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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侍虎(重生) 第27节

    梅青晓凝着眉,常芳菲不是傻子。一个曾处心积虑想算计兄长的女人, 不会这般没有脑子。是谁给她的胆子,让她不惜得罪自己与叶訇?
    常芳菲不见梅青晓回答, 颇为同情地看叶訇一眼。“殿下, 看来梅大姑娘确实是不想和你说话。”
    虞氏大急, 这位常美人是怎么回事,哪有人如此明目张胆搬弄是非的。阿瑾本来就不喜这门亲事,要是被有心人挑拨一二,怕是又会想左。
    “娘娘,小女一惯知礼,不好与外男过多言语。”
    常芳菲轻笑,“梅夫人,殿下可不是外男。”
    梅青晓淡淡看着她, 表情平静,“娘娘,我们是在说这两个奴才的事,你为何顾左右而言其它。难道在娘娘心中, 寿王殿下是宫人们可以随意议论的吗?”
    话抛了回去,常芳菲变了一下脸。
    叶訇看过来,琥珀瞳仁幽深难辨。
    梅青晓满心满眼都是他, 恨不得站在他的身边大声向世人宣告自己的爱意。然而她不能,不仅不能,面上还要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
    “殿下,这二人不仅胆敢议论您的出身,还捎带臣女。臣女名声是小,殿下却是陛下亲子,岂能容奴才们这般轻贱。”
    那两个人一听,齐齐磕头不止。
    常芳菲道:“梅大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世人都说你心性高洁,承续了梅家的气节风骨。我想你总不至于和两个奴才计较,在宫里面喊打喊杀的吧?”
    世人都在传梅青晓不是梅家亲女,常芳菲此时说她有梅家气节风骨不是在夸她,而是在讽刺她。
    她目光冰冷,“原来在娘娘看来,规矩礼数是计较。若真如娘娘这般,世间哪里还有礼法可言。今日他们胆敢议论主子,他日他们就敢当面反驳主子。倘若胆子再肥一些,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事情来。娘娘难道不知道长此以往,主不主奴不奴的终将会大乱,到时候又该如何收场?”
    常芳菲暗恨,上回她就在梅青晓的嘴下吃了亏,这一次难不成还要吃亏吗?
    “梅大姑娘好口舌,只可惜空有锦心绣口,却不喜同殿下讲话…”
    叶訇萧杀的眼神看过去,琥珀瞳仁本就比常人深邃许多。加之眸中的杀气与冰冷,如同冷剑一般。
    常芳菲骇了一大跳,心咚咚乱窜。
    “殿下…我可是为你好…”
    “不需要。”他声音冰冷刺骨,缓缓抬起右脚,将那太监一下子踢远,正好撞在常芳菲的裙摆之下。
    人在紧急关头,总会抓住一切自己能抓住的东西。那太监胸口剧痛,死死抓住撞上的人,呕出一口血来。
    常芳菲惊叫起来,慌乱地踢着那太监,连连往后退着。粉蓝的裙摆之下,溅了好几滴鲜红的血迹。粉色镶珠的花头鞋,更是被血给染透。
    她嫌弃着恶心着,更多的是羞恼和愤怒。
    梅青晓一个私生女,寿王居然如此相护。男人都是贱骨头,越是对他们不理不睬的,他们越是上赶着。就像那个金美人,明明是花楼里的窑姐,愣是假装清高自比书香贵女。谁知陛下就吃那一套,隔三岔五召金美人侍寝。
    她真不明白,男人们的眼睛难道都是瞎的吗?
    寿王如此,陛下也是那般。
    “殿下,你怎么在宫中伤人?”她跺着脚,恨不得马上回宫清洗。然而她还不能走,这出戏还没有唱完。
    “本王打杀个把奴才,谁也拦着!”叶訇眸光凛冽,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恨着怒着,恼道:“梅大姑娘,殿下这般生气,可都是为了你。你怎么不拦着,不劝阻一二?”
