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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断案日常 第55节

    “顾大人呢?”姚征兰问顾璟。
    顾璟:“未曾带刀。”
    李逾道:“那些护卫就是顾璟他娘的卫队,他自是更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我们不带刀,不代表秦珏就不会随身带刀。”
    姚征兰道:“反正待会儿和秦珏一同去秋霞山的几位朋友会被带来大理寺问话,秦珏今天到底有没有随身带着刀,问问他们就知道了。”她拎着那块血迹斑斑的帕子,道:“我现在去牢里问问他这块帕子是不是他的。”
    “不是他的又怎会在他袖中,你简直是多此一举!”李逾气恼道,见她头也不回,又忍不住追上去。
    “郡王不必跟来。”姚征兰停步回身。
    “怎么,你还想跟他说悄悄话?”李逾愈发不满了。
    姚征兰双肩微微一塌:“我只是想问问,他是不是还有什么隐瞒?有些话他当着你们的面不说,当着我的面可能会说。”
    “都性命攸关了,他还有什么重要的话会只有当着你的面才肯说?你和他的关系何时这般要好了?”李逾大声道。
    顾璟过来一把扯开他,道:“不要胡搅蛮缠。”说罢又对姚征兰说:“你去吧。”
    姚征兰点点头,回身一溜烟地跑了。
    李逾回身一脚踹在墙上。
    “此案确实还有疑点,小心一点总没错。”顾璟道。
    “还有什么疑点?”
    “在凶杀现场已经说过了,从瞳孔看死者当时至少死了一个时辰,也就是说,如果秦珏是凶手,那他杀人之后至少在那间房里呆了半个时辰又两刻时间,房里却没有过多的活动痕迹,这不符合常理。”
    李逾不耐烦道:“世上哪有那么多符合常理之事?说不定他就是杀了人之后吓呆了坐在原地发愣,直到小沙弥开门将他惊醒呢?”
    “就这一点上,他被人打昏了直到小沙弥的尖叫声将他吵醒,比吓呆了坐在房里大半个时辰更说得通一些。”
    “那他那身血衣呢?怎么解释?你不会又说是凶犯将自己杀人时穿的衣服脱下来给昏迷的他换上的吧?从里换到外从头换到脚,尺寸正好不说,他自己还能没发现被人换了衣服?”李逾呛道。
    顾璟不语,这一点确实难以解释。
    关押死囚的牢房比关押一般犯人的牢房更坚固些,三面是墙,一面是牢柱,而且为了避免意外发生,一般都是一个死囚一间牢房。
    狱卒打开锁链,姚征兰踏入阴暗逼仄的牢房。
    坐在墙角草堆上的秦珏听到声音,慢慢站了起来。
    “秦公子。”姚征兰走过去。
    “姚评事,你怎么来了?”
    姚征兰看了看牢柱外,狱卒已经走了,她压低了声音道:“秦公子,方才在审讯中你是否还有所隐瞒?事关性命,无论什么都没有性命重要,若是与案情有关的,不管是什么人什么事,你务必要都说出来。”
    秦珏眼神躲闪地垂下脸,道:“我没有隐瞒什么。”
    姚征兰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果然有隐瞒,急道:“秦公子,你若不老实交代,就目掌握的证据来看,很难洗脱杀人的罪名了!你不要犯糊涂!”
    秦珏身形微微一僵,抬起脸看着她,道:“你信我没有杀人?”
    “我信啊,否则我现在来找你做什么?”
    “哪怕我被当场拿住,哪怕我的说辞没有人证物证可以证明,你也信我?”
    “信。”姚征兰道,“对于不过几面之缘的人你都能全然肺腑地去帮助,又怎会为了区区口角就去杀人?我不信。”
    秦珏眼中泛起一层水光,对姚征兰道:“姚评事,你听我一言,日后若有人以传纸条或者托口信的方式约你见面,你千万不要一个人去赴约,不管那人是谁。”
    “秦公子何出此言?今日约你见面之人到底是谁?”姚征兰听他话中有话,赶忙问道。
    秦珏望着她,嘴里吐出两个字:“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国庆节快乐!
    第68章 ·
    姚征兰呆住:“我?”
