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与万成苛争执之人不肯放弃,立时又道:“你也知骆前辈何等惊采绝艳,他一身制符之术非同小可,若是他得了通法,对我们天工阁也有好感,日后要与他攀扯关系,就容易得多。可要是将他得罪了……待日后骆前辈技艺大成,与我等过不去,到时候你可莫要后悔!”
万成苛噎住,旋即梗着脖子说道:“你又安知我招待的这一位前辈能够招惹?他如此年纪就有如此多的功劳点,身后岂会没有靠山!”
两人这般争论,互不相让,很快就都是脸红脖子粗了。
徐子青微微皱眉,到底是听不下去,就走出几步,说道:“万成苛,怎么还未挑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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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嗓音清润好听,可原在争论的两人却霎时噤声了。
万成苛听出来,这正是本应在里头等候的那位前辈,立刻就有些惊慌。
他之前为了讨好于他,那般主动争取,可此刻才发觉竟因着与人争执而回去晚了、使那前辈寻来,怎能不手足无措?他心中暗暗后悔,哪怕是方才使出些强硬的手段呢,也比现在强些。只怕这回讨好不成,反而要被问罪了!
心惊之下,万成苛很快地平静了情绪,堆起了满脸的笑容迎上去:“前辈怎么过来了?我正要将通法送去,谁知竟慢了一步,还望前辈莫要怪罪。”
徐子青朝他点了点头,看向另一人。
那是个身材略胖的青年,面颊圆润,一双眯缝眼,看着有些市侩。
他见到徐子青来,一瞬也明白了他的身份,虽然还有不甘,却也只能低声开口:“晚辈应鹏,见过前辈。”
徐子青很清楚他们两个争执的缘由,但不去计较。他如今只晓得这本通法另有旁人想要,可他自个却也不能放手。
需知符箓之道所涉广博,往往不能以神识刻录,非得书写不可。而若是一名符箓师不了解之符纹,也不能将其完整写下。故而那本《符纹通法》所著者定是一名通晓这些符纹的大家,修为只怕更不知到了什么地步,其所遗留下来的符纹也必然是他手迹,就是无比珍贵了。
而且既是手迹,其中定然也能泄露出一丝那位符箓大家对于符箓之道的理解,能得到这本通法,在理解符箓之道时,也能事半功倍。也才会要那般多的功劳点换取。
徐子青便不多说,只看向万成苛,问道:“通法可拿来了?”
万成苛面带笑容:“前辈且放心,晚辈已对管事说定,只消前辈随晚辈去管事那里划个账,管事就将通法双手奉上。”他说到此处,仍怕徐子青多心,更加细心解释,“通法太过贵重,以晚辈的身份不能将其过手,才不曾这般拿来,还请前辈千万见谅。”
徐子青暗暗一叹,心道,想来也是如此。这万成苛不过是个在天工阁做事的仆役,那等珍贵的通法,若是轻易就被拿来拿去,也未免太过儿戏了些。
想毕,就说道:“既然如此,你且引我去见管事就是。”
万成苛喜滋滋带徐子青离去,而那应鹏无奈,只能悻悻看一眼万成苛,就扫兴而去了。这笔生意,他是注定插不上手了。
余下之事便很顺利,徐子青很快划出了五十万功劳点,换来了那一本《符纹通法》,是小心翼翼地装进了储物戒中,唯恐有半点失误。而后他为研究基本灵纹,将下品灵符要了两百张,中品灵符五十张,上品灵符十张,总共又花费了数万功劳点,喜得万成苛眉开眼笑,简直将他当做了活祖宗一般伺候着。
末了徐子青要离去,万成苛更是依依不舍,只盼着徐子青再来上个十七八回,好让他再多多赚上几笔。
徐子青离开之后,就直接回到小戮峰。
此山山前并无护山大阵,唯有一道关卡,便是云冽布下的剑意。
不过徐子青在进入之时,并未被剑意攻击。
有五月不曾回来,徐子青一路上行,一路四处观看,心中便陡然生出许多熟悉之感。
这小戮峰下半部仍是光秃秃一片,但自打山腰往上,就是一片碧茵,绿意融融。那每一株草木皆是他亲手种下,每一寸绿土均为他细心栽培。
而山顶之上有无尽冰冷杀意,将整座峰顶笼罩,现出成片的杀念白霜,凝成冰花丛丛,既是美丽,又是凛冽。
不多时,就走到了山顶之下,那一处洞穴前。
此为云冽亲自开辟的洞府,却是徐子青的居所。
才要走过去,忽然间,一道劲风扑面而来。
天地飞沙,乱石翻滚,这阵仗着实是大了些。
徐子青猝不及防,但因着那风中气息太过熟稔,就不曾躲闪。
结果恰被扑了个正着,一刹那就往后方倒了下去。
这时他身下碧草茸茸,身上却给个重物压住,一颗鹰头不断在他侧脸磨蹭,正是数月不见的重华。
徐子青给它压得有些喘不上气,又被它蹭得有些发痒,面上带笑,心中却颇觉暖意。当即便轻摸它后脑,笑道:“重华,你可是又重了?”
