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加注于那个善良女子身上的罪孽又何止这一点呢,既然要她死,一下子解决不更好,却非要一点点折磨,还要将她的女儿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若不是因为……想必当年她也是会死的吧。
眼下这当堂掌掴的滋味如何。
冷言诺看着这一幕,无声的笑了,看着天边晃眼的日光,心神空朗,冷言雪嘛,她才不是重点,暗箭中人,插圈打套,她本知宴无好宴,可是却不曾想冷言雪亲自送上门来,今日这最后一出才是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重头戏。
不知道她的便宜爹回来后知道此事会如何呢,纵然不信,纵然他相信,纵然他再疼宠柳氏,可是以她对那个便宜爹的了解,她疼宠柳氏是因为她的娇弱,因为她的善解人意,她的大度,审时度事,可是同样的,这样的人受惯了你对他的给予,不可能容忍你有半分的多想,况且冷丞相已非全盛之年,此事终究会成为他二人心中永难磨灭的沟,柳氏其中一项倚仗,不说柳老夫人,就说冷丞相的爱,从此便再收不起来。
隔亥由此而生。
冷言诺扫眼周围,此时却还是未见寒霜。
人群散尽,楚浴染跨着悠闲的步子走到冷言诺身边,“王妃真是好本事,难道不该道谢于本王。”
想到那枚石子,冷言诺微微恬然一笑,眉眼却显清冷,“是谢定王打翻了加了料的茶,还是谢定王让我湿了衣裳差点落得一个声名狼藉的下场?”语气浅薄没有留丝毫情面。
经过那日酒楼开张含香之死之事,楚浴染已经知道她并非传言中懦弱谦顺的女子,所以也无需要伪装了。
“王妃处事果决毫不留情,真可谓倾刻间翻云覆雨,璃王倒是好运气。”楚浴染言罢,松松一笑双后负后,姿态慵懒的出了院子。
冷言诺总觉得那笑别有深意,偏过头看向后门处,眸光在阳光照耀下,深了那么几分,炫了那么几分,那里,刚才那个青衣小厮已被他趁乱放走。
“得了,事情完成了,还是王爷有先见之明。”那青衣小厮一出后门便犹自嘟囔一声跑了开去。
因着此间事宜,各位夫人虽然当众不说,可是对于柳氏的行为,看法都淡了许多,事已于此,宴会也没必要下去了。
正当众人依次告辞时,柳氏突然手一拦,面色一正,“今次各位来参回宴会的,怎么能半途而返。”
有些人见柳氏如常端庄温重模样,与她交好的倒是有些怀疑,指不定刚才真是个误会呢。
有些人倒以为她是故意为之,好挽回些好名声,虽然心里窃笑,但是表面还是一幅和气模样。
于是,宴会继续。
宴会依然摆在花园,中午时分,席面摆了上来。
冷言诺派香叶去暗地里寻过寒霜,都不见其身影,而冷言月与四姨娘也没消息,清香对丞相府又不熟悉,香叶没有武功,万一……于是席面上,彼此寒喧,她亦有些心不在焉。
“没曾想老夫人今日开的宴会很大啊。”一句温润不急不躁,永远如一抹玉石般凉润凝透的声音仿若自沙漠中吹来,唤醒渴望生水的人。
众人闻言看向门口。
“没想到璃王竟也来了。”上首的柳老夫人站起身笑道。
但是因为之前实在太受打击,现在如果不是后来细想,怎么也要把这席面撑下去,让人笃实,今日之事只是那小厮片面之言,在坐的夫人小姐看在她的面上不要多言,另一则又担心自己受了重伤的孙子,所以面上虽然笑着,可是那笑容着实有些难看。
“来凑个热闹。”慕容晟睿语气温和有礼。
冷言诺看着来人,他微笑着,着一袭墨色锦袍,清姿贵立,袖口玉兰花随意流动,顶着一珠光华踏光而来,心砰的微动,有什么东西搅动了此时平静的血脉。
而他普一出现,便晃得众人心神一醉。
传言只知璃王自幼胎中带寒活不过二十,可是没曾想竟如此天人之姿,某些人那日在清河中一晃而眼便从此心神停留。
慕容晟睿冲柳老夫人打了声招呼,这才看向冷言诺,眸眼深深,径自而来。
“咦,你不是说今天有好消息要告诉四妹妹,我怎么没有看到你口中的冷言月。”慕容晟睿微微宠溺的看了眼冷言诺,抬起手,轻而快的,柔而明的刮过她小挺如玉珠的鼻尖。
一触如一道电流瞬间划过,两人身子齐齐一震。
好消息,对于冷言月来说什么才是最好的消息,母亲?婚事?他为何突然关心起冷言月,她为何知道她关心冷言月,那寒霜呢?