    秦珏点头, “姚兄曾在酒席间挥洒墨宝,所以我对他的字还认得几分。那字条上的字与姚兄的字八成相似,署名亦是姚晔, 我以为是你模仿, 便去赴约。”
    “那张纸条呢?”姚征兰急问。
    “事情发生后,我脑子里一团乱, 下山坐上囚车时才稍微找回一点思绪。然后我想起这张纸条, 去袖中一摸,居然还在。我明白我是被人陷害了,可是这张纸条还在, 说明陷害我的人并不害怕这张纸条被人发现。我担心陷害我的人后面可能还要借这张纸条将你拉下水,就、就把它吃了。”秦珏道。
    姚征兰:“……你怎么能把它吃了呢?这可是现在唯一能证明你为什么会去那间客房的证据啊!”
    被她这么一说秦珏有些无措起来, 道:“我当时想着我的确没有杀人, 官府应该能查清真相的。而且……我被陷害下狱受刑都不要紧, 如果牵连了你,万一……”
    姚征兰明白他的意思, 她毕竟是女儿身,万一被牵连下狱,一顿刑罚下来暴露了身份,后果恐怕比杀人罪名更严重。
    “照你这么说,这个人应该认识你,也认识我哥哥,否则他怎么知道用我哥哥的名义来约你?秦公子, 你先想一想这样的人都有谁?”姚征兰很熟练地怀中掏出小本本准备记人名。
    秦珏思虑着道:“这人就多了, 我和姚兄一共见过三次面, 有一次还是在别人家的喜宴上,当时很多人在一起聊天。”
    姚征兰想了想, 道:“那就先说和你比较熟悉,知道你和我哥认识,并且同你一样看过我哥写字的人。”
    秦珏点点头,给姚征兰提供了八个人的信息。这里头有和他一样是公侯府的庶子,也有经商的,还有春闱落榜在京都一边坐馆一边准备下次春闱的。
    姚征兰知道自己的哥哥交友一贯只问脾性是否相投,不问出身来历,所以曾和这些人同桌饮宴过倒也不足为奇。
    “这里头可有人与你有仇?”姚征兰问。
    秦珏摇头:“这些都是相熟的人,没有利益关系,更遑论有仇。”
    “那这些人里头有没有与舒荣有仇的?”
    秦珏依然摇头:“说实话,我们这些人凭身份都够不上与舒荣结仇。我结识舒荣,也不过是因为有一手制香功夫罢了。”
    “对了,刚才你说你认识舒荣是因为他找你制不入流的香,具体是指哪种香?”姚征兰问。
    秦珏不吭声,眼神再次躲闪起来,不敢看她。
    瞧他这模样,姚征兰猜测:“专门用来对付女子的香?”
    “我不是自愿,但是他既已找上门来,哪里由得我拒绝。我也知道这是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怪我自己贪生怕死……”秦珏既愧且悔,无地自容。
    “蝼蚁尚且贪生,你想要活着又有什么错?”说到这里,姚征兰停下笔头,思索着道:“杀他陷害你,会否就是这香惹出来的祸端?你可知,他都把这香用到哪里去了?”
    秦珏摇头:“我跟他不熟,除了第一次他亲自过来找我为他制香,后面都是他身边那个叫常青的侍过来拿香。我不知他把香用在了何处。”
    “常青。”姚征兰把这个名字记下来,喃喃道:“你不知,这个随想必知道。”
    “还有什么人可能害你,与你有仇有怨的,不管是新仇还是旧怨,你都仔细想想。”她抬起头对秦珏道。
    秦珏细细想了半晌,最终还是摇头,道:“不瞒你说,我是庶子,自幼不得宠,所以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外头,我都没有与人争执的资本,遇事一般都是能忍则忍能让则让,不轻易得罪人。若说矛盾,除非是生意场上,同行三分仇,我的香料铺生意一直都很好,许是有那看我不顺眼的。但是生意场上的人纵使看我不顺眼想要害我,也不可能采取杀了舒荣栽赃我这种手段。”
    “没错,应该不是生意场上的人,所以你一定要仔细想想。有些人不一定要你得罪他才会来害你,他觉得你对他有威胁就会来害你。哦,还有这个,”姚征兰袖中拿出那块血帕,问他:“你仔细瞧瞧,这是你的帕子吗?”
    秦珏接过帕子凑到灯前仔细看了看,复又递还给姚征兰,道:“是我的帕子。”
    “那你那身衣服,是你今天出门时穿的吗?”
