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陈小暖真被押至关外任人羞辱,而自己的儿子却娶个下等贱婢为妃,皇家颜面何存?建隆帝又怒不可遏,“那假扮小暖之人何在,我儿将她一并交给德喜,问明情况后,朕要将她碎尸万段!”
严晟低头,“请父皇恕罪,儿臣一怒之下失手将她杀了。”
建隆帝噎了一下,颇为理解地拍着儿子的肩膀道,“朕明白,此女只是一枚棋子,杀就杀了吧。”
第一一四七章 请准儿臣去请大哥
皇宫周围,布满了各处的眼线。晟王押着两个黑布罩头的人,在新婚第三日进宫面圣的事,立刻传遍京城各府、各衙。
虽不知晟王押的是谁,但能被押到圣上面前的,定是犯了大事的关键人物。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京兆尹三位大人得了消息俱是瑟瑟发抖,烧香拜佛地祷告圣上把差事派给其他二人,别落在自己头上。
晟王从皇宫出来时,据说面若悬冰,气吞山河。
柴严晟怎么个气吞山河法,程无介还没琢磨明白,便有下人慌张来报,“老了!大事不好了,大内侍卫骑马带刀奔着咱们府里来了!”
程无介手一哆嗦,将要画成的夏鸣图上落了几滴浓墨,成了废画。
他脑袋里迅速把最近做下的事转了一遍,才安下心骂道,“混账东西,你怎知他们是奔着程府来的?”
程家管事声音都抖了,“他们进了咱们府后的胡同……”
后胡同里,住的多是在程家做事的幕僚、管事。
程无介皱眉,“再探!”
管事刚出去,又有门人慌慌张张来报,“老爷,侍卫穿过后胡同,奔着南街的苏家去了!”
程无介又骂道,“话都不会说了,哪个苏家?”
“千牛卫中郎将苏缪苏大人家,侍卫是直接踹门进去的,苏家被围了。”
破门而入,这可不是搜查罪证而是要破家了。程无介暗暗思索着,苏缪是圣上的亲信,晟王怎会跟他起了冲突?
“再去打探消息,派人请庄国公、益霁候。”庄国公和益霁候是武将,苏缪出事,他们应知道些什么。苏缪牵扯了大罪,他要尽早弄清详情,掌握先机,程无介又吩咐道,“多派人手,去晟王府和李奚然家门口守着!”
李泗快进入天章阁,附在左相耳边道,“苏缪的子女、妻族几十口,都押入了大理寺死囚牢,连三岁稚子都没放过。赵书彦不见了,小草从晟王府借了侍卫,正带着大黄四下搜寻。”
苏缪上无父母,是靠军功起家的武将,妻族和子女皆被捉拿,这是犯了灭九族的重罪。这离着晟王出宫还没多久,圣上就下旨拿人,这就是铁证如山了。
李奚然平静的吩咐道,“前两日皇后娘娘送信说请老夫人进宫,你去看老夫人可准备妥当了。”
这是让老夫人进宫探听消息呢,李泗转身而去。
贺王、建王等人得到消息,也是心中惶惶。御史台的御史们听闻苏缪九族被擒,纷纷摩拳擦掌地写奏折,欲进宫面圣,问此举是否合制。
大理寺卿金益昀听着牢内此起彼伏的哭声,恨不得跟着掉眼泪。苍天不公啊,为何这倒霉差事又轮到自己头上来了。
京城唯一未被恐慌波及的,就是大皇子府了。
大皇子悠哉躺在花园中的大槐树下吃着樱桃,望着空中时而划过的飞鸟,等待京外来的捷报。
与此同时,出京的驿道上,两辆高头大马拉的车被大黄和小草截住了。大黄挡在路中间,冲着拉车的马狂吠。
马儿受惊,四蹄乱刨。
乔装成行商的大皇子府侍卫见到陈小暖的妹妹和大黄狗、它身后的晟王府侍卫玄其,就知他们已败露了,立刻扔出身上所有的暗器偷袭大黄和陈小草,趁着玄其等人挡暗器时,弃车逃窜。
大黄这几年的躲石子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它横窜避开暗器,饶过张冰,奋力追敌。侍卫还未逃出十丈,便被大黄咬伤腿压在地上。
另外两个侍卫也被捉住了,赵守纯打开马车,从车底的暗格里救出了赵书彦。
赵书彦被救醒后,感觉后背和腰腿被磕破了数处,浑身的骨头都在作痛。
想到李岸勒的诡计若得逞,小暖就要受比这多数倍的苦痛,赵书彦就感到钻心的疼。
大黄上来舔了舔他的脸,赵书彦一时情难自禁,抬手抱住大黄的脖子,将头埋在它蓬松的毛发中,险些落泪。
小草以为他被吓坏了,小声安抚着,“赵大哥莫怕,坏人都被咱们抓住了,没事儿了。”
赵书彦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刚要说声感激的话,小草却咯咯地笑了,“赵大哥脸上沾满了大黄的毛!”
