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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李老板倒也硬气,正要叫骂,忽然从楼上传来一阵银铃声:“你们放了李妈妈,我跟你们走!不过李妈妈养了我几年,你们要付清赎身费!”正是崔玉儿到了。
    那人看到了崔玉儿,方才笑道:“崔姑娘,好久不见,越发识大体了,准备一下跟我走吧,你放心,银子我们会付清的!”说完,放了李老板。李老板获得自由,连忙问崔玉儿:“玉儿,这几个都是尴尬人,你怎么能跟他们走?”
    崔玉儿眼睛里滑落了珠泪,长叹一口气,说道:“四年了,唉,也该结束了。”然后转头对三人说道:“请三位缓一缓,小女子处理好这里的事情,三日后便随你们走!”说完,也不待三人回答,便转身进屋,屋里传来一阵啜泣声。
    春香楼的大厅里,自李老板以下,面面相觑。只有那三人面带喜色,拨开人群,便要离去。这时,一队衙役身着红黑公服,手持水火棍,站在春香楼门口大吼:“是谁在这里打人?随我们到衙门一趟!”衙役的后面,更是跟着一顶轿子,州官俞彦从轿中钻出,逼视着春香楼众人。
    三人一见俞彦,忙冷笑道:“翁知州到得好快,就怕崔玉儿受半点委屈。四年前拐走崔玉儿的帐,咱们慢慢再算!”
    俞彦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听闻有人借着赎买崔玉儿在春香楼闹事,便急忙带着衙役亲自赶过来。没想到到这里一句话还未说,便遭到了三人的嘲笑。
    俞彦为了维持官威,也不理会三人,头转向众人说道:“大清早的,谎报什么有人闹事?再有此事,定不轻饶!走,回衙门!”说完,俞彦钻进轿子,打道回府。
    第五十五章 红颜“祸水”
    彭新将春香楼事宜飞报林纯鸿,周凤知道后,急坏了,连声催促林纯鸿一定要抢回崔玉儿,还说那三人不知什么来路,崔玉儿跟着他们不知道会受什么苦。林纯鸿凭直觉感到崔玉儿的身份不简单,但拗不过周凤,准备看情况再图他策。
    不多时,下人报告知州俞彦秘密求见。两人相见颇为尴尬,不过两人都是脸皮奇厚之人,就像以前的事从未发生一般。俞彦直接要求林纯鸿救崔玉儿。林纯鸿惊问其故,俞彦才详细的向林纯鸿解说了崔玉儿的来历。
    原来崔玉儿从小失去父母,被人卖至南京青楼,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结识了郑彩。郑彩乃海上巨盗郑一官的得力手下,那时,郑一官正筹划着招安事宜。为了打探朝廷动态,便派郑彩前往南京布置暗桩。郑彩见崔玉儿才色双全,有心的他认崔玉儿为义女,由胡韵改名为郑蝶。郑彩希望凭借郑蝶的美色和才艺打入南京官场,刺探消息。郑一官等人纵横海上,杀人越货,公然对抗朝廷,深知郑一官和郑彩内幕的郑蝶深感不安,唯恐被朝廷查出坏了自己性命。恰好当时俞彦在南京任官,仰慕郑蝶的才气和美貌,对郑蝶事事顺从。当俞彦四年前由南京调任夷陵知州时,郑蝶觉得这是个摆脱郑氏集团的好机会,便暗暗的要求俞彦将她带到夷陵。俞彦在美色的蛊惑下,答应了这个请求。
    当俞彦把郑蝶带到夷陵后,正准备纳为妾室,结果传来郑一官受朝廷招安,被任命为游击将军的消息。俞彦深知郑一官和郑彩等人睚眦必报,并且残忍好杀,他感到十分恐惧,便把纳妾之事拖了下来。一心想过安稳生活的郑蝶对俞彦感到非常失望,不愿意再依附在翁府。再说翁家大娘子早就看她不顺眼,一心想赶走她,趁俞彦不在,将郑蝶卖至春香楼。当俞彦得知此事,对大娘无可奈何,大娘家背景深厚,他也惹不起,只好默认了事实,暗暗的对春香楼的郑蝶也就是崔玉儿进行照顾。