    “是我出门时穿的。”
    “你可还记得,你去厢房时,大约是什么时辰?”
    “大约巳时过半。”
    ……
    阅卷房里,李逾背着双手焦灼地来回踱步,不时看看门口,嘴里不住嘀咕:“怎么还没回来?什么话要说这么久?”
    顾璟被他这番动静闹得没法集中注意力梳理案情,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好,我们吃饭吧,来人,赶紧去准备饭菜。”李逾停下来道。
    “现在才什么时辰就吃饭?”顾璟皱眉。
    “你让萧旷去带那许多人回来问话,你以为你待会儿还有时间吃饭?”李逾掉头就往外走,“我去叫她回来吃饭。”谁知刚走到门外就与急匆匆跑回来的姚征兰撞了个正着。
    姚征兰顾不得与他计较,伸手拨开他跑进阅卷房道:“顾大人,秦珏是冤枉的。”
    顾璟停笔抬头,问道:“他与你说了什么?”
    “他说了,约他去后院客房的那张纸条上是我哥的字迹,署名也是我哥的。他以为是我约他见面,这才去的。”
    “纸条呢?”
    “他发现自己遭人陷害,为免牵连到我,将纸条吃了。”
    顾璟:“……”
    李逾:“嗤,这么烂的借口,也只有你会信。”
    “可是这桩案子真的有疑点……”
    “所有的疑点都是因为你不愿相信人是他杀的。”李逾道,“如果你只看眼前的证据,而不去想他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会觉得这桩案子疑点重重吗?”
    “好,就只看证据,证据难道就没有疑点吗?我问你,杀人凶器刀是有了,那刀鞘呢?”姚征兰问。
    李逾一愣。
    “秦珏就算是随身带了刀,他总不可能不带刀鞘,就这么光秃秃的一把刀别在身上吧。”姚征兰道,“发生凶案的客房内,窗外廊下,所有相近的地方差役都搜过了,并没有发现刀鞘,他身上也没有,那刀鞘哪儿去了?”
    “许是……许是也被他吃了。”李逾小声道。
    姚征兰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
    李逾忙拖把椅子过来将她按在椅子上,道:“坐着说坐着说,站着多累啊。”
    “方才我问过秦珏,那块帕子确实是他的。假设是凶手杀了人之后将他诱骗到客房内,再将他砸晕,用他的帕子擦了自己脸上的血,血既然还能被干帕子擦掉,证明血点还未凝固,也就是说人刚死不久。秦珏说,他去厢房是巳时过半,我们在午时过半看尸体时,发现他瞳孔发白,巳时过半到午时过半,刚好一个时辰。我觉着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舒荣是在巳时正左右被杀的。”姚征兰道。
    “这依然解释不了他衣服上的血迹啊。”李逾道,“如果不是他杀的人,血是怎么溅到他身上去的?就算是用极其荒谬的假设来解释,假设,凶手有两个人,一个将昏厥的秦珏挡在自己身前与舒荣面对面站着,一个背后控制住舒荣并割颈杀人,让血喷在秦珏身上,那茵席上的血脚印又怎会只有一行?”
    “可以是凶手事先穿上了秦珏的鞋,杀人后再将他背下茵席……”姚征兰开了个头就停了下来,因为她意识到如果是这样,秦珏血衣上的喷溅状血点不会那样完整干净,必然会因为对方的动作而相互印染。而且,割颈之后,死者前面茵席上喷的到处都是血,如果在席子上将人背走,必然会留下一些痕迹。而事实上,现场茵席上痕迹很少,只有一排凶手转身离开的血足印,除此以外,连一点拖擦剐蹭的痕迹都没有。
    “编不下去了吧?我跟你说,只要血衣的事情解释不清,旁的不管还有多少疑点,舒荣这个案子,秦珏就是摆脱不了杀人的嫌疑。”李逾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说。
    “好了,先别想那么多了,等多方采集了相关之人的口供再作推断不迟。”顾璟道。
    “嗯。”姚征兰拖着自己的椅子回到自己的书案后头。
    心里想着案子的事,吃饭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李逾看着姚征兰一粒米两粒米地往嘴里塞,心中不爽,夹了一筷子糖醋鲤鱼到姚征兰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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