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那当然不是。那么多的小世界里,除了陆轻萍之外,虽然有些小世界你不能去,但是自然还是有不少身份和你相合,能让你选择的,但是她们的生活,都没有陆轻萍精彩……”系统一时嘴快,把实话说了出来。话说出口,它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捂着嘴,眼珠骨碌骨碌的转着,心虚的看着陆轻萍。
    “啊,那个,那个……我可以解释的。”系统知道自己闯祸了,赶忙辩解:“其实,其实我刚开始是想看戏的,但是,后来,后来……我意识到了错误,所以才会有金粉,这个不会给你带来太多麻烦的世界。你别生气,你看,我这不是已经在弥补了嘛。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胡乱插手了,我向你保证,事情就是现在这样了,我绝不会再折腾了,所以你安心的过你的日子吧。别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陆轻萍神色平静的说。她早前就有这个猜测,如今不过得到证实而已,她有什么好气的,不是早就知道系统是什么德行了嘛,对它的坑货属性应该早就有深刻的认识了,不是吗?
    其实陆轻萍不过是面上保持平静罢了,不气,她怎么可能不气?哪怕陆轻萍一早就告诉自己不气,不气,但是遇上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释然的起来?她现在快要气死了!若不是系统幻化出来的身形没有实体,不然她一定上前抓住它,用力摇着,大声咆哮着,甚至使劲打它几下,……以此发泄一下她心中的怒气。但是,根本做不到。陆轻萍强烈怀疑,系统就是知道她拿它没办法,所以才会这么行事。要是这样下去,陆轻萍觉得早晚有一天她会被系统给气死,那一点都不奇怪!
    陆轻萍深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平静在平静,终于把自己激荡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问道:“世界融合并不容易吧?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选择陆轻萍,而是选定了顾曼璐让我来穿越。如果一开始选了陆轻萍,是不是就不用连带着三个世界了?现在这个局面,该不会也是因为你要看戏而弄出来的吧?倒是让你费心了!”
    “才不是我弄的呢!”系统赶忙否认。“我可没那么大的能力。现在这个新世界,是你成为陆轻萍之后,为了新世界稳固而形成的。我只是在其中稍微推了一下而已,在其他原本就存在的小世界中选择了金粉而已。但是我发誓,这次选择,我真的没有看戏的意思。”
    系统又赶忙解释了一下为什么是顾曼璐而不是陆轻萍。“至于为什么你一开始穿越,不是陆轻萍,而是顾曼璐,这也不是我选的。是,这两个人的磁场都和你相合,但是前面我已经说了,磁场吻合,只是穿越的首要条件。影响穿越的还有很多因素,那个时候,你和顾曼璐的脑波相同,生命波长同步,……比起陆轻萍来说,自然顾曼璐更符合你穿越,从头到尾都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我所做的不过就是帮着打破空间壁垒,稍微帮了一下忙而已。”
    “而已?”陆轻萍微微笑着,说起这次穿越,她还是满腹怨念。“你的稍微帮一下忙,就改变了我的命运轨迹。你一直跟我说,有得必有失,作任何事情想要得到,都必须要付出代价。我想知道,你这样随随便便乱来,任意妄为,是不是需要付出代价?难道你就不会受到制约吗?”
    被陆轻萍这么一问,系统的脸一下子黑了。丢下一句“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你只要知道,不管怎样,反正我都不会伤害你就是了。”就隐身了,然后不管陆轻萍怎么和它说话,它都置之不理。
    见系统对自己的召唤充耳不闻,就是不肯现身,而不肯理会自己,陆轻萍叹了一口气,看来她想问的“什么才算‘不伤害’”的疑问是今天得不到解答了。不过从系统的反应来看,它还是受到制约,做事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它不肯说罢了。
    这次它自顾把自己弄到民国来,是不是受到惩罚,陆轻萍不清楚,但是从系统的行事来看,就算有惩罚,也微乎其微,系统并没有从中受到教训。系统自称是宇宙里两千五百年制造的人工智能系统,陆轻萍是不是可以这样猜想,在那个时代,一些现在看来,无法接受的事情,已经被视为平常。如果是以那个时代的标准制定的系统行事规则,时代不同,行事准则不同,还真不能拿这个时代的行事准则来要求系统。
    陆轻萍思来想去,觉得她这个想法虽然只是猜测,但是还是很有几分道理的,很有可能事情就是这样。其实就算猜想得到证实又能怎样?现在是民国,不是宇宙历那个时代,是要以民国的行事准则来行事的!刚才的一番对话,已经彰显了宇宙历制造出来的系统对陆轻萍来说,非常不靠谱,就是个坑死人不偿命的存在!
    不过经过系统的打击,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被系统抽风的行为气个半死的陆轻萍如今对顾家是自己的亲戚这一事实已经能够坦然接受了,不像刚知道的时候那么愤懑。虽然已经能够平静面对顾家人变成了自家亲戚这一事实,但是陆轻萍一想到他们,就觉得头大,她有一种感觉,事情没有系统说的那么简单,顾家人绝对是个麻烦!她都有一种把买下的房子卖掉的冲动,但是想到冷太太和顾母已经相逢,这个念头又被打消。算了,到时见招拆招吧!