    现在没想到,郑彩等人居然找到了夷陵,一心想带回崔玉儿,按照俞彦的说法就是崔玉儿知道郑一官等人的很多内幕,这人流落在内地,对他们是个潜在的威胁。现在俞彦早就熄了纳崔玉儿为妾的心思,只不过对自己老婆将崔玉儿卖至春香楼愧疚不已,考虑到林纯鸿暗中势力雄厚,便希望林纯鸿帮这个忙。
    林纯鸿对崔玉儿的经历感叹不已,同时对崔玉儿熟知郑一官的内幕非常感兴趣:赵和海等人要在海上打开局面,没准就可以靠着崔玉儿。他和俞彦蘑菇良久,直到俞彦答应将长阳县火烧坪这个地方的铁矿由官采转为民采,林纯鸿才答应了俞彦的要求。
    俞彦还和林纯鸿约定:火烧坪采铁矿,他身为州官不好插手,但是荆州的货栈凑份子的话,一定不能少了他的一份。林纯鸿当然不会拒绝,就是一个优先购买原始股而已,不在话下。林纯鸿兴奋不已,困扰他已久的铁矿问题终于有了解决的眉目。他早就知道,火烧坪这个地方铁矿的品位高,不是马连的铁矿所能比的。唯一的麻烦就是火烧坪地处深山,不靠近清江,运出来比较麻烦。
    林纯鸿立即行动,掏出三千两银子,由俞彦通过李老板拿到了卖身契,便安排崔玉儿趁黑悄悄的赶到了夷陵货栈。崔玉儿听说帮她赎身的是周凤,心里惶恐不已,唯恐连累了周凤,待见到林纯鸿后,方才放下心来。别人不知道林纯鸿的暗中势力,崔玉儿通过各种渠道对林纯鸿了解甚多。
    彭新周世亮等人把崔玉儿都当如夫人看待,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这让崔玉儿苦笑不已,要说像她这样的乱世飘萍能嫁给林纯鸿当小妾,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她和周凤关系良好,这次林纯鸿奉周凤之命来赎她,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成为林纯鸿的小妾?
    林纯鸿早就计划返回枝江,只是被赎买崔玉儿一事拖住了脚步,第二天一早,为了令郑彩的爪牙查不到崔玉儿的去向,林纯鸿便顺路带着崔玉儿去枝江。周世亮由于上次作战失利,唯恐遭到林纯鸿的惩罚,这次更是竭力讨好林纯鸿,亲自带领两名侍卫护送。
    一行五人冒着刺骨的寒风踏上了归程,两人坐马车,三人骑马,为了就马车的速度,三人拉着缰绳,让马缓缓行走。从夷陵至枝江,山峰逐渐低矮,地形也逐渐开阔。此段正处在巴东余脉与江汉平原的交接处,路越来越好走。不到半日,五人便行至安福寺,此地已经隶属于枝江,林纯鸿算是到了自家的地盘。想到以前在安福寺招募流民,林纯鸿感慨良多,但凡河南和陕西的地方官多点心思,哪会有什么流民?更不会让变民的声势越来越大,弄得民不聊生,朝廷也摇摇欲坠。
    林纯鸿一路和周世亮说着上次冲突的得和失,林纯鸿对周世亮适时撤退感到非常满意。周世亮认为白杆兵战力强,主要是因为武器运用娴熟,战阵配合紧密,远远超过护卫队。要说护卫队作战也勇猛,但技艺不如人,阵型也被白杆兵克制,再说从气势上看也远远不如白杆兵。两人一路总结,一路前行,浑没有注意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随着马匹一声嘶鸣,林纯鸿和周世亮才发现前路被五人挡住了,周世亮连忙拨马上前,问道:“大胆狂徒,居然挡道,赶紧让开,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辛一根把周世亮的骄横丝毫不放在眼里,更没有让开路的意思,他喊道:“只要你们留下崔玉儿,我们就放你们走!”辛一根便是那天前往春香楼的领头人,他是郑彩的手下。
    周世亮大怒,喝道:“你们活得不耐烦了?”说完,下意识的往后瞅了一样,发现后面也多了五个人,正对他们虎视眈眈。
    周世亮的愤怒并没有得到辛一根的看重,他重复道:“留下崔玉儿,就放你们走!”
    林纯鸿暗暗的按住缠在腰间的朴刀,朗声道:“你们是郑彩的人吧?都是朝廷命官了,居然还拦路剪径?成何体统?你们不怕连累你们大人?”