似知了冷言月的想法似的,慕容晟睿在冷言诺手心里写了一个字。
冷言诺遂抬起头看了眼慕容晟睿。
这一眼有各万种思绪瞬间走马观灯般掠过,快得看不清。
这厮是什么时候知道她与皇上的关系的?压下心中疑惑,随即冷言诺开口道,“是啊,我倒是忘记了,前日里听你说了,我倒是迫不及待想说呢。”冷言诺话落,偏过头道,“对了,大娘,今日为何没有见到四姨娘与四妹妹。”言辞间似乎亦对刚才花园红布一事犹过而忘矣。
“呃,这…。”柳氏看着冷言诺的表情犹豫着开口,“冷言月病了,四姨娘在陪着她呢,王妃有事不妨与我说吧。”话落注意着冷言诺的表情变化。
“那本妃与王爷一起去看看吧,这么个好消息,定是要当面告之的,毕竟是李状元曾经亲自所求的。”冷言诺违心的拖了一个垫背出来。
而远在某处赶往云谷郡的李若风此时正带着队歇息在某片树林里,突然不顾形象的打了喷嚏,他许是没想到,他不过出京半月,他忠于的那个皇上最是喜爱的诺姐姐便连老婆都给他找好了。
然后,一些闺中小姐闻言,都将心思凝在“李状元”那三个字上面。
说话间冷言诺站起身与慕容晟睿同样看着柳氏,意思就是带路啊。
柳氏忙站起来,王爷王妃都不坐着,你还坐着干嘛,于是在背对人处朝下人打了个眼色。
这才一摇半慢的领着冷言诺去向四姨娘所住的荷花苑。
冷言诺看着前方柳氏的背影,也不得不叹,这脸皮厚起来真是人无敌,明明名声已毁,却还偏要端着主人的架子,一幅仿然不知,真是掩耳盗铃。
一入荷花苑,大片大片的荷花便铺面而来。
但是整个荷花苑还是稍显冷清。
推门而进,果然见冷言月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一旁四姨娘正坐在一旁担忧的看着冷言月。
一见冷言诺与慕容晟睿进来,面色刚要一喜,却看见其身后的柳氏遂的收住面色。
“四姨娘,四妹这是怎么了,平日里说话虽然挑刺儿些,看着硬朗,今次怎么突然病了。”冷言诺上前担忧的问,整个身子上前正好隔开柳氏意欲打量的目光。
怎么回事?冷言诺用眼神询问四姨娘。
四姨娘面色一暗,看向床榻上的冷言月,意思是不好。
冷言诺往床旁一坐,“四妹妹虽说与我不太对付,但是我还是挺喜欢她的性子里,这真是…。”说话间,手去掀被子。
“王妃。”柳氏急声出口,“大夫说四姑娘这是突染伤寒,休养阵子就好了。”
“原来如此。”冷言诺收回手,可是心却一冷,掀被子不过是虚晃,她真正的目的早已做到。
她把了冷言月的脉,虚弱浮浅,明显是受伤严重,不用说,再看四姨娘憔悴的神色,她们这阵日子过得非常不好。
深吸一口气,冷言诺轻拍三下冷言月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她知道她是醒着的,不过是不能睁开眼睛说话而已。
心有灵犀的,冷言月轻捏了悄冷言诺听指尖,意思,我很好,没死。
那就好,冷言诺同样捏了悄她的指尖。然后冷言诺站直身子,“四姨娘好生照顾着四妹妹吧,前段日子,李状元出京前曾向皇上提过对四妹妹曾经一见倾心,说是待四妹妹及荓之后便要求娶四妹妹,后来因为要出京,此事就耽搁了,亦未下旨,待到李状元回来,定然是要下旨的。”一段话说得不偏不倚,没有多余的情感。
冷言诺知道,在古代这些个高深大院里,有它自然的运行体系,她可以立马接出冷言月与四姨娘,可是以后呢,别人会如何说冷言月与四姨娘,她是现代人,她可以不在乎,可是她们不会,赠人以鱼,不如赠人以渔,才是永生。
明显看到冷言月微微动了下的手,然后冷言诺对着四姨娘安抚的一笑,四姨娘了然。
能得新科状元倾心,丞相府之后是不可慢待了这两人。
冷丞相是个识大礼的,指不定还会凭借此事,想让冷言月将李若风拉过这一边呢。
至于李若风与冷言月,先挺过这一段吧,反正也没听说李若风有什么心上人未婚妻什么的。
身后的柳氏闻听冷言诺言,心下微思,但也不得不叹冷言月好命。
回头让人好生待着,不能再关暗室折打不给吃喝了,今日见冷言诺对冷言月表现,二人的确交情甚浅,无任何异常,许是自己想多了,不过冷言诺,今日之事,我怎么能放过。