    不过想到顾家就住在自己买的房子旁边,和自家成了邻居,陆轻萍忽然想到她当初离开的时候,可是给顾家租了房子的,当时她还预付了三个月的房租呢。不过她给顾家租的房子是在公共租界黄埔区的石库门,石库门一般都为二层建筑,陆轻萍帮顾家租房子和现在冷家租住的小楼格局差不多,租下的是楼上的空间,不过里面住的人家没有冷家这边人多,只有四户,条件还算不错。顾家怎么会没继续住在那,反而搬到静安区麦根路这里来了?
    若是因为租金的问题,陆轻萍觉得不可能。两下里都在租界,别看这边住的是平房,但是那的房租并不会比这边高,而且那边陆轻萍租的是三室一厅,连带一个厨房,要远比这边宽敞。若是论便利性,两下里差不多。那么顾家为什么会不住在那,反而搬走了呢?难道是因为那个地方是顾曼璐租的,所以顾家才搬走?陆轻萍摇摇头,觉得顾家搬家绝对不会因为这个理由。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轻萍很是纳闷。搬家,实在是一件即累人,又花时间和力气,而且又花钱的事。以陆轻萍对顾家人的了解,她觉得以顾家那帮人的德行,如果不是不得已,他们是会在石库门那里住下去,而不会搬家的,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对此,陆轻萍觉得很好奇。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虽然不靠谱,但是它还是有底线的,所以它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了,不会玩过火的。
    ☆、第21章
    陆轻萍虽然对顾家搬家的原因感到好奇,但是她没有一探究竟的意思。从离开顾家的那一刻开始,顾家是好是坏都再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现在陆轻萍最关心的问题,是新房的装修和家具的问题。
    因为陆轻萍买下的这所房子京味颇浓,虽然现在整个中国都推崇西洋的东西,但是陆轻萍觉得中式的房屋,特别是这种华夏特色非常浓厚的老式房子,里面采用西式装修,使用西洋家具,总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再加上经济方面的原因,除了卫生间不得不使用西洋马桶,陆轻萍决定整个房子,全都采用中式风格。屋里的家具大多都是她带着特意请的梁木匠,从典当行和押店里以比较便宜的价钱一件件淘换来的二手货。
    虽然陆轻萍买的都是旧货,而且不过是榆木、杨木、榉木这样常见的木制家具,但是都是实木的,经过木匠师父巧手翻新之后,不需要重新上漆,只要保持原色,多上几遍桐油,看起来和新的一样。古香古色的家俱摆放在屋里,带着一种岁月沧桑而流露出的气定神闲且耐看的味道。
    陆轻萍站在一旁,看着韩观久指挥工人,将家俱抬进屋,一一放好,满意的点点头,又来到空荡荡的厅堂。其实厅堂里的家俱已经置办得差不多了,但是都被送到梁木匠那边去翻新了,所以还要等几天才能送过来。陆轻萍看了一下,估量一下家俱运来后的大概摆放位置,觉得后门这块还差一架屏风,用步子量了量,对屏风的大概尺寸,心里有了数,然后由后门来到后院,又看了一下这边工人的施工情况。
    其实房子的修整早已经完成了,如今工人在做的是陆轻萍临时加建的沼气池,图纸由系统友情提供。陆轻萍买的这所房子虽然不通煤气,而且她也不会使土灶和煤炉生火,但是不是有韩妈嘛,所以她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建沼气池。其实建沼气池的造价并不高,不过一两百块的事,哪怕陆轻萍手头并不宽裕,冷太太借给她的钱,差不多全让她用来买房子了,现在装修和买家具的钱用的都是她成衣店和奶茶店赚的钱。但是这点钱,她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陆轻萍建沼气池,不是为了烧饭,而是为了洗澡。这个时代没有热水器,哪怕是上海最有钱的人,想要洗澡,都是由佣人拎热水来洗的。陆轻萍在现代养成的习惯是每天都要洗澡,但是自从穿越之后,想要洗澡,只能到公共浴室。
    这个时代的公共浴室并不是淋浴,而是一个大水池子,所有洗澡的人都在这个水池子里洗。尽管浴室里的伙计们说,水池里的水换的很勤,但是陆轻萍还是有些信不过。而且她觉得那么多的人共用一池水,不卫生,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传染病什么的,所以她去了一次之后,就不去了。因此从穿越到现在,陆轻萍就没好好洗过几次澡,大多是每天烧点热水,随便擦擦了事。
    从某方面讲,陆轻萍是个非常矫情的人。以前没那个条件,她也就罢了。如今有这个条件了,她自然要在自家的房子里弄个洗澡的地方。只是浴室好盖,但是想把水烧热,却不容易。一开始,陆轻萍是想用电,使“热得快”来烧热水的。但是先不说用电那高昂的电费,单其中的意外事故就让她却步不前,她可不想因为想洗澡,最后闹得触电身亡。因此,她选择了系统推荐的沼气池。