    辛一根哈哈大笑:“咱们马马虎虎的做了朝廷命官,碰到沉迷女色的无耻之徒,当然要教训教训。”
    林纯鸿怒气一下子上来了,冷冷的说道:“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轮不到郑一官这个海盗来管!”说完,以目视周世亮和另外一名侍卫,就要驱马冲去。
    辛一根见状,大吼一声戒备,手抬起火枪,瞄准林纯鸿前面的路,扣动扳机,一声巨响传来,冒出一股青烟,直把林纯鸿前面的路打得土石横飞。这火枪是遂发火枪,发枪速度快。林纯鸿惊得浑身冒冷汗,望着瞄准他的几杆火枪,连忙制止住其他几位,静以制动。
    辛一根嘴角一歪,笑道:“怎么样?要不要放了崔玉儿?你们无非是俞彦的一条狗而已,能跑到哪里去?更没必要给他卖命!”
    林纯鸿冷着脸不说话,脑子快速转动,寻思着脱身之策。周世亮大急,他知道今日是个死局,看着辛一根不紧不慢的再次装火药上弹,暗暗的对林纯鸿说道:“过会我和于幺儿冲上去,待他们放完火枪,典史您和成四抓紧时间跑,他们火枪装弹慢,放了一枪,就不中用了。”说完,就要吩咐于幺儿和成四。林纯鸿制止住周世亮这种以自杀来护卫的疯狂举动,说道:“还不到这一步!”
    只见辛一根手一招,前后的十人步步紧逼,仅仅十多步距离,他们脸上的狞笑林纯鸿看得一清二楚。林纯鸿急了,脑子里立刻有了计划,他大声喊道:“听着,我们四人仅仅是翁府的下人而已,正如你所说,犯不着拼命,我们交出崔玉儿就是!”
    辛一根等人止住脚步,哈哈大笑:“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崔玉儿早就打开马车的卷帘,观察外面的动静,现在听到林纯鸿说出这话,不禁泪如雨下……
    第五十六章 共牢而食
    暗自垂泪的崔玉儿让掀开车帘的林纯鸿大为怜惜,崔玉儿说道:“典史大人对小女子已经仁至义尽了,小女子在此谢过,后会有期!”崔玉儿万念俱灰,让林纯鸿一愣,原来崔玉儿以为林纯鸿真的要将她交给辛一根等人。林纯鸿说道:“崔姑娘别着急,过会我抓你上马,让马车冲过去,我们就跟在马车后面冲过去!”
    说完,不待崔玉儿回答,又暗暗吩咐周世亮等三人如何行事,然后小声说一句“得罪了!”一把抓住崔玉儿的纤腰,将崔玉儿拦腰抱起,横放在马匹上。成四狠狠打了马匹几鞭子,马匹受疼,往火枪手飞奔而去,成四哈哈大笑,跳上于幺儿的马匹,五人一起跟着马车向前冲去。
    只听见砰砰砰的声音四起,辛一根等人一边向旁边跳去,一边向狂奔而来的马车扣动了扳机:人在惊慌时总是下意识的解决最紧急的危险。拖着马车的马匹终于受伤倒地,被后面的马车从颈部碾过,眼见不得活了。后面的火枪手也忍不住扣动了扳机,瞄准迅速奔逃的五人,但急切之间准头大受影响,于幺儿和成四乘坐的马匹、林纯鸿的马匹中了枪,但好歹没有倒地,拼着命飞奔。
    林纯鸿等人离辛一根越来越远,忍不住哈哈大笑。众人这才从生死的边缘冲出来,身上冷汗直冒,在寒风的吹袭下,浑身感到彻骨的寒冷。几人不敢懈怠,尽着马力拼命往前跑。突然,林纯鸿的马匹前腿一趔趄,倒地不起,将林纯鸿与崔玉儿摔倒在地。
    林纯鸿翻身爬起,连忙从地上扶起崔玉儿,崔玉儿一声痛呼,原来崴了脚。
    林纯鸿大急,立即从腰间掏出一令牌,递给成四,吩咐道:“后面的敌人转瞬即至,你马上骑着周队长的马到最近的村庄调集人马,要快!”
