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多愣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把墨北往肩上一扛,墨北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夏多一边往卧室走,一边严肃地说:“我觉得就是干你干得太少了,所以你才有空胡思乱想。”
墨北大怒:“你欠抽!”
夏多回复:“你欠操!”
进了卧室把墨北往床上一扔,没等墨北弹跳起来夏多就压了上去,一边压制住墨北的挣扎,一边扒他的衣服。墨北真火了,大吼一声:“夏多!”夏多心虚地停了下来,墨北的拳头狠狠砸了过去。
几分钟后,墨北用冰块给夏多敷着脸上被打得青肿的地方,表情还是很难看。夏多很苦闷地思考着:“张彪说他哄对象的时候就用这招,不管他对象是因为什么原因发脾气,他只要把人扛上床做一场,就什么气都消了。怎么在你这儿就不管用呢?难道他骗我?”
墨北直接把冰块塞他嘴里去了!
夏多嘎嘣嘎嘣地嚼着冰块,找到了失败的原因:“一定是因为咱俩还没有做完全套过,所以才不管用。张彪说性这玩意是食髓知味,北北,天时地利都有了,只要你一点头咱人和也齐了,不如今天——”
晚上去姥姥家吃饭的时候,天空中的乌云就已经重得像要压下来一样,云间隐有电光闪烁,但雨却一直没下来。
一看到夏多,孙五岳就乐了:“多多这脸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夏多说:“单方面挨揍。”
孙五岳惊讶:“几个人打你?”
夏多说:“一个。”
孙五岳更惊讶了:“我们家多多的战斗力不能这么低啊,一个人就能把你打这样?”
墨北不高兴了:“打哪样啊?不就颧骨青了一块嘛。”
夏多指指下巴,“这儿,这也青了。”
墨北瞪他一眼,“自找的,活该。”
夏多装哭:“小舅,我被家暴了。”
孙五岳这才明白过来,笑着摸摸夏多的狗头:“乖啊,揍着揍着就习惯了。”
夏多抽啼,可算看出来哪个是亲外甥了。
墨北转移话题:“小舅,你不是说要查给我姐造谣的人是谁么,查得怎么样了?”
孙五岳脸色一变,支支吾吾地说:“这个不好查,那么多学生,谁知道是哪个。”
墨北说:“要不让我小姨父帮忙吧,我记得他手底下有个外号叫‘林姑娘’的挺擅长这些事。”
孙五岳连忙说:“用不着,林姑娘那小子也挺忙的,跟着柏哥当助理呢,哪有空干这个。这事你别管了,有我呢。”
墨北看了他一眼,没再提这事儿。吃完饭跟夏多往家走的时候,夏多说:“小舅是不是查出来什么不能跟家里人说的事啊?”
墨北说:“我刚才想起来,王迎春的儿子跟我姐一个学校的,今年高一。”
夏多愕然:“难道是他?图啥啊?”
墨北说:“也许是我猜错了呢。”
夏多想了想,说:“知道这么个人就好查了,小逗眼儿的堂弟也是三中的,还算混得开,我叫他查一下。”
快到家的时候,积攒了好几个小时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伴随着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天地间暗如深夜。等两个人跑回家全身都湿透了,赶紧钻进浴室冲了个澡。
洗到一半的时候夏多就开始吃墨北豆腐,虽然没有如他的意做完全套,但也一路从浴室缠绵到了卧室,雷声震得玻璃直颤也没影响他的兴致,到底是兴尽后交颈而眠,在睡梦中连呼吸都还纠缠不休。
☆、96new
夏多办事一向有效率,没过两天就把调查结果交给了墨北——没错,这家伙还写了调!查!报!告!
真是丧心病狂。
王迎春的儿子有一个很武侠的名字,尹剑仇。也不知道当初他爸给他取名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弄得儿子从一出生就好像背负了一个血海深仇,要是没有一个刀光剑影的人生都对不起他这名字。
尹剑仇的同学打篮球时不慎扭伤了脚,那天尹剑仇陪他去医院换药,在走廊等候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墨洁跟着一男一女(丑燕子和牛莉莉)去了妇产科方向,他一时好奇就跟了上去。同学一瘸一拐地出来找尹剑仇的时候,正好牛莉莉已经进了手术室,而丑燕子正亲昵地搂着墨洁安慰。
那个同学也认识校花,见状一愣,下意识地说了句:“墨洁有对象了?”