    虽然沼气池是后世发明的,但是陆轻萍从系统那里得知现在的技术已经能够达到建造要求。沼气池的技术含量并不高,最关键的就是密封,只要在这条上满足要求,拿了图纸就能施工。不过陆轻萍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画出图来出,找震旦大学理工学院土木工程系的师兄帮忙,请他在其中负责监理,确保质量。师兄看到图纸,经过陆轻萍的讲解后,对此非常感兴趣,因此答应了陆轻萍的请求。
    收拾房子的时候,陆轻萍把卫生间建在屋里,考虑到家里的佣人上厕所的问题,陆轻萍在浴室旁又加盖了一间厕所,冲便池的水就用旁边浴室的洗澡水,不仅方便,而且还能节约用水,这其中的水循环,非常简单,师兄在图纸上稍微改动几笔,就满足了她的要求。
    看到沼气池就要建好了,陆轻萍又和负责监理工程的师兄聊了几句,准备回家,旁边的房子里传来的说话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陆轻萍虽然没到隔壁去看过,但是当初王得胜领她看房的时候,介绍过,并且领她看过类似的房屋。
    隔壁的房子除主体是砖石结构之外,其他部分都是木头的。面向天井的三间屋室全部是从房顶直接落地的实木窄幅门窗,所有门窗都是木轴结构,不用“合页”,非常方便装卸。夏天为了纳凉通风,可以把房子的整面门窗卸下,与天井混为一个整体,别有一番情趣。但是这样的房子,到了冬天,哪怕上海的冬天不算太冷,要是没有足够的取暖,呵呵,到时就悲剧了。
    这样的房屋,除了冬天对取暖要求高之外,还有一个坏处,就是不够隔音。屋里面的人说话声略大一点,左邻右舍就能听得清清楚楚。当时租房的时候,陆轻萍得知这一点,立刻把它从自己要租的房子选择之中划了去。她可不愿意自家发生什么事,都被邻居们知道。如今这一点,在今日得到了充分的验证。旁边的房子里,似乎起了争执,那边吵架的声音,陆轻萍站在院子里,听得一清二楚。
    “……好呀,如萍,你们全家人欺负我还不够,爸打我还不够,你竟然还跑到我家里来向我妈告状,说我的不是,你太过分了吧!”一个年轻的女生带着怒意指责着。话里“如萍”这个名字让陆轻萍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她心里涌现出一个不好的预感,旁边住的该不会是那对母女吧?
    “依萍,你误会了,如萍不是来告状的。她是来给我们送钱的,这是她的私房钱,她是好意。”这是一个中年妇女劝解的声音,其中“依萍“这个名字证实了陆轻萍的预想成为了事实。陆轻萍面露苦笑,她这是什么运气呀,买个房子,不仅遇上了顾家人,而且还和傅文佩和陆依萍作了邻居。这个”大奖“中的,真是让人惊喜!这个鬼系统!陆轻萍在心中忍不住诅咒起来。
    “妈,你要接受如萍的施舍吗?你要让我呕死吗?别人不了解我,你是我的亲妈,你还不了解我吗?”依萍听了妈妈的话,怒气不减,反而越发的高涨起来,觉得妈妈是在拆她的台。去父亲那里要钱未果,反而挨打而归的那一天,依萍就和妈妈说了,她发誓再也不要那边一分钱!现在如萍送钱来了,不管这钱是不是父亲给的,但是都是那边的,这是让她把说过的话再吞回去吗?妈妈到底把她的誓言当作什么了?
    “依萍,你就是这样,每次事情没有弄清楚,你就先生气。我没有向佩姨告状,只是说出我的感觉。当时,当时……依萍你的态度确实不对。从头到尾,你简直没有给爸爸留点余地,爸爸说一句,你顶十句,每一句话都锐的像一把刀,……”如萍见自己的好心被误解,也恼了,忍不住指责起依萍来。
    “你的感觉?你的感觉就是我不对了,我不该顶撞爸爸,我不该反抗,我不应该说出我的‘我的感觉’?”见如萍口口声声全都是自己的错,依萍怒不可遏的打断她,拉着如萍,指着屋子说:“你看看,你看看这间房子,想想你们住的那幢房子;你看看我妈,再想想你妈;你看看我,再想想你自己!去年我考上了音乐学院,我没有钱念,但是你呢?你已经念了圣约翰大学了!你看看清楚,我们是一家人吗?是吗?是吗?”依萍带着怒意,带着委屈控诉着她和她妈妈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
    “我知道是爸爸亏待了你们,可是……”那都是长辈们做的事,和她无关呀!如萍在感到抱歉的同时也觉得委屈,这些事又不是她造成的,依萍干嘛把火发到她身上。
    “没有什么可是!在这样的不公平底下,没有什么可是!带着你的钱走吧!带着你的感觉走吧!你给我离开!”依萍将母亲手里拿着的钱一把抢过,塞到如萍的手里,指着门口,驱赶如萍。
    “你是怎么回事吗?”对依萍的态度,如萍手里拿着被依萍塞回手里的钱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也生起气来,责问道:“我是好意耶,你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简直好歹不分!”想到自己来一趟不容易,她觉得十分委屈,忍不住抱怨道:“我旷了三节课,转了两次车,跑这么远来你家来给你送钱……”背着家人行事,而且辛苦的要死,人家却一点都不领情,这算什么,一片好心喂了驴肝肺!
