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下两层,陈阳:“你演其中一个啊?”
又下两层,陈阳:“我靠,你没耍我吧?”
最后两层,陈阳:“你还真是敢接敢演?”
二层到,梯门敞开,陈阳:“你对手戏演员谁啊?”
简临带着条十万个为什么的大尾巴,走进了会议厅。
厅里有张椭圆形的大会议桌,桌边坐了不少人,罗洪也在,坐的是主位,见简临进门,示意了左手边正数第二的位置。
简临点点头,打了个招呼,过去坐,“十万个为什么”很懂规矩地从墙边拖了把椅子,坐在他身后,暂时闭嘴了。
罗洪冲简临笑笑,低声道:“怎么样,都还适应吗?”
简临点头。
罗洪啧一声,心情很好的样子:“你的适应能力我是相信的。”
陆陆续续又有人进来,桌对面、左手边很快坐满了人,离简临最近的都是几张年轻漂亮的面孔,有男有女,带着观察的眼神在厅内悄悄地看,略显生涩。
这些人简临都没见过,不认识,陈阳从后面倾身凑过来,掩唇压着声音:“你斜对面黑衣服那个男的,科班的。羽绒服是他们学校的校服。”
剩下那句打在了手机上:“你的对手戏演员?”
简临瞄了陈阳一眼,陈阳缩回脑袋,无趣地撇撇嘴。
这就是两人一直合不来的原因之一:简临不爱乱看乱想,也不喜欢八卦议论;陈阳则是个泥鳅,哪儿有八卦哪儿有他钻的洞。
简临哪怕到这一刻,也没去纠结对手戏演员到底是谁这个问题,陈阳刚来,恨不得立刻打听清楚,好奇心仿若银河黑洞。
而就在这个时候,会议厅里一阵小小的骚动——方骆北来了。
他一进门,直接往会议桌一头走,在主位旁停下,拉开了罗洪左手边的一把椅子。
陈阳全程目瞪口呆着倒抽气。
方骆北?方骆北!?
方骆北呀!!!!!
方骆北则在坐下后扫了眼简临,看到他在盘手里的一块钱。
方骆北很自然地开口,声音不高不低:“我还以为你把钱花了。”
简临回头看看他,指尖翻硬币的动作放缓,也很如常地回答:“没地方花,超市都免费了。”
陈阳躁了起来。
方骆北!真的是方骆北!禹州影视城的传奇哎!他们那群混子的偶像、人生灯塔!
见到了!又见到了!没撑伞的!大白天清清楚楚近距离的!离他两米都没有,不,一米,最多一米!
陈阳心底激动得不行,毕竟他们这届的群演,几乎都是听方骆北的故事长大的,群演间流传的版本也多是这人怎么怎么牛逼有本事,听多了,就恨不得也像他们骆哥一样逆流而上、又红又黑、三金在手、坐拥豪门。
所以吹牛吹自己打架的时候是方骆北报的警算什么?哪怕吹方骆北呼吸过的空气他也刚好呼吸过都没问题。
所以至今为止,初五的那个雨夜,还是陈阳时常会在脑海里回忆的画面。
啊,男神。
啊,男神报警。
啊,男神报警亲自把他押给了老徐。
我男神牛逼。
我也牛逼。
然而,就在陈阳默默对着方骆北的后脑勺泛着浓浓的崇拜之情的时候,罗洪一句开场白哐当一声砸在他头顶:
“想必你们都已经猜到了,嗯,没错,我们这剧的主演,就是简临和骆老师。”
轰隆隆——
初五雨夜没有砸下的雷鸣,突然落在了陈阳头顶,劈得他眼冒星光、重影交叠。
简临、方骆北……
同志片,对手戏?
陈助理:妈!我房子塌了!塌了!
因此没有听到罗洪发言中的这一句:“……在这种画面质感和剧情推动下面,吻戏肯定是少不了的。”
“咳,用咱们王导的话,也就十二三四五六场吧。”
“演员老师们辛苦一下。”
简临垂眸看着手里的人设大纲册子,没说话。
方骆北也在看,随口答了句:“嗯,没关系。”
大半个会议厅齐齐抬头:废话!你骆老板能有什么关系?你当然没关系!