尹剑仇随口应付道:“是啊。”
同学又问:“墨洁来妇产科干啥啊?”
刹那间,尹剑仇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一边扶着同学往外走,一边很自然地说:“来这种地方还能干啥,打胎呗。”
同学目瞪口呆,都走出医院了才感叹了一句:“卧槽!”
这个同学本来就是个碎嘴,尹剑仇又有意推波助澜,谣言很快扩散。在很多人心目中墨洁是当之无愧的校花,所以有关她的消息总是会传得特别快一些,而且难免有些人怀着阴暗的心理,跟着添油加醋,所以很短的时间里几乎全校人人皆知“墨洁做了流产”。
给墨向阳打电话的也是尹剑仇——孙五岳有个习惯,会把常用的电话号码写在小纸条上贴在电话机旁边,尹剑仇去汽配店玩的时候就能看到。
夏多觉得很纳闷:“他这是想干什么?把墨洁名声搞坏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墨北:“直接问问不就清楚了。”
王迎春家毗临郊区,低矮的一片平房由于建筑年代比较久、材料不结实,好多都已经出现了倾斜,有的人家就在歪斜的墙壁外支上几根木方,让人怀疑要是来次三级以上的地震这房子还能不能支持得住。
王迎春家用木板围出一个小院子,前院还开了一片地,种些大葱、韭菜、豆角之类的蔬菜,菜地旁边堆着柴禾垛,整个小院看起来还是很欣欣向荣的。
院子里没养狗,院门开着,夏多和墨北找了一圈也没看到门铃,犹豫一下直接就进去了。
走到屋门前,从敞开的窗户里传出孙五岳的声音,墨北和夏多对望一眼,停住了脚步。
孙五岳:“别跟我扯没用的,你就直说了吧,我外甥女是哪儿得罪你了,哪儿让你看不顺眼了,让你这么把脏水往她身上泼!剑仇,你年纪再小也是个男人,你自己说你做的事地道吗?”
王迎春:“五岳,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你火气怎么还这么大?好好说话不行吗?毛毛,你好好跟孙叔叔解释清楚。”
尹剑仇:“没什么可解释的。”
孙五岳:“行,你还跟我拽!你以为埋汰完我外甥女就没事了?我告诉你,要不是看你妈面子上我替你瞒着,你现在指不定什么样呢。”
尹剑仇:“哟,吓唬我,我怕死啦。我现在就在这坐着呢,有种你打我呀。”
王迎春:“毛毛!太没礼貌了,好好跟你孙叔叔说话。五岳,我让你多待两天再问他这事,也是希望你能把火气降下去,揣着火,话就往邪里走,哪还能谈清楚呢。可你看看你,两句话没说完就脸红脖子粗的,你都三十了,老这样怎么能行?”