坏我名声……。柳氏问过冷言雪,知了她的计策,觉得冷言诺不可能未卜先知未雨绸缪,也没太把事情联系在她身上,但是却越发觉得这冷言诺邪乎得很,似乎每一次她都完好无虞,当真是上天眷顾,还是她那个早死的娘阴魂不散。
……。
最后前来参加柳老夫人讲佛经趣事儿的人都疏疏而散。
“去信问问谨娘事情办得如何了?”出了丞相府,冷言诺对身后的香叶吩咐。
香叶点点头。
主仆二人对话语声虽低,可是却没有特意避开慕容晟睿。
“京中能人多不胜数,以后清五清六拔给你身边差谴吧,可好?”慕容晟睿看着冷言诺温润开口,语气竟似征询的意味。
冷言诺抬头望进那清润的眸子,里面似有万倾岚山,风流碧泉般让人如沐春风。
冷言诺抬眉,“似乎这京中大小事情都瞒不过你。”
“只是看我关不关心。”慕容晟睿笑答。
冷言诺纳闷,刚才这人在她掌心中只写了一个字,“皇”。
她便明透这其中关键,至于李若风自然是临时拉出来的靶子,不过这人不是个弱病鬼吗,虽然她在平常行事时从未避过他,可是在与小破孩子的关系上可是一直隐避甚深,这厮到底是有多大能耐呢。
想着冷言诺偏头,眼底余光瞥见丞相府大门口露出来那一抹明丽衣角,莞而一笑,“既然送我人手,那我就却之不恭。”
慕容晟睿同样偏过头看到那抹明丽衣角,只是淡淡一笑,仿若无物般与冷言诺一起上了马车。
女子清丽明亮,男子美如天人,竟相沐浴阳光中暖化三尺春水,却寒了某颗万丝缠绕红粉心。
丞相府大门后,冷言雪手握成拳,指尖发白,她自然听不见二人在说些什么,可是见二人姿态,必然是极为亲密,为什么是冷言诺笑,为什么是她这个庶女趾高气昂,她明明该死的,为什么,冷言雪越想越不甘心。
“小姐,刚才夫人说让你这几日不要出门,等待南太子亲自登门造访。”在冷言雪身后丞相府管家急匆匆而来,想来是怕冷言雪这厢出门了。
冷言雪回头,南木宸,她从小最爱的南木宸,自小心心念念的人,一国太子,天作之合,命……能做一国太子妃,未来的南国皇后,到时冷言诺在她面前又算个什么呢,思及此,连冷言雪自己都没注意到,美若天仙般的脸上那抹初露狰狞的笑容在阳光下竟显得犹如鬼魅般艳气可怖。
丞相管家见此,心一跳,悄然低下头,主子的事最好少管。
……。
回璃王府的路上,冷言诺看着慕容晟睿,良久,才轻声道,“谢谢。”
闻言,慕容晟睿眸光微微凝了凝,似乎极度无奈的轻叹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张布递给冷言诺,“这是寒霜留下的。想来她走很很急。”
冷言诺接过慕容晟睿手中绢布看着上面的字。
“安。”
以血泣字,笔画纤细而仓促,慢慢摸了摸布料,冷言月眼神微微沉冷,这是寒霜今日衣衫上布料,是在如何仓促的情况下要让精明鬼怪聪明的寒霜撕下布料需要以血泣字。
冷言诺没有问慕容晟睿何以得到此书,因为她想到了那个青衣小厮。
车厢静静,明亮而安然,男子美如冠玉,淡若闲花,阳光穿透窗帷递进来落在他的面上容颜如玉,更衬得他如天人,华彩益彰,他就这样静静的眸光似粘在冷言诺脸上,女子面若朝霞映雪,娇艳如花,发丝轻挽,五官精致而天然,每一点都恰似巧夺天工,夺人眼目,此时她眉目微微轻蹙,炫在淡淡晕散的光线中,退去平日里的温婉,退去面对丞相府时的冷然假装,她的表情除了灿若桃礼,鲜妍明媚之外,还有一丝坚韧冷凝,这是历经了些什么,才让一个千金小姐脸上有着沧桑凭栏看世间的表情与气态。
心突然一紧,慕容晟睿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那空气中虚晃着的光线,正好挡住那抹映实在冷言诺面容上的光点。
“你怎么会来?”冷言诺问,没有特别去留意慕容晟睿的动作。
“来给诺儿赔罪。”慕容晟睿答。
冷言诺收起绢布,抬头不解,“赔什么罪?”
“就是这样……”慕容晟睿身子向前微倾,手轻柔的覆向冷言诺的眼睛,气息压下……
两唇轻碰,刹那电流激射而来。
她的唇很软。
他的唇很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