赵书彦抬袖擦脸,轻松道,“愚兄一时忘了,现在正是大黄换毛的时节。”
收尾完毕的玄其过来,“赵少爷,事不宜迟,咱们需尽快返京。”
赵书彦撑着身体站起来,咬牙上马,随着他们返回京城。此时,三爷的马车已经在南城门外等候了。
赵书彦直接上了三爷的马车,擒住的三名大皇子府的侍卫也被塞入第二辆马车内。
三爷让小草和大黄回去歇息,才与赵书彦道,“我直接带你进宫,三五日怕是回不来,家中的事安排妥当了?”
赵书彦问道,“路过长清街时,可否让书彦去铺中露个脸?”
他是赵家少东,忽然消失,铺子必定人心惶惶,与铺子合作的各家商号也会不安断货,影响生意。
三爷点头,“可。”
赵斤见到少爷回来了,鼻涕眼泪直流。赵书彦叫了铺子里的管事们吩咐两句,便当着众人的面上了晟王的马车,随他进宫。
车上,赵书彦问,“三爷,书彦为何要进宫,不是该直接去大理寺或刑部么?”
三爷道,“此案由圣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德喜审问,德喜手段阴毒,我亲自送你过去。木黛已死,李岸勒被擒正在押送途中,你只管讲述实情,本王保你平安无事。”
赵书彦毫无惧色,“书彦并非贪生怕死之徒,请王爷安心。”
若是能因此而死,赵书彦也心甘情愿,不过他上有父母,还不能死,他要活着出来,带着赵家做大做强,与……晟王妃一起。
见晟王又押了四个人进宫面圣,宫里宫外沸腾得冒烟了。
三爷将赵书彦带到宜寿宫时,建隆帝正在狂怒中。
得知苏缪派去送信的人,是要送到柴严昌府上的。建隆帝怎能不怒,他念在父子之情饶了柴严昌一命,他却不知悔改,与人合谋加害自己的亲弟弟!
再见到被严晟送来的草民和大皇子府中的侍卫,建隆帝的怒火掀翻了宜寿宫,“来人!把这畜生给朕捉来,朕要亲自审问!”
三爷拱手请命,“父皇,请准儿臣去请大哥。”
第1148章 这不可能!
被暗中围成铁桶的大皇子府内,柴严昌吃完一碟子樱桃,站起来伸懒腰正要活动腿脚,转头见守门的鹰犬领着一帮人穿过花园的月亮门,气势汹汹地向这边走来。
那架势好像他们是胜者,自己才是败寇!大皇子啧啧两声,很期待老三过来会说些什么。
严晟迈步走上凉亭,站在柴严昌面前平静地道,“大哥,父皇让我请你入宫面圣。”
他能进来自然是奉了圣旨的,柴严昌狷狂的脸上带着一抹毫不在乎地淡笑,“真是难得,父皇竟想起我来了,这还得多谢三弟在父皇面前提起愚兄才是。”
三爷坦然应了,“大哥不必客气。一个时辰前,我府里的侍卫救下被人劫持出京的赵书彦,辨认出劫持他的是大哥府里的下人。”
啧啧啧……大皇子连连摇头。
老三救下了陈小暖的姘夫,柴严昌不禁暗自笑掉大牙,含笑扫了一圈跟在老三身后这些为自己把守府门的侍卫,“树倒猢狲散尽,三弟说哪个是我的侍卫哪个便是,大哥便百口莫辩,悉听尊便。”
严晟才不会被他激怒,又冷冷地道,“今天头晌,我发现一只西边飞来的雪鸽,便跟了去擒住接信的苏缪,连同他派出的要给大哥送信的下人,一并送到了父皇面前。”
柴严昌脸上的嘲讽变作了僵硬,狠厉的眉峰皱起又松开,冷哼道,“这又如何?他的人给我送信,也是我的错?”
信鸽已至就说明李岸勒已经带人将陈小暖送出雁门关了,就算老三捉了苏缪也救不回陈小暖。陈小暖如今就是他的保命牌,柴严昌心中安稳得很。待到紧要关头,他就将陈小暖的事讲出来,看老三是要心上人,还是要他的皇上老子!
