃还算是淡定之外,其它的各宫各院的人,几乎是或多少的都开始掺和了起来。当然,表面上,武贵妃,还是安安稳稳地待在了她的永寿宫,至于这暗地里使了什么绊子,倾城相信,用不了多久,也就会有消息传来了。
“吱吱!”
原本正心情极好地为倾城剥着核桃的夜墨,一听到了这只小宠物的吱吱声,脸色便阴沉了下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自己与倾城正享受着难得的二人世界的时候赶回来,找什么事儿呢?
那小花梨原本是回了静园,老远便感受到了主子的气息,一路疾奔过来,刚想要冲进主子的怀里撒娇一番呢,可是才到了这窗台上,便感受到了一股极为阴冷的气息,冲着自己的小脑袋袭来!
小花梨瑟缩了一下,两只萌萌的大眼睛,极为委屈地看向了主人的新欢,对,新欢!在它这只小兽兽的眼里,这个男人,就是主人的新宠,主人有了他,自己就被隔离了!
小银貂乃是颇具灵性的动物,与玉蟾和黑鸩一般,皆是能看得懂人的脸色,虽不能说是完全能听懂人言,可是对于人的气息的变化,却是十分的敏锐的。
而小银貂,则是这三者之中,最为灵性之物,如今竟是摆出了一幅极为委屈的样子,呆呆萌萌地看向了自己的主子。
倾城一扭头,瞥见了它有些受伤的小脸儿,心中一软,冲着它便是一招手,“过来!”
小花梨听到了主人的召唤,立马就是精神一振,然后嗖的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火速地冲到了主子的怀里。小脑袋还不忘在她的怀里蹭了蹭,说不出的欢喜。
倾城看她如此欢喜的样子,颇有些好笑,“怎么这会儿回来了?一个不注意,你就偷溜出去不见影儿了,再有下次,我不介意直接将你给关到笼子里。”
小花梨似是听懂了,连忙讨好一般地吱吱叫了几声,末了,竟然是还伸出了一只前爪往窗外的方向指了指!
小花梨的这个举动,可是把夜墨给吓了一跳。这小家伙也太通人性了些吧?竟然是还会摆动作了?
夜墨有些郁闷了,可是倾城却是笑了!
“阿墨,走吧,跟着小花梨走一遭,它可是找到了好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