    “拿主子嚼舌的下人,在我们府上轻则杖责,重则发卖。常美人没有在高门大户里住过,有些规矩恐怕不清楚。内宅尚且如此,何况是在宫里。这样的奴才,也就娘娘护得紧。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娘娘授意的,所以才会百般阻拦。”
    虞氏一听,若有所思。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梅家几时得罪过这位常美人。对方为何要为难阿瑾,言语间处处过不去。
    常芳菲感觉那血渗进了鞋面,透过了罗祙,在她脚上的肌肤间流淌。粘腻湿滑的恶心感从脚底漫延,她恨不得落荒而逃。
    “陛下重道,宫里见不得血光,你们难道不知吗?”
    梅青晓眼底冰寒一片,这宫墙深处不知染过多少鲜血,见不得血光?真是天大的笑话。常芳菲到底是受何人指使,为何要这么做?
    “娘娘,宫里见不得血光不假,同样更听不得奴才背后妄议主子。”
    虞皇后匆匆赶来,远远听到她这句话,道:“阿瑾说得不错,在背后议论主子的奴才,一律拖下去杖毙!”
    “皇后娘娘饶命啊!”
    “娘娘,奴才就是提了一两句宫外的传言,什么也没有乱说啊!”
    “娘娘。”虞氏道:“臣妇从头到尾听得清楚,这两个奴才实在是太没规矩。先前议论寿王殿下和小女不说,眼下还敢抵赖,真是奴才欺主,好生不知所谓。”
    虞皇后目光凌厉,极其威严。
    “本宫听闻有人冲撞了寿王殿下,不想原来是几个奴才在搬弄是非。妄议主子,其罪当诛。这般恶奴,留不得!”
    常芳菲跪在地上,闻到自己鞋子散发出来的血腥之气,差点吐出来。“皇后娘娘,臣妾想着小松子一向是个本分的,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什么?乱嚼舌根的奴才,哪有什么误会。什么宫外的传言,那样话也是能在宫里传的。本宫今日告诉你们,日后再让本宫听到关于阿瑾的谣言,本宫第一个不饶!”
    梅青晓似乎明白这出戏唱的是哪一出,低着头不语。
    虞皇后雷厉风行,当下就让人把小松子和那宫女带下去。各杖责三十大板,至于能不能活,就看各人的造化。
    常芳菲管束不严,被罚禁足一月。她得到离开的赦命,扶着宫女的手恨不得能立马飞回去洗脚换鞋。
    虞皇后看一眼盯着自己脚尖的高瘦少年,道:“长生你做得不错,下回再有此等奴才不知尊卑,直接打杀便是。”
    “儿臣谨记。”
    她又看向梅青晓,“阿瑾你一向规矩学得好,这样的奴才合该严惩。你要记得你身后有你祖母和母亲,还有本宫替你撑腰。日后再有人拿你身世说事,你只管告诉本宫,本宫必为你做主。”
    “谢娘娘大恩。”
    “本宫已经命人去梅府传旨了,你们快些回去吧。长生,你送一送她们。”
    叶訇低头应承,默默跟着她们一起出宫。
    虞皇后远远望着他们一行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冷意。
    虞氏略觉欣慰,今日之后,怕是没人敢再拿阿瑾的身世说事。不管阿瑾多看不上寿王,寿王心里还是看重阿瑾的。到底是有一些老情分在,只要阿瑾愿意放低身段,想来以后也不会太难过。
    她有意让女儿和寿王多亲近,便先行一步上了马车。
    梅青晓心里甜蜜着,故意放慢脚步,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今日之日恐怕是虞皇后的手段,你查一查常家最近有什么动静。”
    叶訇低氏应了一声,看着她上了马车后,再翻身上马。
    马车缓缓行动,他骑着马跟在后面。虞氏掀开帘子,只见少年郎俊美不凡,丝毫不逊色那些世家公子。再一看低着头不语的女儿,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瑾,寿王殿下心里有你,这是你的福气。”
    梅青晓嗯了一声,这确实是她的福气。那个她爱了多年的男人,她心里珍之重之,不能与外人道。
    “阿瑾,你是最知礼的孩子。当知咱们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纵使做不到敬他爱他,也不能冷落他轻视他。娘知道你心里委屈,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你自己好好想想,莫要寒了寿王的心。”