    “听吧!”依萍无心听如萍说她的不容易,抓住如萍话里的敏感字眼敏感,打断如萍,冷笑道:“你也知道这是‘你家’,不是‘我家’,你还敢说我们是一家人?我每次听到你说‘一家人’这三个字,都觉得你好虚伪。如果你真的把我们当成一家人,就不会有什么‘你家’、‘我家’这样的字眼了。你扪心自问,真的把我和我妈当成一家人了吗?你知道吗?就是你那股不知人间忧愁,善良高贵的虚伪做作的样子,让我最生气!”
    ……
    陆轻萍驻足听了一会儿,就没心情再听下去了。比起住在福煦路的那一家,依萍觉得她和她妈的生活好悲惨,但是比起她记忆中被陆振华遗弃在东北的那些其他子女,她和她妈已经算是过的非常不错了。陆轻萍的遭遇够不幸的了,但是比起其他兄弟姊妹,她在陆振华离开之后还算过的顺遂,至少还有机会平安长大,直至出嫁。
    陆家还有几位萍,在东北沦陷后,因为其他种种不可言说的原因,离开了人世,死的很惨,在这个“入土为安”占主流思想的时代,她们死后甚至连个坟墓都没有,因为无法找到他们的尸骨,而活着的其他陆家人,因为某些不可说的缘故,甚至连个衣冠冢都不敢给她们立。就算现在活着的,在日本建立的伪满洲国统治下,作为中国人,他们甚至活的还不如条狗。
    这边陆依萍对依萍他们的争吵不感兴趣,准备离开,那边如萍被依萍骂的心头火起,她觉得自己才冤枉呢。依萍这个样子,完全是把对那边的怒火全都发泄到了她的头上,她该谁的,欠谁的了,凭什么要她来承担这个?因此被依萍骂了个狗血淋头的如萍也气坏了,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说道:“好,好!你所有的悲剧都是我造成的,行了吧!算我多事,算我倒霉,算我活的不耐烦,跑到你这边来找骂挨,我的钱我拿走了,以后我再也不要管你的事!”
    说完,如萍神色恼怒的拿着钱,拎起她准备送给依萍的鞋子,头也不回,飞奔而出。正好和路过依萍家门口的陆轻萍撞个满怀,两人同时跌倒在地。如萍一面揉着因为跌在地上而撞个乌青,有点破皮,渗出血丝的膝盖,一面指责道:“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走路难道都不看路的吗?”
    “这位小姐,似乎我们两个走路不看路的不是我,而是你吧?”本来陆轻萍就是无辜的,她当然不肯承认罪名,反驳道:“我好好的走在路上,明明是你从院子里冲出来撞的我!你这个人不道歉也就罢了,怎么反而倒打一耙呢?”
    “是我说错话了,撞到你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如萍也知道她刚才是在迁怒,心里知道自己的言行不对,因此面对陆轻萍的指摘,赶忙道歉。但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语气并不是很好。话里的歉意被又急又冲的语气一带,根本听不出有多少诚意,反而听了让人窝火。
    “小姐,谦我已经道了。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还有事,先走了。”如萍上下打量了陆轻萍一番,比起自己受伤,见她浑身完好,神色不耐的丢下一句话,不等陆轻萍回话,就一瘸一拐的沿着小巷向外走去。
    “你——”正想说什么的陆轻萍,看到如萍就这么自顾离开,为之气结,伸手拍了拍衣服上刚才因为摔倒在地而身上粘的泥土,双手刚才跌倒擦伤的厉害,虽然没有破皮,不过火辣辣的疼痛,让陆轻萍的心情很不好。
    正在陆轻萍也要离开的时候,因为如萍被依萍气走,说了依萍几句,而后不放心追出来的傅文佩来到门口,看到了她,迟疑了一下,试探着喊道:“轻萍?”