那鹰似是撒娇般低低嗥了几声,才翅膀一拍,跳到一旁侧脸看他。
徐子青屈起手臂,半支身子,也将重华看了个清清楚楚。
多日不见,重华果真身子又大了数圈,如今它身子足有半丈长,双翼打开后,又有一丈,比起从前可真是雄壮多了。
那一身翎羽越发顺滑,黑色的如墨汁一般浓郁,金色的则如碎金一般闪耀,真真是夺人眼目,也显得很是华贵起来。
徐子青许久不见重华,也有几分想念,如今看它不止是身形更为强壮,而且妖力也格外浑厚,就生出喜悦之情来,站起身走过去,一把揽住重华头颈。
重华一双鹰目中也满是欢喜,若是炼化了横骨,恐怕现在就要欢言笑语。可惜横骨炼化极难,它却只能拍拍翅膀嚎叫几声,来欢迎自家主人的归来了。
一人一鹰这般亲昵着,突然间,山顶走下一个人来。
那人穿一身灰扑扑的衫子,身量不高,却将脊背挺直得如同一柄长枪一般,看着有些孤僻冷漠。
他才走下几步,见到徐子青与重华嬉闹,就是微微一怔,随即他很快走来,躬身行礼:“见过徐仙长。”
徐子青朝他一笑:“严霜,许久不见,你将重华照顾得不错。”他又揉一把重华的头顶,柔声说,“重华,你可有欺负严霜?”
重华虽不能口吐人言,但已能听懂人语,自然是连连摇头,低嗥不止。
严霜则恭敬道:“此乃小奴分内之事,不敢当仙长称赞。”
徐子青看一眼严霜,此时方才发觉,他眼中难得现出真切喜意,不由有些好奇:“严霜,你可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他心中猜想,既然严霜是从峰顶下来,想必是师兄给了他什么好处,才让他这般情绪外泄。
严霜虽然素来内敛,不过如今的岁数在灵禽中到底也不算大,且刚化形不久,故而此时倒显出了一丝少年模样:“主人允小奴每日去峰顶观摩剑术,故而小奴十分欢喜。”
徐子青了然:“那便要恭喜你了,日后可要更加努力才好。”
严霜正色答道:“小奴明白!”
身为一头灵禽,不仅能够化人,还能如此贴近观看这般强大的剑修练剑,此乃机缘,可遇而不可求。若是为此,即便为奴又何妨!
徐子青很是欣赏严霜的执着,他再看一眼重华,向它一招手。
重华这回却既没有抓他的双肩,也没有落在他的肩头,而是翻转身子,矮身伏趴在地面上。
徐子青一顿,旋即笑问:“重华能载动我了么?”
重华连连点头,鹰目里尽是雀跃。
徐子青目光柔和,顺它的心思,径直跳到了它的脊背上去。
以重华如今的体态,与那些已然长成的飞禽自不能比,可它的背脊却已然很是宽阔,载动一个谦谦少年徐子青,倒也不算困难。
待徐子青盘膝而坐,重华便振翅而起,霎时间就化作了空中的一个黑点。
徐子青也并非头回乘坐飞禽,可此时的感觉与以往却大大不同。
他双腿之下贴着重华温热的背部,甚至仿佛能感受到重华皮肉下方的血液汩汩流动。而重华为他兽宠,与他心灵相通,在天空飞行时,竟然让他也仿佛产生了一种与重华血脉相连的感觉。
徐子青能察觉到,当他心意所指方向,重华立时就能与他配合,不论何时,不论要去何处,从无错处。
重华在空中飞得极快,甚至带了些炫耀,好似与流风融合在一起,连风吹拂身体表面的细微之处都清晰可辨。
在这个时候,徐子青感觉自己似乎与重华化为一体,重华之感应即为他之感应,重华每一分肌理运动时,也仿佛是他在自由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