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少棠:“以前是以前。楼道里有人看见了,你放开。”
    少棠把人放下来,系紧领口,正了正军装外套,下巴刮得很干净。孟小北蓦地小失落,低声抱怨:“干爹,你比以前‘正二八经’了。”
    少棠眼底发黑,深深看了小北一眼:“对你我才正经。”
    孟小北略失望:“我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他裤兜里还藏着为他干爹编的一副彩绳手链,心想,少棠再对他这么冷淡,他就不送给这厮了!暗恋中人的小心思就是这样,一会儿特别暖,一会儿又好像被人扔冰池子里迅速就凉了,患得患失,疑神疑鬼,多愁善感。
    少棠说:“你跟别人有半点儿一样?别人是我宝贝儿子么?”
    别人是我的“宝”啊,还是“儿子”?少棠心想。
    少棠也确实只在孟小北面前端庄正经,也不能说彼此关系生疏了,或者放不开手脚,绝不是。当情感心态上将一个人摆在极重要的位置,这就是一种看重和尊重。因此他可以对段红宇说很糙很荤的话,毫无忌讳,他对小北从不那样乱来。说白了段红宇在他眼里,就跟一根器官没多大区别,孟小北不一样,孟小北是从小养大的“小棉袄”,宝贝着呢。
    但凡是男人,大抵都能把心一剖两半,一半极浪荡下/流,另一半就是美好与纯真的保留地。
    北北就属于那块永远都弥漫着醇厚泥土芳香的保留地。
    那天下午,少棠也以权谋私一回,将他们营尖子士兵叫出来操练,做个二十分钟简短的汇报表演。小兵们也兴致高昂,队长家的大侄子来参观,小的们给露两手啊,长脸啊!
    孟小北是真开眼了,看少棠带手下的兵演练高空绳降和快速越野攀爬。少棠拉着绳索从七层楼顶上跃出,高空熟练地控制平衡,两腿绞着绳索几秒钟荡到地面;从一楼沿阳台和管道徒手攀爬,身形像豹一样,跃上二楼阳台,双手拽住三层栏杆,一条腿悠上去,又上了三楼,竟然靠两双手一分钟内上了七楼……孟小北都看呆了。
    富有军人阳刚气质、身手矫健强悍的男人,对孟小北这年龄的男孩,最具有吸引力。这才是少棠引以为傲的部队里的生活,这也是孟小北心里引以为傲的那个人。
    他们部队大头路过,拍了拍手:“少棠,真可以,体力真不像快三十的!”
    少棠低头摘掉手套,在干儿子面前,当场就跟领导呛上了:“我有三十了吗?您看我像么?!”
    大头赶忙摆手:“……没有,绝对没有!你跟他们十八/九的小孩能有什么区别嘛!”
    楼道里没人的地方,孟小北从背后抱住小爹:“干爹,你跟十八/九岁还是有区别的!”
    少棠低声呵斥:“别闹,吃我豆腐啊?”
    孟小北偏就闹,仗着受宠狼性发作,伸手袭胸,捏了一把少棠左胸肌肉:“吃你的老豆腐!”
    少棠眼里突然射出愠怒光芒,威胁道:“你还嫌我老了?”
    孟小北吊儿郎当地笑:“你大腿粗了么,腰都比以前粗了!”
    少棠低声问:“显胖了?”
    孟小北认真评价道:“也没有胖,胸口上好像变厚了。”
    少棠拎着毛巾脸盆去水房擦身,孟小北也要跟去,少棠说你别去,都是小兵。孟小北说我为嘛不能去?少棠故意损他,“都是一群光屁股的兵,你去看什么?你就爱看这个吧?”
    孟小北赖在后面,不爽地喷了一句:“我爱看哪个你知道吗?!”
    ……
    偏巧也在这天下午,孟小北事先没料到的,部队宿舍里来一女的,说要找贺少棠。
    孟小北以前从来没跟他干爹身边女人打过交道,这是头一回,所以不太习惯。贺少棠这一回北京,确实被人盯上,莺莺燕燕就全扑上来了。
    孟小北正站办公室门口等他干爹,手里举一保温杯,少棠刚从小卖部给他打的冰激凌,正吃着呢。
    女的打扮时髦,五官相当漂亮,穿华达呢带翻毛领子大衣,涂正红色唇膏,一看眉眼间化妆的精致度,就像个经常上台的演员。这人拎一袋东西,眼角斜飞,随手一递:“嗳,你给我拿着。”
    孟小北被人当站岗的勤务兵了,嘴里叼着冰激凌勺,把东西接了:“您是哪位啊?”
    女的跟孟小北大眼瞪小眼:“你们怎么不认识我呢?我前几天刚来过啊,我找贺少棠啊!他今天不会又不在队里吧?”