    对上因为名字被喊而转过头来的陆轻萍的正脸,真的好像,她绝不会认错!没想到在上海还能遇到来自东北的陆家人,傅文佩神色激动,眼角泛着泪花,忍不住追问:“你是轻萍吗?你妈妈的名字是不是冷梅,你的父亲是不是陆振华?你的老家是不是在东北?……”
    其实傅文佩已经在心底认定了,她之所以再问一遍,不过是为了得一个确证罢了。而且她也不傻,知道被留在东北的陆家人日子绝对不会好过,所以陆轻萍对他们这些早早离开东北,逃往上海的人未必有什么好感,可能不想和他们有什么牵扯,进而会否认自己的身份,因此她将陆轻萍的父母搬出来。因为在这个讲究父母人伦的时代,陆轻萍就算否认她自己的身份,也不能否认生养她的父母。
    从成为陆轻萍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陆轻萍见已经被傅文佩认出,并没有否认,毫不犹豫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说到就住在傅家隔壁的时候忍不住回望了自家一眼。“是,我的名字是陆轻萍。我父亲是陆振华,母亲是冷梅,她是我父亲的第七个老婆。九一八事变后,我的父亲带着他的第八和第九个老婆,以及他们的子女来到上海,而我和我母亲被父亲遗弃在东北。不过现在我也来上海了,而且我就住在你的隔壁。佩姨,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陆轻萍在陈述自己的身份时,神色淡淡,语气平平,除了最后一句话听着带点怒气之外,其他的完全是陈述一件和她毫不相干的事实一般平铺直述。当然,确实和她不相干,但是陆轻萍对傅文佩摆出的这副好像走在沙漠里终于遇到水的这种和至亲离散,而今久别重逢,热泪盈眶的激烈情绪很是不理解。
    在系统提供的资料里,在东北的时候,傅文佩和冷梅母女可没多好。不仅仅是没多好,而差不多是没什么交集的那种,当然,类似于那种团圆场合,整个陆家全体上下都出席的场合遇到不算,私下里,两边根本没什么来往。
    当年冷梅带着陆轻萍住在陆家大宅最偏僻的地方离群索居,基本上不和宅子里的其他人走动。起初,排名在冷梅之上的几位夫人还想着要怎么对付她,后来见她入门不久就失宠于陆振华,被丢在一边陆宅最偏僻的角落不闻不问。刚开始,还会有人找上门来,耀武扬威,欺负欺负她,但是不管她们说什么,做什么,冷梅都不为所动,而且限于陆振华制定的家规,她们也不敢做太过分的事,所以渐渐的对冷梅不感兴趣起来。
    而后,陆振华又有了新宠,这些人忙着对付新宠还来不及呢,哪里还顾得上冷梅。等后来冷梅意外有了孩子,她们紧张了一下,担心冷梅会因此翻身,而后见冷梅和陆振华的关系不仅没有缓和,反而越发的僵硬起来,这些人也就放下心来。因为家规的存在,她们除了见面之后,用言语刺一下冷梅,或者私下里稍微克扣一下她们母女的份例,……也做不了太过火的事情,而且因为一般情况下,冷梅带着陆轻萍都躲在小院里,就算想难为她,她们也没太多机会和她遇上,因此冷梅和陆轻萍在陆家大宅里的日子还算平静。
    傅文佩虽然想着对冷梅母女两个散发“和善友好”的光芒,但是奈何冷梅她们很少出门,两边难以遇到。而且就算找上门去,傅文佩又比不得王雪琴会说话,就算把她丢到一边不理,也能找到话题,不至于冷场。她脸皮又比不得王雪琴厚,被冷梅冷脸相对几次之后,心里觉得下不来台,本就十天半个月才来一次,因此间隔的时间更长了。
    之后,王雪琴进门,她开始频频拜访冷梅。虽然傅文佩嘴上大度,但是心里对这个在她入陆家不过一年,就抢去陆振华注意力的妹妹还是心有芥蒂的,所以见王雪琴总往冷梅这边跑,她就不肯来了。等后面,她生下最受陆振华宠爱的心萍之后,照看心萍还照看不过来,还要看顾依萍,以及应付其他夫人的绊子,……哪里还顾得上理会冷梅。要不是偶尔在团圆宴上看到冷梅和陆轻萍她们的身影,她早将她们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如果陆轻萍不是从系统这里知道了冷梅母女和傅文佩的关系,就傅文佩的表现,她还以为她们有多要好呢。陆轻萍看出傅文佩不是表演,当然,也可能是傅文佩的演技太高,而她的段数太低,所以没看出来。不过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陆轻萍这边还有系统在呢,就算她识别不出来,但是系统能。所以对傅文佩的这种“真情流露”,陆轻萍很不适应,有点接受不能。真不知道傅文佩哪里来的这么充沛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依萍家住处的问题,有的亲认为因为当时陆振华是为了救傅文佩和依萍母女和日军对抗而亡,所以猜测傅文佩和依萍并不住在租界。其实就算傅文佩和依萍住在租界也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陆轻萍租的地方是公共租界。
    资料上说,淞沪会战的时候,日本将公共租界的北区和东区作为进攻中国军队的基地,并以海军陆战队代替租界巡捕,公共租界在事实上被分割成两部分,苏州河以北地区成为日军控制的势力范围。由此,这部分公共租界后来被称为“上海日租界”。北区和东区的日占区遭到中国多个军团的猛烈进攻,70%地区在战争中受到严重破坏。公共租界的主体部分中区、西区及西部越界筑路区域分别由英国、美国和意大利军队防守,继续在战争中保持中立达四年之久。所以,陆轻萍和傅文佩他们现在就住在公共租界的北区和东区这块。
    ☆、第22章
