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她看着厌西楼的八条尾巴，脑子里想了想，一条雪白的狐狸尾巴便也变成了八条雪白的尾巴。
    她凑过去，蹭了蹭厌西楼的脸，声音很轻，可语气又有些加重，她说：“看，我也是八尾了。”
    鹿雁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整个人面色发红，说话都要控制不住了，只觉得浑身舒畅。
    厌西楼被她的尾巴缠得动弹不得，听到她加重了语气说的这话，忍不住心里很暖。
    他没忍住，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任由她的尾巴缠绕着自己。
    鹿雁真的晕乎乎的，醉醺醺的，她问厌西楼：“恩人，你的灵府里为什么这么好闻，这是不是就是话本子里说的酒味？我闻着闻着就有些醉了。”
    厌西楼迷蒙地嗅了嗅自己的灵府味道，哪有什么酒味，就是一些花香。
    花，是因为小器灵开的，就在他们身下这一小片地方，其余地方还是一片白蒙蒙的雾气。
    “没有酒味。”厌西楼认真地告诉她。
    可鹿雁靠在厌西楼身上，尾巴又缠绕在他身上，再开口的声音有些倔强：“有的！”
    厌西楼有些纳闷，但是他忽然就想起来一件事，脸色就更红了。
    天狐族，天生容貌俊美昳丽，最关键的一点是，天狐族在那些事情上，有些天赋异禀，比如神修时，即便什么都没干，都能蛊惑得人五迷三道。
    而且，还能助人提升修为。
    厌西楼心里的羞愧就更浓了一下，脑子里赶紧继续想术法，想阵法。
    学习，他们的任务是学习！
    灵府内的神识交融不同于寻常的真身交融，这是一种神魂与心灵上的契合，不用过多做什么，愉悦舒适便非同寻常。
    甚至修为都能提升。
    厌西楼对鹿雁自然是完全敞开神魂的，鹿雁不仅是学着那些厌西楼十八年来拼命学的术法，也窥探到了他在青璃山时的记忆。
    有他从小到大的记忆，有他重生后三岁在田埂间撒欢奔跑的欢快，也有他五岁开始握着木剑练剑时的着急，还有他八岁时和别的小狐狸比试术法输了后偷偷哭泣的伤心，十三岁时第一次无意间幻化出大妖形态的高兴，十七岁时与荆北比剑被轻易打飞长剑的憋闷，还有十八岁时第一次从青璃山出来时的兴奋。
    哦，鹿雁闭上眼，仔细探索了一下，看到了厌西楼是怎么从妖域青璃山出来的。
    从妖域出来，要经过一处瘴气毒泽，他变成小狐狸穿梭在其中躲避毒虫瘴气，却被那里的修士捉了起来。
    鹿雁看到厌西楼被关在笼子里时的无助于害怕，眼睛里好像都蓄着眼泪了，可怜巴巴的，又碍于堂堂八尾天狐的面子，不能落下来。
    她眯着眼睛想了想，恩人虽然加起来年纪很大了，有八千八百一十八岁，可是实际上重生后，恩人也不过就是十八岁。
    在青璃山的妖族们都天性单纯，他也被养得很单纯良善，哪里想到出来就被关笼子里了。
    鹿雁专心探索厌西楼的过去。
    接着看到了厌西楼被带去了一处宏伟的宅子里，有人将他送给人做灵宠，想要契了他。
    可厌西楼怎么骄傲，怎么可能同意？
    他就被折磨，被欺负，被打，身上有锁妖绳捆着，动弹不得。
    鹿雁看着，心里就跟着难过，害怕，气愤，好像当时经历这一切的人是她一样。
    她忍不住就努力用爪子抱住厌西楼，又忍不住想亲亲他，哄哄他，说道：“恩人在我心里最好了。”
    厌西楼在很认真地传授术法，冷不丁被鹿雁又抱又亲，脸又红了，听到她说的话，心里很高兴。
    鹿雁继续看。
    她看到厌西楼终于在一次被棍棒打腿时，灵力爆发，化身大妖，拿剑杀了那修士，逃了出去。
    那时，他身上披了一件从旁边扯下来的窗帘，身上染着血，在黄昏夕阳下，那张肃穆暴躁的脸看起来俊美极了。
    鹿雁忍不住又夸：“恩人真好看。”
    厌西楼觉得小器灵现在估计是真的被自己迷得五迷三道了。
    都赖他天狐族血脉，不赖她。
    厌西楼长长地叹了口气，自觉自己可真是魅力无敌啊！
    但他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鹿雁能感觉到厌西楼此时高兴的心情，她跟着心情也极其愉悦，紧接着她看到了厌西楼偷偷摸摸路过一家人家时偷了一身黑色的袍子穿，还留下了两个灵石。
    那件黑色衣服，就是她第一次见他时他穿的。
    厌西楼路过一处大城时，在天灵网上停留了一会儿，就高高兴兴地买了一把剑，开始赶路。
    后来他维持人形，除了偶尔遇到个弱小被欺负时站出来替人出头打一架，又或者是看到路上受伤的小兽帮着用药草替它们疗伤之外，没遇到其他难缠的麻烦了。
    他携剑穿山涉水，靠着两只脚，偶尔是四只脚，终于到了满是大雪的无定九幽。
    厌西楼到了无定九幽，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她所在的那处地方，来了后就拿着那把剑砍砍打打，最后竟是真的被他砍出了一个洞。
    鹿雁从厌西楼的角度，看到他跳进了那封印着她的墓穴里。
    她看见他看到了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见了光就双眼流血的自己，看着自己抱着膝盖不吭声的模样。