    另一个小兵路过,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看热闹表情,点头哈腰笑道:“呦,嫂子,又来找我们队长?”
    嫂子?
    哦……孟小北心里抽了一下,耳畔都能听见“哐当”的一声,仿佛心被人扒拉掉地上了。他脸上极镇定,勺还叼在嘴边,歪头不动声色瞅着。
    女的问:“贺少棠在吗?”
    “呃……”小兵脸不变色心不跳:“好像不在啊,我刚才看见队长开车出去啦!”
    孟小北毫不体恤地拿勺一指:“他就在楼道那头的水房里。”
    女的拔脚就去。
    孟小北怔然看着对方,突然说:“嗳,你别过去,都是一群光屁股的男的,你爱看那个啊?”
    女的顿时变脸,不高兴了:“嗳你这个小兵怎么说话呐?嗳你这人……”
    俩人在楼道里几乎犟起嘴来。
    旁边有人慢慢围上来看,呦这今天怎么了,头儿的办公室门外有俩货掐起来了?
    刚才路过的那个小兵,在对面跟孟小北使劲打眼色:大侄子你咋这不开眼呢!队长嘱咐我们编瞎话来着怎么就你说实话触他霉头呢!我嘲她一句“嫂子”她可不是我们真嫂子啊!
    孟小北心里突然就冷飕飕的,茫然,极其的失望。
    少棠的很多事情,他其实都不知道。
    倘若对方不坦白,他连个屁都不知道,像个小傻子剃头挑子一头热。
    他一手伸进兜里,攥着那副手链。他昨天盘腿坐床上编了一下午的,自个儿总之织不出毛巾围脖,就编手链送干爹。一道道一股股丝线彩绳,方寸间缠绕的是心意。
    孟小北咬着嘴角,别过脸望着窗外,小男人也是有自尊的,编手链是送心爱的人,如果没意思了,就再也不送对方。
    孟小北这天其实是误会了,接下来的事更出乎他
    作者有话要说:前边其实提过此女配还记得吗?棠棠花心大萝卜快来安抚,碑碑摸摸头不哭不哭。^^
    感谢撒花花的萌物们,感谢大叔和熊熊的大长篇,很开心,谢谢!每天都五六千字,我其实每天都在双更是吧?哈哈哈。
    ☆、第35章 旧相好
    第三十五章旧相好
    “吵什么呢?!”
    楼道里沉沉的一嗓子,有做领导的威严气势,顿时就喝退一群七嘴八舌看热闹的人。
    小战士们一看正主来了,纷纷缩回各自寝室,猫在门口偷看。
    少棠先前已经躲了一回,这回是被孟小北“出卖”了。孟小北也是有点儿臭脾气,说出来的话与心里想的永远都是反着来,就是少年人强烈的逆反心态。
    少棠手里还拎着毛巾脸盆,跨栏背心撩到胸肋处,皮肤因冬天擦冷水而微微发红,身上湿哒哒的滴着水,很好看。少棠面孔冷峻,也没什么惊诧表情:“陈晓鸥,找我?”
    陈晓鸥立刻住嘴,方才白眼红唇呲得孟小北时的凌厉神态全不见了,面部线条迅速重新搭配组合揉出小鸟依人的笑脸,轻声道:“少棠,我都来两趟了,我给你打过好几次电话,我们再谈谈好吗……”
    少棠睫毛扑簌,眼睛不看人:“别谈了,有什么可谈?以前该说都说了。”
    陈晓鸥挽住少棠胳膊,神色诚恳,以前咱俩肯定是有误会,五年前这时候,你为什么非要跟我分手?当初分得不清不楚,我就是不甘心我想问明白……
    孟小北把勺吐了,抿着嘴角,呆怔:五年前。
    这陈晓鸥是谁呢?孟小北后来找机会很快就扒拉明白了。当年小斌叔叔在火车上跟他八卦,少棠这花心大萝卜在北京还有人,有个部队文工团里的特漂亮的女的,是他多年的老相好。
    贺少棠这般模样人物英武周正的干部子弟,从小玉泉路军区大院混出来的,帅气,开朗,又家境富裕吃喝不愁,身边怎可能没有女的?打小十几岁,就断断续续好过一些,然而没有一个达到谈婚论嫁地步,皆无疾而终。女人对他普遍的评价就是,人大方,性格好,但是就是对你没有那份心,不动真情也不负责,时间长了没法相处!这种男人,对哥们儿对兄弟对战友,甚至对干儿子,都比对女人上心一百倍。
    那二人在屋里谈,孟小北在外面听门缝,楼道左右寝室里还冒着好几颗不省心的脑袋。
    少棠其实就没说几句话,态度很坚决也很拽,猴年马月的破事儿咱俩相好过,可是我也没义务下半辈子把你包下来,分了就是分了。
    陈晓鸥坐桌子对面,神情恳切:“少棠,你一走五年,也不回来,你也心挺狠的。”
    少棠说:“……我是心狠,可真不是冲你。”
    陈晓鸥也是憋气,说话就不客气了:“贺少棠,我还就不明白了,我问你有别人吗,你说没有。可我想跟你和好咱俩继续处着,你又看不上我,我哪点儿配不上了呢?我这些年在我们团里,也是大校待遇了我混得比别人逊吗!”