    陆轻萍坦诚不讳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让傅文佩很是诧异。不过稍稍吃惊之后,她立刻就把惊讶的神色收起,听说陆轻萍就住在她家隔壁,她回望了隔壁的房子一眼,笑容满面的说道:“原来隔壁收拾房子的是你家呀?真是太好了,今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原本我还担心新来的邻居好不好相处呢,现在我可就放心了。”
    当初,因为担心收拾房子惊扰邻居的问题,冷太太特地出面带着礼物上门致歉。正是这一行为,让冷太太和顾太太遇上,两下里认了出来。冷太太也曾带着礼物来到傅家,当时依萍不在家,是傅文佩接待的。傅文佩从冷太太的口中得知,这房子她将带着女儿和亲戚一起住。那个时候,她可不知道冷太太口中的亲戚中有陆轻萍,如今听陆轻萍这么一说,她立刻明白了。
    傅文佩一面说话,一面上前拉陆轻萍,将她往屋里让。“我们也别站在门口说话了,进屋说去。依萍也在,她要是看到你,还不定怎么高兴呢。”傅文佩睁着眼睛说瞎话,依萍对陆轻萍根本没印象,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感情,就算是姊妹,见面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或许是年纪大了,或许是如今生活不如意,……反正傅文佩现在不知怎地,很是怀念当初在东北的日子。她整日闷坐在家里,长日寂寥,很想找人说说话,但是左邻右舍她来往的不多,而且和她们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当年她虽然和冷梅的关系不是很亲密,但是到底两人都是陆家的人,而且冷梅也出身书香,她和冷梅的共同话题应该有很多,能说到一起去。因此傅文佩迫不及待的问道:“轻萍,你是怎么来上海的,什么时候来的?都谁和你一起来的?你母亲呢?她还好吗?她是现在在哪?……”
    “我来上海快一年了。没人和我一起来,是我自己一个人从东北跑来的。”和你做邻居,我才倒霉了呢!陆轻萍并不高兴,知任谁知道自家邻居中有顾家那一家子奇葩,再有傅文佩和依萍这两个不省心的,都高兴不起来。
    当年在看剧的时候,陆轻萍就对傅文佩没有好感,她对这种拿着女儿前途和未来去成全她善良仁爱的“圣母”接受不能。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陆轻萍,她不想自己的生活牵扯进去太多情深深雨蒙蒙的内容,所以陆轻萍自然要和女主依萍的妈妈傅文佩保持距离,因此她伸手掰开傅文佩拉着的她的手,脚底下如同定了钉子一般,不肯随傅文佩进屋。她动也不动,站在原地,好像钉死在那里一般。
    虽然陆家的事和陆轻萍无关,但是既然占据了陆轻萍这个身份,她就该拿出态度来,因此陆轻萍将手从傅文佩那边抽了回来,用如同看陌生人一般的目光看着傅文佩,冷冷的说道:“至于我的母亲,她死了。如果你还想问我陆家其他人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我想,除了已经死去的,应该还有活着的。”
    在陆振华丢下其他七位夫人和子女逃跑之后,陆家人死了不少,不仅仅是死于日寇之手,还死于借着混乱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兵痞、逃兵、黑帮、在陆宅里做事的下人们,还有留在东北的那些手里有兵的兵头子们,……谁都知道陆家是块大“肥肉”,哪怕陆振华卷着财产逃跑了,但是他能带走多少,剩下的还不是留在陆家,所以不管是谁想着从中捞一把。至于在其中,陆家死了多少人,没人去管。连陆振华这个“大家长”都将他们丢弃了,还有谁会在乎他们的生死?一想到在上海的这两家陆家人的生活,比起留在东北的陆家人,陆轻萍就觉得心冷,对傅文佩她热络不起来。
    傅文佩听了陆轻萍后面一句话,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这叫什么话,人或者已经死去,或者还活着,难道还有不死不活的吗?她脸上带出一抹悲伤,叹道:“原来梅姐已经去世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没有触到你的伤心事吧?”既然已经道歉,就该知道不该继续往下问了,但是傅文佩并没有放弃追问。“不过梅姐是什么时候过世的?她葬在哪,是东北还是上海?她是怎么过世的?过世的时候她在哪?我记得梅姐的身体一向很好,她和我年纪相仿,这才多大年纪,就去了?谁会想到当年一别,就是天人永隔,我和她竟然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真是……”
    傅文佩悲伤地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此刻她哭,倒不是因为冷梅的死亡,而是因为冷梅的死,心里涌现出一种人世沧桑的感觉,所以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只是陆轻萍不知道她这眼泪不是为冷梅流的,因此看着她哭,知道冷梅和傅文佩关系的陆轻萍,觉得傅文佩是在惺惺作态。
    陆轻萍觉得傅文佩是在拿死人来作秀,想在她的女儿面前刷好感。因此她看着傅文佩的目光带着一点嫌恶。她声音冰冷的打断傅文佩:“你问这个作什么?我妈妈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死在哪里,葬在哪里关你什么事?难道你还想着去祭拜她不成?”