    成四一言不发,接过令牌,翻身跳上周世亮的马,扬鞭而去。
    “丢下马匹,我们躲到林子里去,尽量拖延时间!”林纯鸿说完,搀扶着崔玉儿快步往树林深处而去。
    一刻钟之后,四人找到一隐蔽的山洞,方才放下心来,略作休息。
    见崔玉儿满脸愧色,林纯鸿说道:“崔姑娘也别内疚了,这些都是命,我们几个命里该有这份劫难。”崔玉儿一听,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的落下来,这一哭,就想起了自己多难的命运,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崔玉儿就在林纯鸿旁边,哭到伤心处,将头靠在林纯鸿的肩上,眼泪直把林纯鸿的外套弄湿了一大片。
    崔玉儿的青丝若有若无的摩擦着林纯鸿的脖子,更加上一股女人的清香传来,让林纯鸿心猿意马。周世亮三人故意转过脖子,就当没有看见这一幕一般。林纯鸿见周世亮三人尴尬的表情,忙收摄心神,问道:“你的脚踝还疼不?”
    崔玉儿慢慢止住哭声,点了点头。林纯鸿说道:“你用手按住疼痛处,用点力气,不停的揉疼痛处,揉一会休息一会再揉,等瘀血散尽了就好了。哎,要是有热毛巾就好了,热敷个几次就好了。”
    崔玉儿依言转过身去,背对着林纯鸿四人,慢慢的褪去鞋袜,不停的揉搓起来。林纯鸿见到崔玉儿曼妙的背影,一时不由得痴了,心里暗暗的想道,不知道这双脚会美到什么程度呢!
    崔玉儿心里五味杂陈,直后悔刚才靠在林纯鸿的肩上,偷眼往林纯鸿看去,发现林纯鸿正在看她,脸色瞬间红了,忙转过头去,继续揉搓她的玉踝。
    林纯鸿收摄心神,对周世亮和于幺儿说道:“我们的痕迹无法隐藏,相信海盗迟早会追来,我们得小心戒备。拿上刀,躲在暗处,进来一个砍一个,火枪手也拿我们没办法!”
    三人各选有利位置站定,小心戒备。
    且说辛一根追击至马匹倒毙处,立即吩咐跟随痕迹追击,半个时辰后,终于找到了林纯鸿隐身的山洞,在洞外大呼小叫地要林纯鸿投降,还偶尔往山洞里发射弹丸。
    四人也不出声,静待海盗进洞。
    果然,辛一根按捺不住,令两个海盗进洞搜索。
    从洞外往里看,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但是从洞里往外看,却是一清二楚,两个海盗的动静全落在林纯鸿等人的眼里。以有心算无心,很快,两个海盗被砍翻在地,让洞外的辛一根暴跳如雷。
    辛一根立即令海盗在洞口点火,准备用烟把林纯鸿熏出来。林纯鸿立即令四人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撒尿浸湿后遮住口鼻。
    这个命令对周世亮和于幺儿自然不算什么,紧随着林纯鸿立即开始行动,不多时就准备完毕。但是对崔玉儿来说,就非常为难了,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林纯鸿大急,骂道:“你是要命还是要脸?”
    崔玉儿还是哆哆嗦嗦地不行动,林纯鸿无法,只好把浸了自己尿的布匹撕成两半,扔一半到崔玉儿面前,“别嫌脏,保命要紧,活着比什么都好!”
    崔玉儿还是不动,林纯鸿也懒得再理她,小心戒备着洞外。
    片刻功夫,浓烟从洞外滚滚而来,林纯鸿、周世亮和于幺儿立即用破布捂住口鼻。而崔玉儿发出剧烈的咳嗽声,最后,实在受不了,捡起林纯鸿扔过来的破布,覆盖在口鼻上。
    崔玉儿马上觉得好受了点,终于停止了咳嗽,可是浓烈的尿骚味立即钻入崔玉儿的鼻子里,让崔玉儿几乎窒息。心里不停地盘旋着一句话:我居然闻了他的尿!