第17章
反倒是简临自己没在意吻戏的这个点。
拍什么不是拍,拍什么不是戏。
他和陈阳十岁出头那会儿在一个古装剧里做群演,一群小男孩儿光着屁股在河里拍玩儿水打闹的戏份,不也照样拍了,还一口气拍了五六条。
比起别的,简临更在意他饰演的角色,以及《春光》到底是个怎样的故事。
所以一拿到属于林曦的人设大纲,简临就没抬过头,罗洪讲罗洪的,他空出一只耳朵听,视线和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手里的册子上。
林曦,18岁,城市底层家庭长子,父亲早逝,和母亲妹妹一起生活,高中辍学,打工养家。
有两个最好的朋友:井晓芸(女二)、耿丘(男二)。三人同龄同级,曾在同一所高中念书,林曦辍学这一年,井小芸、耿丘高考,耿丘考上大学,井小芸落榜复读。
林曦有一个关系很好的邻居老太太,老太太退休前是他们高中的副校长,独居,死去的丈夫是位有些名望的大学教授,有一个得意门生,叫罗誉。
罗誉,30+,生意人,故事一开始的时间点,正是他刚刚回国的时候。
林曦和罗誉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在后者拜访完师母离开的路上。
因为整本册子主要讲的都是人设,因此在交代了主要人物之后,便没有展开描述剧情。
而是用不同的图表勾勒了人物和人物之间的关系,以及这个关系中,林曦的性格、心理、状态。
比如家庭关系里,林曦和妹妹之间的箭头上写着“疼爱”“轻松”,林曦和母亲之间则是“复杂”“沉重与爱”。
比如和井小芸、耿丘的关系里,有一个大众耳熟能详、影视剧里最常出现的三角关系:耿丘喜欢井小芸,井小芸喜欢林曦。三人同时又是朋友。
册子很薄,小小一本,简临一页一页翻过去,从他这边的主要人物关系和词句描述中摸索出了一点大概的剧情——
一个跨越年龄和身份地位的感情故事。
18岁和30岁,辍学高中生和归国生意人。贫穷与富有,底层对中产。
两个完全不同的、本该没有任何交集的人生的纠缠和碰撞。
简临翻着翻着,最后一页,没了。
好像不相信一个主演的人设这么精简,又翻回到第一页再看了一遍。
耳边,罗洪的梳理也很概念化,而比起人物、剧情,他讲的最多的反而是画面质感。
简临一直在听,很快发现《春光》还真是一部文艺片,准确来说,是一部不准备面向国内市场、也不可能在国内上映、目标观众在国外、奔着各种电影节去的同志题材文艺片。
因为是文艺片,画面的质感和唯美度被一再拿出来强调,同时被拎出来的还有剧情节奏和叙事风格。
说着说着,才又说回到角色上。
罗洪:“总的来说,先拍的上半部分还是挺轻快明亮的,打打闹闹、情情爱爱,内容也不沉重。文艺片嘛,沉重的那部分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不过在我们这剧里,那都是后半段的事情了。”
罗洪:“后半段的事情么,那就后半程再说,咱们先把电影前一半拍好。”
终于有人举手,是穿着影视学院羽绒服的那个男生。
邱帅:“导演,我听你的意思,难道是按照电影的顺序拍?”
罗洪:“聪明!差不多就是这样。”
厅内一阵小小的骚动。
要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为了缩减资金、时间和其他各种成本,剧组向来喜欢按照场景拍戏——因为一部剧,发生的事件所在的场景是有限的,这么一来,从节约和效率的角度出发,一个场景里无论有多少剧情,无论这个剧情是在整部剧的前期中期还是后期,都是一股脑地全部拍完,再换下一个场景。
按电影剧情发展的顺序拍?
那得换多少次场景,来回挪多少次窝,重新取景都特么能把人搞死!
小伙伴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怀疑这种拍法到底行不行。
罗洪清了清嗓子,示意众人安静,解释道:“我知道大家疑惑什么。咱们导演暂时还没来,我就先替他和大家说一句,放心,拍是肯定能拍的,没问题,等明天去了拍摄厂房那边,你们就知道我的自信哪儿来了。”
又说:“这么拍,其实也更有利于演员老师们对剧情的理解和情绪上的转变,咱们毕竟文艺片么,不像别的片,还能不走感情剧情来凑,咱们无论拍什么,感情戏时时刻刻都要走一走。”
这时又有人提问了,是简临。
他举了举手里的册子,封面转向罗洪,问:“为什么有个‘上’?”
罗洪:“是啊,刚刚不是说了吗,先拍上半段,等上半部分拍完了,会再开个会梳理一下,梳理完开拍下半部分。”
简临正对面的一个大眼睛女生:“所以上半程就是打打闹闹、情情爱爱,”顿了顿,扬眉,“再加个三角关系?”
罗洪笑眯眯,左右看看:“演员组老师疑惑很多,是因为没在册子上看到剧情内容吧。”
刚刚的女生眨眨眼,翻着册子,说得直接:“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啊。”
罗洪哄小孩儿似的:“没事儿,晚一点知道不影响的,反正都晚了这么久了,不用在乎这一天两天,明天就开拍了。”
跟着玩笑:“你看我们总导演都晚了,现在都还没到,他都不急,演员组的老师们也不用急。”
说着说着,还拉了一个“垫背”的,看向左手边:“骆老师也不急吧?”
方骆北淡淡的:“嗯,不急。”
看向他的部分人:要命了,怎么方骆北一开口,这话题的味道都变了,总觉得不是在聊剧本,而是在继续刚刚的十二三四五六场吻戏——
罗洪:“(吻戏)不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