    厌西楼蹲了下来看着她的目光里有光，他心情愉悦说：“走吧，你跟我离开这里吧。”
    “哎，跟我走吧，我……爷带你出去玩去。”
    “等什么？！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好玩，走，我带你……带你吃蜜糕去！”
    鹿雁知道，当时他是误打误撞的，可是她很高兴。
    她现在也很高兴。
    她想要以后对恩人更好一些，她想要更喜欢恩人一些。
    鹿雁的心情，厌西楼也是能感知到的，她刚才的高兴，偶尔的难过，愤怒，他都能感知到。
    这心情起伏之大，弄得他又迷茫，又好奇，又忐忑，没忍住，便也悄悄看了鹿雁的过往。
    神魂里的记忆碎片像是一个个小泡泡一样，在厌西楼心里炸开。
    他怀揣着紧张，好奇和羞涩去看。
    却没想到，自鹿雁有记忆开始便是被关在无涯谷的那座孤峰上的小木屋里，每天也没人给她吃喝，她整日无所事事，只有每隔一段时间，宁风免会去给她送点平平无奇的糕点吃。
    厌西楼看了，便觉得很难过，更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比小器灵快活多了。
    他心疼。
    厌西楼想着，忍不住蹭了蹭鹿雁的脸，也亲了亲她的脸。
    心里更是多喜欢了一点鹿雁。
    厌西楼想，他要对小器灵更好一些。
    平和欢喜的情绪充斥在整个灵府里，互相想要对对方更好一些。
    厌西楼将所学全部倾囊相授，天狐族的秘技，那些他如今没有灵力而无法施展的术法全部一点一点交给鹿雁。
    鹿雁在厌西楼的灵府里浑身舒畅，她会的东西不多，她只能在心里一直夸厌西楼，努力更喜欢他一些。
    灵府内的时间与外面不同。
    里面的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鹿雁和厌西楼偶尔会变成人的模样，学剑，练习术法，更多的时候，鹿雁陪着厌西楼变成八尾小狐狸，在那盛开了小花的一片花丛里嬉戏。
    灵府内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当初脚下巴掌大的一点花丛此时也往外拓展了一些，那些白蒙蒙的雾气也散开了一些。
    ……
    兰霜替鹿烬将伤处理好，又用灵力修复了他断裂的骨骼，其他的，接下来吃个两天丹药补补也就好了。
    虽然铁戎是渡劫境，但是鹿烬既然敢接他三招，自然还是有一些底气的。
    兰霜知道，其中一个底气就是身为医修的自己。
    所以，在替他包扎好后，她最后的力道重了一点。
    鹿烬被弄疼了，闷哼了一声。
    兰霜便说：“一大把年纪了，女儿和儿子还在，竟然做这么张狂的事情，你是想让他们看着你为了我命丧当场么？”
    鹿烬抬头对上兰霜清冷的面孔，清润的脸上一片柔和，他握住她的手。
    兰霜皱眉挣扎，但怎么可能挣扎得掉。
    鹿烬就低着头，声音又轻又有些说不出的卑微，他道：“那狼王一直对你有窥觊，我忍了一个多月了，现在我们要陪女儿离开北狼窟，这件事必须要了了，总不能还黏糊不清，你知道的，我不想你抛下我和别人在一起，小时候我就是这样的。”
    兰霜没说话。
    安静了一会儿，她说：“我出去看看雁雁。”
    鹿烬再抬头看她的神色，见她面容平和，他一下知道她这会儿的心情是平和的，至少没有生气。
    他心里便有些欢喜，他轻轻松开了她，最后要离开他的手的时候又忍不住捏了一下。
    “我陪你一起去。”鹿烬也跟着下床。
    兰霜扭头就想让他老实在床上待着，可鹿烬笑着说：“有你在，那点外伤算什么，我是化神境，又不是练气境。”
    于是兰霜就没再说什么，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环视了一圈四周，只看到了甲板上不服输练剑练刀的鹿归和黎素素，没看到鹿雁和厌西楼。
    鹿归和黎素素见兰霜和鹿烬出来了，便停了下来。
    兰霜：“雁雁呢？”
    鹿归老实说道：“和厌西楼在屋子里呢。”
    鹿烬当时就跳脚了：“他们单独两个在屋子里？！”
    他做出要冲过去看看的气势。
    兰霜瞥了他一眼，道：“修士不拘小节，雁雁喜欢厌西楼，厌西楼也喜欢雁雁，且厌西楼对雁雁好，你是瞎子吗？管孩子们这些事做什么？他们乐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鹿烬被这么一训斥，心里就有些委屈，他就是觉得好不容易找回女儿，结果女儿马上就被一只小狐狸拐走了实在是有点舍不得。
    兰霜哼了一声不理他，转头看了看鹿归，又看了看练刀练得脸颊红扑扑的黎素素，温柔地说：“黎姑娘，我想借用厨房看看。”
    黎素素忙收了刀带着兰霜过去，“兰姨想用就用，和我说什么借呀！”
    鹿烬看着黎素素和兰霜的身影从视线里离开，再转头看向在甲板上认真擦剑的鹿归。
    他走了过去，一脸慈父模样：“归儿，你与素素？”
    鹿归一听到他爹喊自己‘归儿’就头皮发麻，但他转头抱着剑，十分兴奋地说：“爹你知道吗，我陪黎大小姐练刀，她每天付我一千上品灵石！一千上品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