    辛一根在外面狂呼,要他们投降,突然,叫嚣声嘎然而止,随即传来惨呼声,正是成四率着援兵赶到了。
    枝江乃林纯鸿的地盘,在每个村庄都有他的弓兵,成四很轻易就聚拢了二十多号人马,展开对辛一根的围剿,最后,辛一根带着另外一个海盗突破重围,仓皇逃走。
    林纯鸿愤恨不已,立即动用所有力量,到处搜捕辛一根,哪想到辛一根犹如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无影。
    自此事以后,林纯鸿精觉起来,他见成四和于幺儿反应机灵,武艺出众,于是将两人调到自己身边,作为贴身侍卫。同时,他还加强了侍卫力量,每次出门都前呼后拥的,被有心人暗自留意,当做他嚣张跋扈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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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五年二月十六日,宜婚嫁。
    李崇德给林纯鸿准备的新房就在离货栈不远的地方,以前的房子就由周家和陈家瓜分。李氏现在也搬到了新房子,看着满屋的花团锦簇和忙碌的人群笑得合不拢嘴。在她心里,能看到唯一剩下的儿子成婚得子,也算对得起早已逝去的夫君。
    新房里,一股细细的甜香袭来,让人身酥筋骨软,乃是名贵的沉香散发的香气;房壁上挂着一副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图的下面有一案台,上设一宝镜,乃从西洋购得的琉璃镜,旁边还有一些金盘、首饰等物。案台的对面便是下榻,下榻挂着连珠帐,连珠帐里铺着柔滑的丝被和鸳鸯枕。所有的物事上都挂着红色的绸布,整个房子成了红色的海洋。
    下榻由夷陵城福气最好的妇人铺设,连正厅里的大红双喜也由这妇人悬挂,图个吉利。丝被上,还放着枣子、花生、桂圆和莲子,象征着早生贵子。哎,说不尽的荣华富贵,道不来的吉祥如意。房子的外面早就设置了落地宫灯,还未天暗,便点起了灯油,映照的熙熙攘攘的宾客脸色通红。
    所有宾客的礼物早已经送到,摆放在一间屋子里,说不尽的珠光宝气和繁华富贵。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彭新忙的头朝天。主婚由李秀才担任,但实际事务由彭新负责。彭新也真好本事,考虑到婚礼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责任不到位和丢东西。他将人员分成两班,每班轮换着休息。每班人又详细分为几组,专门负责一项事务,如倒茶的就专门倒茶,迎宾的就专门迎宾……为了应付偷东西,彭新专门安排人负责,丢失了东西由负责人赔偿。为了防止下面的人偷懒,彭新明确规定,有人偷懒被发现,将进行严惩。经过这些治理,婚礼的进行显得仅仅有条,没有出现大的纰漏和乱子。致使李崇德和林纯鸿对彭新的能力又高看了一眼。林纯鸿甚至想到,以后要发现管理人才,就让他组织大型活动,管得好的,直接上岗,管得乱七八糟的,另选他人。
    迎亲的人马已经出发,林纯鸿骑在一匹纯色的白马上,穿着纯红的大礼服,后面跟着一顶八台的大轿,再后面就是数不尽的箱笼。人群后面跟着无数的小孩,在那里跳着叫着:“抬箱笼,提灯笼,聘姑娘。噗——”,林纯鸿的婚礼是夷陵城的大事,惊动了上至州官下至黎民人等。
    林纯鸿的脸早已笑得僵硬,偶尔会小小的抽搐一下,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僵硬后的自然反应。看着将近周家,震耳欲聋的炮竹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迷茫的硝烟和浓烈的火药味,该声响该场面直追辽东的战场,犹有过之而无不及。周家弥漫在硝烟中,林纯鸿犹如腾云驾雾般从云雾中找到周家的大门,经过一系列的刁难和礼仪后,终于将周凤请入了大轿。
    在一阵猛过一阵的鞭炮声中,林纯鸿等人踏上了归程,归程与来程不一样,意味着不走回头路。绕着夷陵城一周,终于抵达了新房,又经过繁琐的礼仪后,将周凤送入了新房。此时的林纯鸿还不能去陪着周凤,必须答谢所有的宾客,于是一杯杯的喜酒喝下去,一声声的交情道出来,一句句的祝福萦绕在耳边。林纯鸿早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凉水。
    当林纯鸿朗朗跄跄的被扶进新房,都已经过了亥时。林纯鸿顺手关上房门,插上门栓,用迷离的醉眼看着披着红盖头的周凤。秀吉已经不知去向,周凤坐在这里早已不耐烦,自己悄悄的揭开红盖头观察左右已经好几次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响。
    这咕咕响惊动了林纯鸿,他呵呵上前,从袖中掏出一块饼,说道:“小凤儿,看看你家相公给你带了什么?”