孙五岳的声调降低了:“那是我愿意发火吗,你看他是想认错的态度吗?迎春,我是不懂怎么教育孩子,我们家也惯孩子,可再怎么样小洁小北也没干过这种背后给人造谣的事。这往小了说是孩子不懂事,往大了说可就是人品道德问题。”
尹剑仇发出一声响亮的不屑的咂舌音,“你个混子跟我讲什么人品道德啊,你们家还有个大混子呢。”
王迎春:“毛毛闭嘴!五岳,你也知道,自打我跟毛毛他爸离了婚,这些年我光是张罗着吃穿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哪有时间管他啊。想着送到学校,总有老师教育吧,可现在看来,还是不行。说到底,都是我没当好妈,疏忽了孩子。”
孙五岳好像有些不自在了:“你也别这么说,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又没亲戚照应,是挺不容易的。”
王迎春叹了口气:“孩子的教育问题真是太重要了。五岳,小洁好好的干嘛去妇产科啊?还跟个男的又搂又亲的。你可得好好问问她,别让人给骗了。像她这么大的小姑娘,最容易上当受骗,真叫人欺负了后悔都来不及。”
孙五岳:“什么男的,那是丑燕子,你不也认识嘛,还去我店里玩过。”
王迎春:“哦,是她呀。嗐,可别说毛毛不认识,我头回见面也以为她是个男的。话又说回来,我听说她好像作风不大正派,咱家孩子可都是老实本份的,还是离她远点儿,别让她给拐带坏了。”
孙五岳:“你别听风就是雨的,燕子不是那种人。”
王迎春:“好好好,我不就是随便说一句嘛,还不是关心孩子,怕她走歪了路。”
墨北冷笑一声:“我姐会不会走歪路不劳你费心,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个儿子歪了没有吧。”
墨北冷不丁一出声,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孙五岳从窗户伸出头来一看,脸色顿时就尴尬了:“你们怎么来了?”
王迎春打开门,笑容满面地招呼:“小北还是头一回来我家吧,快进来。这是小北的朋友?”
夏多客气地笑了一下:“你好,我叫夏多。”
墨北沉着脸走进屋,看到尹天仇倔头倔脑地坐在椅子上,拿白眼仁儿使劲翻楞他们,墨北的脸色就又沉了几分。
王迎春又忙倒了两杯水,洗了几根黄瓜和西红柿端上来:“快尝尝,这都阿姨家自己种的,比市场上卖的好吃。这旱黄瓜,削了皮吃可脆了。”说着拿起水果刀要给墨北削黄瓜皮。
夏多客气地道谢,把她塞到手里的沾着水珠儿的西红柿轻轻放回盘子里。而墨北根本连看都没看她,王迎春只好讪讪地放下水果刀和黄瓜。
尹剑仇哼道:“你别瞎忙活了,人家才不稀罕呢。”
孙五岳搓了搓手,说:“小北,这事儿吧肯定是剑仇不对,我想让他去跟小洁认个错……”
尹剑仇跳了起来,大声道:“凭啥!让我给那娘们儿道歉,我他妈不干!”
众人脸色都变了,王迎春喝斥道:“毛毛!”
墨北淡淡地道:“你给我姐写过情书吧?”
尹剑仇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王迎春和孙五岳也都惊讶地看着他。
墨洁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就收到情书,写信人各个年级的都有,还有不少外校的。但大多数她连看都没看过就封存在纸箱里了,当然更不会给出回应。其实很多男生就是起个哄,就连他们自己也都不认为能够收到回信,互相之间还会把这事拿来开玩笑。在夏多的调查报告里就有尹剑仇曾给墨洁写过情书的消息。
墨北又接着说道:“虽然王姨在我小舅的店里打工,不过我姐跟她见面的次数都很少,当然也不清楚王姨的儿子是哪个。当你在学校里想跟她打招呼的时候,想必她的表情是很莫名其妙的吧,把你只当成是普通的低年级同学而已。可能你的同学还因此嘲笑过你,说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失落,羞耻,愤慨,委屈,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每当你在校园里看到那个高傲的女孩时,心里就会像被蚂蚁咬噬一样痛苦。长得漂亮有什么了不起,学习好有什么了不起,家里有钱有什么了不起,被大家捧着追着有什么了不起,说不定那张画皮底下会有多脏呢。就在这个时候,你在妇产科门口看到了她,本来只是好奇,可同学无意中的一个提问却打开了你心里黑暗的阀门。你忽然想看到她被人踩在脚下、往脸上吐口水的样子,你想看到她被所有人怀疑、辱骂。所以你制造了谣言还不罢休,还特意打电话给她父母,想让她被亲人斥骂。这样你才会快活。”
王迎春和孙五岳目瞪口呆,王迎春急切地说:“这也太荒唐了,毛毛哪能这么想,你别乱猜啊。”
尹剑仇突然发出嘿嘿的笑声,表情有些扭曲,眼神略有些呆滞,他这样子把王迎春给吓到了。“毛毛你怎么了?”尹剑仇却像没有听到王迎春的声音似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墨北,说:“对,我还想看着她在学校里待不下去,被退学,所有人都在她背后吐唾沫!骂她是贱货!破鞋!我就想这样!”