    一连串的诘问之后,陆轻萍不等傅文佩回答,嘲讽的说道:“如果你想要拜祭的话,我觉得还是免了吧,因为我妈妈承受不起。这会子你在我面前倒是怀念起我妈妈来了,好像很后悔没和她多多相处死的,只是这会你摆出这副姿态给谁看呢?当初她活着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在我记忆中,我妈妈活着的时候,你们可没那么要好,甚至你和她的关系,连雪姨和她的关系都不如!……”
    “轻萍!——”傅文佩被陆轻萍毫不客气的言辞弄得面红耳赤,张口结舌,除了低低喊着陆轻萍的名字之外,再也说不出其他。她没想到以前不起眼,在陆家一直是个小透明的陆轻萍长大后言辞会变得这么锋利,这么不让人!
    “陆轻萍!你混蛋!”依萍在屋里见母亲出去好一会了不见回来,不放心,也从屋里走出来。走到门口,正好将傅文佩和陆轻萍最后一段话听到耳中,忍不住怒喝出声。“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的妈妈?而且我的母亲关心梅姨,问几句怎么了?她犯什么错?就算你姓陆,是陆家人,但是不要忘了,我妈妈是你的长辈,你没有资格这么说她!向我妈妈道歉,赶快!”
    对依萍来说,不管是谁,哪怕是她的父亲,欺负她的妈妈,都不行。何况陆轻萍虽然和她是姊妹,但是对她来说,和陌生人没两样,所以见陆轻萍这么“欺负”她妈妈,她哪里肯依。何况陆轻萍的话里最后还提到了王雪琴,而且摆明了和王雪琴的关系要比和傅文佩的关系好。依萍恨陆振华将她们母女赶出陆家,很陆振华的偏心,但是她更恨在其中架桥拨火,挑拨离间的王雪琴。
    当初,依萍在挨了鞭子后,向陆振华誓言她要报复,但是比起报复陆振华来说,她更倾向于报复王雪琴那一伙。在依萍的世界里,在陆家里只要和王雪琴交好的,就都是她的敌人。因此此刻欺负她母亲,被她抓个正着,而且摆明和王雪琴交好的陆轻萍虽然还没有被依萍划到了“敌人”的范畴里,但是她对陆轻萍没有一点好感。
    如果依萍好好说,陆轻萍说不定会道歉,但是依萍一上来就摆出一副来势汹汹,咄咄逼人的态度,疾言厉色让她道歉。莫名奇妙被拉进来这一团乱事中的陆轻萍哪里会吃她这一套,心中因为对系统不满,对买了新房子,却发现家有恶邻,心头那股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的要死的怒火发泄出来,迁怒到傅文佩和依萍身上,拿着眼角看人,摆出不屑一顾的模样,环视了周围一圈,冷笑道:“长辈?哪个是我的长辈,我怎么没看到?”
    目光落到傅文佩身上,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容。“不会被人称了一句‘八夫人’就真把自己当成夫人了吧?全身骨头都未必有二两重,真是好大脸!不过一个姨太太,而且还是被赶出家门的,放在旧时代,被主母打死都不需要偿命的东西,在这里给我充当长辈?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看看配不配?哼!狗鼻子里插大葱——装象,也不看看像不像?在这里充大辈,也要看看人认不认!”
    哪怕是民国,没有旧社会那么讲究,但是给人做小,到底好说不好听。而且民国成立后,制定的婚姻法中废除了旧社会的一妻多妾制度,规定一个人只能娶一位妻子,不得纳妾。虽然有些有钱有势的,并没有照章遵守这一制度,姨太太照娶不误,但是妾的存在并不合法了。
    而且因为社会秩序崩溃,礼乐败坏,受西方思想影响,别看表面上姨太太的地位看似上升了,甚至达到了能够和太太分庭抗礼的地步。比如不会被主母任意打骂,随意贱卖了,而且她们生下的孩子能够喊她们为妈,掌握家中的财政大权等等。但是在几千年的传统文化影响下,在社会主流意识中,姨太太还是被人看不起的存在。
    非姨太太所出的男主人的其他子女,是否把姨太太当作长辈,对此,社会上并没有清晰的界定。有的认,有的则不认,不管哪种选择,都各有支持者,不过最终的结果大多取决于男主人的态度。傅文佩是被陆振华撵出来的,她在陆振华那里已经没了地位,陆轻萍不认她为长辈,陆振华也不可能出面为她做主,所以这个亏,不管傅文佩愿不愿意,都只能吃下去。
    傅文佩因为出身不错,而且哪怕在她之后又有了王雪琴,但是因为她生了最得陆振华喜爱的心萍,所以在傅文佩入了陆府后,也就在来到上海后被赶出来之后的日子开始不好过起来,以前她的生活不要太好。而且那时她有心萍的存在,就算王雪琴再嚣张,也不得不对她避让三分。虽然在心萍过世后,傅文佩的日子不比从前风光,但是陆振华看在心萍的份上,她的境况还是不错的,比起在她之上的几位,还是要强很多。而且之后陆振华逃往上海,虽然有依萍在其中掺一脚的缘故,但是要是陆振华不愿意,她也不能跟着一起过来。