    饼的香气萦绕在周凤的鼻子中,肚子又是一阵抗议。周凤气的不行:你要给我饼吃,到底先揭开我的盖头啊!可林纯鸿偏偏没有想到,还拿着饼在周凤面前晃来晃去。林纯鸿倒也不是故意晃来晃去,毕竟他的手脚已经不灵敏。
    又等了片刻,周凤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掀开红盖头,从林纯鸿手中接过饼,一口咬下去。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直把林纯鸿惊呆在那里。林纯鸿倒不是因为周凤自己揭开红盖头惊讶,而是发现凤冠霞帔的周凤别有一番风味。这是马皇后的恩惠,规定天下女子出嫁时可以凤冠霞帔。
    周凤嚼了几口饼,便不再吃,一双美目瞅着林纯鸿,脸蛋也变得通红。林纯鸿笑了笑,在袖子里掏摸了半天,摸出一个丝绸包着的物事。周凤好奇的盯着那个物事,问道:“什么东西?”
    林纯鸿也不说话,一层层的揭开绸布,从里面拿出一个猪的木刻。这木刻早已被手摸的光滑无比,也刻得惟妙惟肖。林纯鸿说道:“这是我答应送给你的。”
    周凤一见,也在箱笼一阵掏摸,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放着十一个生肖的木刻,都是林纯鸿送给她的。周凤从林纯鸿手里拿过猪,和其他的木刻摆在了一起,说道:“这样才完美了!”
    两人盯着十二个木刻,情欲油然而生。林纯鸿抱着周凤的腰,说道:“你家相公靠着木头起家,也靠着木头钓到了娘子!”
    周凤将头伏在林纯鸿的肩上,用蚊子嗡的声音说道:“妾身服侍夫君就寝!”
    林纯鸿一听,浑身燥热,不停的吞咽着口水,一把摘下小凤儿的凤冠,又除去霞帔,露出小凤儿优美的曲线,禁不住用手抚摸小凤儿圆润的香肩。充满欲念的双手慢慢向上,轻轻的触摸着白如雪的颈部。
    周凤紧闭着双眼,忍不住哼了一声。这哼声犹如战斗的号角,一时之间,风光旖旎,不可尽诉。
    与此同时,周望枯坐在卧室里,直愣愣的看着双眼通红的媳妇。周望媳妇早已哭过多次。周望送走了庆贺的宾客,就一直这样坐着。一口一口的品尝着早已失去味道的茶水。
    “睡吧,女儿大了,都要出嫁的。”周望媳妇打着哈欠说道。
    周望没有出声,就如入定一般,突然将茶杯往桌上一顿,喝道:“我就知道,那混小子现在正在欺负我们的小凤儿!”
    巨大的喝骂声把周望媳妇吓了一跳,周望媳妇战战兢兢的向周望望去,发现两行清泪从周望脸庞滑落……
    女儿出嫁,最伤心难过的人当然是父亲。
    第五十七章 百般刁难
    百里洲八亩滩。
    百里江堤终于就要完工,江堤上人山人海,锣鼓声响彻云霄。江堤高达三丈,基座宽达四丈,显得厚实牢靠。江堤上铺满了草皮,放眼望去,巍峨的长堤如一条绿色巨龙,束缚着滔滔江水。
    小戴子皮肤黑了不少,不复当初的青嫩,嘴唇边不再是细细绒毛,又黑又粗的胡子让他看起来更为沉稳。他看着长堤,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想想组织修江堤真是不容易,中途有怠工的、有逃跑的,劳动力一直不足,甚至还面临过缺粮的困难。而且当初经验不足,规划有问题,返工重干,白白多干了半年多时间。
    现在江堤终于迎来了完工的时刻,而且马上要迎接崇祯五年长江洪水的考验。小戴子对自己的杰作有足够的自信,他认为江堤完全能应付夏季不断来临的洪峰。小戴子每日和一帮水利专家混在一起,学了不少水利知识,放眼大明,能比他水利知识丰富的人也找不到几个。这个家伙也善于学习,将潘季驯的《河防一览》都快翻烂了。
    “十七万亩良田啊!”小戴子不禁对自己组织的工程充满了自豪,他望着遍布沙地上的苜蓿,感慨万千。对沙地的改造与江堤同步进行,滕余浩也真好本事,在沙地上种满了苜蓿,养了大量的牲畜,终于让整个集团每日能吃上肉,让林纯鸿赞赏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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