三爷的声音如寒冬最烈的风,“的确不是你的错。不过昨天,有人在雁门关外五十里,捉住了李岸勒一行六十五人。”
柴严昌瞬间变色,便听老三又道,“五月十六,我在出京的马车上,救下了我的妻子。派人一路扮作她的模样,跟着李岸勒出了雁门关,大哥猜猜,这一路上她都听到了些什么?”
柴严昌面现疯狂,“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诓我,我不信!”
三爷一掌抽在柴严昌的脸上,柴严昌应声落入湖中,溅起偌大的一片水花,惊飞龙鲤无数。待他狼狈爬起时,竟从口里吐出三颗槽牙。
守门的侍卫刚被三皇子的话炸得头皮发麻,又被他这举动惊呆了,晟王竟然敢出手打了大皇子。从晟王的态度看,大皇子这次是真完了……
柴严昌怒极,“老三!你敢犯上!”
严晟在湖边负手而立,若看死物般地盯着湖里的落汤鸡,吩咐道,“捆了,带走。”
侍卫这才从震惊中回神,立刻有人下水将大皇子拉上来,麻利捆紧,嘴巴也堵严实了。
严晟转身欲走时,发髻微乱的大皇子妃小跑着冲过来,身手要拉他的衣袖。严晟侧身躲过,大皇子妃这才想起三皇子不喜人近身的忌讳,屈膝行礼哀求道,“三弟这是要带你大哥去哪里?”
严晟回道,“父皇宣见。”
丈夫这狼狈模样,不用问也知道父皇宣见他是喜是忧了。大皇子妃知道求三皇子也没用,强自镇定心神道,“三弟,可否许妾身给你大哥换身衣裳,让他体面进宫,以免冒犯天颜?”
若非对方主动招惹,严晟从不为难女人,他回手点了两个侍卫跟着,“出了事,唯你们是问。”
两名侍卫押着大皇子,跟随皇子妃回房更衣。皇子妃虽在京中多年,但毕竟是武将之女,心性坚韧。她紧抿带着几分凉薄的唇,亲手给大皇子松开绳索,拔出他口中的破布,为他擦拭鲜血、梳头、更衣。
两侍卫也不退让,在一旁握刀紧盯着。
大皇子伸开双臂,让她为自己穿好外袍,才低头看着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女人,忍着嘴疼低声道,“若是我出事回不来,你就回西北岳父家中暂住。”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丈夫出了事,儿子也死了,她还活着做什么,回娘家让人耻笑么?大皇子妃咬唇,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见这蠢妇点不透,大皇子眼中起了不耐。她若不归西北,自己将来如何再起!
“去吧,这些年你在京中跟着我受了苦,岳父会‘好好'待你的。”
待她点头后,大皇子才转身大步往外走。两名侍卫拦在他面前,举起绳子。大皇子怒了,一巴掌抽过去,“混账!我跟你们走就是了,用什么绳子!”
侍卫挨了这一巴掌,却岿然不动,“我等奉命行事,请您恕罪。”
也不等大皇子说话,两人便将他五花大绑堵了嘴,推去见晟王。
待他们出屋后,大皇子妃瘫坐在杂乱不堪的房内,怔怔落泪。若她归娘家,阿爷会怎么好好待自己?
待柴严昌跪在宜寿宫内,建隆帝见到他红肿的左脸,一点也没生三儿子的气,只觉得以晟儿有仇必报的性子,这已是十分忍让了。
若是有人敢将他的美人偷龙转凤运到关外,他一定将这人剥皮抽筋点天灯!建隆帝恨极,起身一步步走到大儿子面前,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打在他的右脸上。
挨了这一巴掌后,柴严昌更明白这老东西果然老了,手劲儿连老三的一半也及不上。不过他还是顺势倒在地上,再痛哭流涕地爬回老东西身边,抱住他的五爪金龙袍嚎叫,“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请父皇打孩儿吧,千万莫伤了龙体!”
建隆帝一脚将他踢开,大皇子再爬回来抱住。如此反复后,父子俩一个仰头,一个抱腿,俱是热泪满面。
柴严昌心中正窃喜时,严晟开口了,“父皇,大哥说得对,您乃一国之君,身负千万百姓的期望,当以龙体、社稷为重。”
是啊,他是国主,不只是这畜生一人的父亲。建隆帝一脚踢开柴严昌,冷喝道,“朕不想再见到你这畜生,宣德喜!”
带着浑身血腥味的德喜进来,将柴严昌请下去后,建隆帝疲累地挥手,“晟儿,此事父王必当给你个交待。你去看看你母妃,出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