    少棠用手势打住对方:“别,是我混得逊,还真包不起一‘大校’。”
    陈晓鸥抿嘴愤懑了一会儿,忍不住也挑剔:“你说你这人也是的,非要去念那个军校,非要跑到内蒙那种别人绝对都不去的蛮荒地方,每月津贴能有一百块么?回来以后别人都两毛四了,都从部队里走关系出去开公司挣大——钱了啊,你还在这地儿憋着,真是的……”
    这种话一出口,少棠脸立即冷下来,直直看着对方。
    女人真不能犯二,因为男人最听不得这种话,最不待见。
    陈晓鸥伸手握住少棠搭在桌上的手。
    少棠迅速抽回手,磕了磕香烟烟灰,坦白道:“对你真没感觉了,不想谈。”
    陈晓鸥:“那你现在对谁有感觉?”
    少棠:“有也不告诉你,没你的事儿。”
    陈晓鸥一愣,突然变色道:“那我五年青春损失费怎么算?你走的时候我二十六,现在我都三十一了,你说甩我就甩我?!”
    孟小北在门外低头掰指头算,三十一了?比干爹还大两岁呢,就算少棠要找结婚对象,这阿姨也嫌太老了吧?
    少棠咬着烟蒂,原本不想道破,让对方逼得:“你这五年在你们团里闲着了?你为谁守身如玉了是怎么的?”
    陈晓鸥结舌:“我……我……”
    沉默半晌,陈晓鸥低声道:“我是跟冯的儿子处过一阵,也分手了么……你因为这个生气?少棠,我真心喜欢的人是你啊。”
    少棠连忙摆手,语带嘲讽:“我真没有生气,你看咱俩人儿早都分了,也不能因为你费劲巴拉没把自己弄进冯家,转过脸来再找我接盘,我忒么还就非得帮人接着?世上没有这个道理。”
    少棠今天也憋着气,个中原因他无法明言,他知道孟小北那熊孩子肯定在门外听呢,一筐糟心的事儿!
    他心里也搓火,不爽,嘴巴就愈发损了。男女之间,没感情了就形同路人,连藕断丝连都没有必要。他真不是对谁都能交心动情,不是拿谁都当作“亲人”。
    陈文艺兵其实就是一段无关痛痒的小插曲,陈年旧事。部队文工团里,有的是这样女人,十几岁参军从地方选拔到北京来。在那种地方,倘若不意图上进拼了命地往上爬,就只能一辈子在团里做个三流晚会歌手下基层慰问演出吃苦受累,谁不懂进退?攀首长,嫁高干,这是最令人艳羡两条出路。少棠这样的部队子弟,年轻时近水楼台都与文工团女兵厮混过,也属正常,随年龄增长,志趣不再相投,如今简直相看两厌。
    陈文艺兵抹眼泪了,说贺少棠你这人真绝情,当初就没有对我用真心吧!我那时候多么年轻,我大好青春耽误在你手里,什么好都没捞着,我亏不亏啊,我今天就是不甘心!
    孟小北在外面听着,耸肩:干爹,你活该了吧,女人真麻烦啊……
    陈文艺兵哭了一会儿又说,五年前我就没弄明白,你这人怎么这么“个色”,你和别的男人怎么就不一样啊?贺少棠你是不是哪里不太正常?
    孟小北愣神:“?”
    少棠这时站起身,过来拉开办公室门,夹烟的手指做了个“请”的动作:“差不多够了,您请走人吧。”
    陈文艺兵气得攥着大衣衣襟:“我凭什么走人?”
    少棠半笑不笑的:“要不然我还请您吃顿晚饭,我们大院食堂?”
    孟小北侧身贴在门外:噗!……
    陈文艺兵脸面上挂不住,突然变色:“贺少棠,你,你,这事还没算完呢,你别怪我说出实话来!……我觉得你这个人就是哪处有问题,我交往过的男人你是独一份儿,你、你、你是不是男人那里,生理上,心理上,有那方面毛病啊?”
    少棠微微皱眉,一手搭在门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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