    “母亲,女儿知道。”
    虞氏又是一声叹息,阿瑾这个样子,哪里是一日两日能想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至,她都措手不及,何况是阿瑾。
    只盼着阿瑾以大局为重,和寿王相敬如宾。
    圣旨先他们一步到梅府,梅家人早有准备,梅老夫人带着众人迎接皇后懿旨。等到她们回去后,府中上下一扫前几日的阴霾,下人们喜气洋洋。
    叶訇自是和梅仕礼说话,梅老夫人和梅夫人坐陪。
    梅青晓直接回了知晓阁。进了内室,她才任由自己的喜悦寸寸漫延,眉梢间慢慢染上喜色。不管皇后娘娘的目的是什么,她和阿慎的亲事算是过了明路。
    日后,她就是阿慎的未婚妻,可以光明正大和他见面。
    静心替自家姑娘高兴,“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嗯,有喜,但不能声张。”梅青晓轻轻嘘了一声,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静心感慨着,这样的姑娘比前起好像变了许多。以前姑娘一应规矩最大,显得有些冷清不近人情。如今再瞧姑娘,似乎多了一些温暖,更好看了。
    她欢喜地服侍姑娘更衣换装,等到外面有人通传寿王来看姑娘时,笑吟吟地低头出去。
    梅青晓被闹了一个大红脸,对着镜子看了好几眼,生怕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处。女为悦己者容,她一定是阿慎眼中最美的姑娘。
    叶訇被请进去,凝思将要跟上,被静心一把拉住。
    “姑娘一人在里面,不好吧?”凝思问道。
    静心摇头,“殿下肯定是有话和姑娘说,姑娘只怕也有话同殿下说。咱们守在外面即可。真要有什么事,姑娘自会唤咱们。”
    “可是…姑娘向来不喜殿下,万一…”凝思迟疑着,有些担心。
    静心暗道,她们姑娘哪里不喜欢殿下,简直是喜欢到了骨子里。只是这话不能和别人说,便是凝思也不行。
    “我的好凝思,你想想看,正是因为姑娘对殿下有些不喜,才该让他们多相处。你也不想姑娘和殿下以后两相看厌,夫妻不睦吧?”
    凝思皱着眉,觉得她说得有理,又有些没理。这孤男寡女独处不合礼数吧?姑娘不是一向规矩好,怎么也不见言传出声?
    难道真如静心所言,姑娘有话和殿下说?
    “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好凝思,你别瞎想了,听我的准没错。”
    叶訇进了屋,原以为梅青晓会在外间等他。不想外间没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朝内间走去。只看到一片粉色的轻纱后,隐隐有道倩影。
    她的香闺,他是去过的。
    不过那是夜里,而此时正值白日。
    梅青晓翘首以盼着,见他迟迟不进来。也管不了那么边,几步过去撩开轻纱,露出一张芙蓉面,含羞带怯地将人往里面拉。
    粉色的春衫,不堪一握的腰肢。玉面桃腮盈盈而立,俏生生地看着他。“阿慎,你在外面发什么愣?”
    “我…还是不进去的好。”
    “怕什么,静心她们守在外面,谁知道你有没有进内室。”
    “总归是不太好,万一别人传闲话,对你不好。”
    她嗔道,“有什么不好的,我才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么?”他问。
    她仰望着他,眼波流转如春水,情意绵绵不加掩藏。前世里她在乎名声、在乎梅家的风骨、在乎她梅家大姑娘的身份。而今那些东西她统统都可以抛却,唯愿与他共首白头。
    “我只在乎你。”
    仿若一记闷雷响在他的心间,这句话的意义何其之重。他身体僵着,浑身的血在奔流。血流咆哮着,震耳欲聋。
    “我…不值得。”
    “你值得。”她坚定道。
    她陪伴了他十年,他的坚韧他的隐忍,他的一言一行都刻进她的灵魂深处。没有人比她更懂他,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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