    种种优待之下,在加上民国在称呼上要求并不是那么严格,所以傅文佩一直是被称为“八夫人”的,久而久之,她也刻意去淡忘自己不过是陆振华之妾这一事实。但是今天陆轻萍的一席话,如同一把刀,将披在她身上那层还算光鲜的皮给剥个一干二净,露出里面鲜血淋漓,她们母女两个一直不想去正视的真相来,偏傅文佩和依萍还反驳不得。
    “陆——轻——萍!”依萍瞪着一双大眼睛,对陆轻萍怒目而视,低吼出声。依萍使劲的磨着后槽牙,死死的盯着陆轻萍不肯移动一下视线,握紧拳头,浑身暗暗使劲,那模样似乎是就算不挥动拳头打向陆轻萍,也要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似的。这一刻,因为陆轻萍的这一席话,依萍把她划为了敌人。
    “哼!”依萍咬牙齿切的说道:“是,我妈妈是爸爸的小老婆,那又怎样?难道梅姨就是爸爸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成?还不和我妈妈一样,都是爸爸的小老婆,是人家的姨太太!你有什么可以说嘴的。”既然不能否认事实,那么依萍从选择从另一方面打击陆轻萍。
    依萍站在前头,和陆轻萍面对面而立,把傅文佩推到她身后。她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傅文佩,不要怕,她会保护她,想借用母女之间的温情来化解陆轻萍的言辞给傅文佩带来的伤害。
    陆轻萍也知道刚才自己的言辞过分了点,毕竟傅文佩和依萍没招她,惹她,刚才她的话很伤人,不过话说到这里,她就算想服软也不可能了,因为依萍已经指责起冷梅来,不管冷梅好不好,都是她现在这个身份的母亲,她不能任由被依萍欺上来,反唇相讥:“我从来没避讳我的母亲是人家的小老婆,我母亲也对此也从不讳言。相反,在乎这个的另有其人吧?我刚才那么说,只是看不惯明明是姨太太,却端着正室范的某人罢了。”
    陆轻萍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她话里说的是谁,在场的三人都知道。这话,她们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接了,则承认陆轻萍话里所指,不接,反驳回去,又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你——”依萍气鼓鼓的看着陆轻萍,一时语结。
    陆轻萍看着傅文佩缩到依萍身后,一声不吭,眼中含泪,要哭不哭,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实在是让人不喜。当初看电视的时候,陆轻萍就很不喜欢傅文佩,觉得她活得窝囊,除了剥削压榨依萍之外就是剥削压榨依萍。都说“为母则强”,但是在傅文佩身上看不出半点强来。又不是七老八十,年纪并不算大,舌头也没没有被猫叼走,自己不出面,躲在女儿身后,让女儿出头,做母亲的被女儿保护,而且很是习以为常的模样,真是没用!
    恍惚间,陆轻萍似乎从傅文佩的身上看到了顾太太的影子,两人的身影在眼前重合。她在心中暗叹一口气,和傅文佩依萍她们在这较什么劲呀,她的任务对象又不是她俩,没的浪费时间。“佩姨,依萍,我这边还有事,先走了。你们也忙去,等回头有时间我们再坐下闲聊。”陆轻萍满意的不想和傅文佩母女纠缠,丢下一句场面话,抬腿离开。
    “妈,你看看,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从头到尾嚣张的不得了,好像我们都欠着她什么似的!真是不可理喻!”依萍见陆轻萍把她们气个半死,不等她这边和她辨出个四五六,说出个是非来的时候,她又潇洒的丢下她们母女,甩手走了。依萍气得只觉得心肝肺都不舒服起来。头一次,她觉得原来这世上还有比雪姨更可恶,更讨厌的人,平时都是她在前面挡着,将傅文佩护在身后,这会子依萍倒是恢复期小女孩的性子来,拉着傅文佩的胳膊,摇晃着,忍不住向傅文佩告气状来。
    傅文佩神色复杂的望着陆轻萍的背影,伸手安抚的拍了拍依萍攥住她胳膊的手,轻叹一口气,说道:“依萍,你也别怪她,她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们确实是欠她的,当年司令只带着我们和雪琴一家来上海,将他们全都丢在了东北。如今东北在日本的控制之下,日子应该不好过。她不定吃了多少苦,才来到上海,而且梅姐又过世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日子,一个姑娘,独自一人在上海讨生活,并不容易。而且虽然她没说梅姐是怎么过世的,但是她应该是把梅姐的过世怪罪到我们这些早就逃到上海的人的头上,所以她怨恨我们是正常的。”傅文佩在劝慰依萍的同时,也为陆轻萍的尖锐态度找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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