墨北依旧是那样平静而淡漠的语气,说:“是啊,她要是成了为人不耻的贱货,看她还能骄傲得起来吗?到时候还不是任人作践。这时候你再去安慰她,对她说你相信她是清白的,你愿意对她好,她一定会感动,会答应当你女朋友。等你把她哄到手了,是真跟她过一辈子,还是玩够了就甩,都是你作主。”
尹剑仇的表情愈发扭曲,大笑道:“没错!就是这样!”
王迎春惊慌地抓住尹剑仇肩膀摇晃了几下:“毛毛,你怎么啦?你不是这么想的对不对?你、你看着妈妈。”
孙五岳又吃惊又愤怒地看着尹剑仇,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茫茫然地又扭头去看墨北。
尹剑仇虽然身体都被王迎春给掰得侧了过去,可脸还冲着墨北的方向,就像被磁石吸引的指针一样,对王迎春的声音依旧是充耳不闻。
“可是老天爷偏偏跟你拧着来,就这么倒霉,谣言没掀起多大风浪,你自己还被揪了出来。这时候你害怕了,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能硬装好汉,死倔到底。你想着反正孙五岳想跟你妈妈好,他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你又觉得这样很窝囊,凭什么在孙五岳面前你妈妈就格外温柔,还总是教训你要对孙五岳有礼貌,要听话。他又不是你爸!妈妈还跟你说,等她跟孙五岳结了婚,就有钱供你上大学了,就算考不上大学,还有那家汽配店能养你。孙五岳的姐姐、妹夫都是有能耐的,有他们拉你一把,你总能过上好日子。可你不服气,你觉得丢人,因为这一切本来都和你没关系,你要靠妈妈陪那个孙五岳睡觉才能得到这些!你知道孙五岳家里人不同意他俩的事,你看到过你妈妈回到家里一个人叹气掉眼泪,你妈妈没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万一孙五岳这股子热乎劲儿过去了,不想跟她结婚了,那她就白让人给睡了。你想不劳而获,可你又怕别人瞧不起你,特别是要赏你一碗饭吃的那家人,他们充满蔑视的眼光尤其让你无法忍受。而墨洁,就是那家人的代表,她骄傲昂起的头颅就是在宣示着他们对你和你妈妈的拒绝、轻蔑、羞辱!”
孙五岳已经被墨北吓呆了,怔怔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王迎春本来就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当听到从墨北口中轻描淡写地吐出那些羞辱的字眼儿时,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尹剑仇攥紧了拳头,整个人都硬得像块石头,他恶狠狠地瞪着墨北,鼻孔里喷着粗气,全身都在颤抖。
不知何时夏多已经站了起来,他防备着尹剑仇会突然动手伤着墨北。
墨北看了看尹剑仇,声音却愈发柔和了:“你看看她,她就在你面前。”
尹剑仇眼神迟钝地移到了王迎春身上。王迎春已经放弃似的坐在椅子上掉眼泪,埋怨地看着孙五岳。
“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这次麻烦。如果没有她,就轻松了。”
夏多吃了一惊,转头看着墨北,低声道:“北北,别这样。”
墨北抿了抿嘴唇,眼睛里迸出小小的火星来,目光在尹剑仇和桌上的水果刀之间来回移动了几次。
夏多犹豫了一下,坐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低声说:“已经够了。”另一只手在墨北背上轻抚了几下。
墨北沉默了片刻,起身扬手在尹剑仇耳边打了个响指,尹剑仇一个激灵,像是从一场大梦中回过神来似的,有些茫然地看看四周,突然记起了方才发生的事,血色从脸上褪去,连嘴唇都发白了。
看看失魂落魄的尹剑仇、一脸哀怨的王迎春、神色呆怔的孙五岳,墨北说:“小舅,我先走了。”
孙五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