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柳伯道:“不是殿下开的口从太医院要的这人?您……不记得了?”
    我苦思冥想,恍然一指,道:“是周神……周文瑜?”
    柳伯点头:“正是他。”
    周神医,竟把他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随手端起茶盏,问:“合着你的意思是……”
    柳伯道:“周太医一直托我想求见殿下一面以答谢殿下知遇之恩,前些日子殿下不在,故……”
    能让柳伯专程来走这一趟,这神医下了不少血本了吧?他还不晓得我就是公主呢。我顽心顿起,迫不及待想要逗逗他,“请他来吧。”
    周文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出现了。
    一进门就哈着腰跪□呈扣拜状,我缓步踱到他面前,蹲□瞅着他:“听闻,本宫此次大病时,你给开了副方子?”
    周文瑜道:“正……正是,草民从驸马爷那儿听来一些公主的症状就擅自写了药方……”
    我叹道:“那可怎生是好?本宫吃了这药后就上吐下泻不止,我说你,该不会是开错方
    了吧?”
    周文瑜闻言高呼饶命,不住磕头求饶,我忍笑道:“周文瑜,怎么就不敢抬头看本宫?”
    周文瑜浑身抖如筛子,“老夫罪该万死……”
    我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你还是先抬个头再讨饶吧……”
    周文瑜死死颔着首不动如山,我终于忍无可忍捧腹大笑,边笑边道:“你不看一眼可是要遗恨终身的。”
    他这才战战兢兢抬首,果不其然的双目圆睁,登时忘了那些君臣规矩,颤着手指指着我:“你……怎么会是你?”
    我挑了挑眉:“周大神医,许久不见,您老瞧着很是精神啊。”
    周文瑜瘫软着身子一屁股往地上坐下,瞠目结舌:“你……你是公主?”
    我扶着他起身,笑说:“这算是惊喜还是惊吓?”
    怎料他下一刻又跪□来,“当日老夫不是故意拿光公主殿下的盘缠,草、草民不知道您就是公主……您如此这般,真是折煞老朽……”
    我揉眉道:“得了老古怪,这套虚礼现在再安上已经迟了,起来说话。”
    周文瑜大抵也觉得有些撑不下去,这才乖乖起身,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原来……您是当今的襄仪公主……这么说来,我还真救了个大人物……”
    我打趣道:“快要名扬天下了?”
    周文瑜乐不可支的笑了笑,顿了一顿,“可公主当日为何会……中箭落江身受重伤……”
    我摇摇头,故作不语,周文瑜忙躬身自怪多嘴,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总而言之,救命之恩我自铭记于心,名扬天下的名声能不能博到尚未可知,给你个机会替当今圣上诊治,倒是无妨。”
    周文瑜一面感激点头一面使劲瞄我,我被他瞅的有些不踏实,“怎么了?还没晃过神来?”
    周文瑜道:“公主的气色瞧着不佳,受伤之后可有悉心调养?此回病因可查出了么?”
    “我估摸着应是受了寒吧……”
    周文瑜问:“可否让老夫诊上一脉?”
    我把手腕伸到他面前,周文瑜几指搭穴,凝神片刻,又换了一边手查探了许久脉象。
    我见他神情肃然,问:“怎么?有何不妥?”
    周文瑜慢慢将手抽回去,默然半晌,道:“公主的记忆可恢复了些许?”
    “一点儿吧……”听到这儿我终于察觉到不对,皱眉问,“你怎么知道我失忆了?怎么现在失忆都可以透过脉象辨别?”
    周文瑜面色有些惨白,道:“寻常失忆自是不能,可公主殿下的失忆,乃是中毒所致。”
    我猛地抬头,“中毒?”
    “不错,忘魂散,很贵的毒。”
    我倒是头一次听人用贵字形容毒药,他道:“中了忘魂散之人初时会一日一忘,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记住眼前事物,两年之内,便可恢复所有记忆。”
    一日一忘?两年?我不由喜道:“这么说来,我再过半年多便可记起过去所有的事了?”
    周文瑜点点头。
    心中那团缭绕的雾气终于要散开了么?我笑道:“倒是桩好事,这么一来,我应也能记起究竟是谁给我下的这个毒了……”
    “可……”周文瑜嘴唇蠕动了半晌,艰难道:“此毒世间无药可解……”
    我一怔。
    “待公主记忆尽归之际,便是……命丧黄泉之时。”
    ——本章完
    (时间略赶,语言还是比较粗糙,内容略急躁,大家先凑合看,会回来修~~~)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之前因为u盘丢了重写,所以迟了2天,抱歉啊~~希望大家多留言,留言!留言!争取下一更快快来!不要再等有木有!
    ps:为本文填了首小插曲,一手遮天之大哥哥篇章~某容因为感冒声音有些小沙哑,大家有兴趣权且一听,见谅见谅。
    ☆、16第十五章(修文)
    周文瑜睁着快掉出冰渣子的眼,仿若已经看见我身后那流淌的碧落黄泉。
    我无动于衷的回望他,觉得应不至幻听,遂“喔”了一声。
    周文瑜直愣愣的盯着我:“公主,您,这都火烧眉毛了,您怎么是这种反应?”
    “难不成要哭天嚎地泪眼叹夕阳?”我摸摸鼻子,“这得酝酿。”
    周文瑜:“……”
    我抿抿嘴,坐下浅斟一杯温茶,道:“现在,本宫有几点疑虑,你不妨给个说法。”
    周文瑜一怔。
    “第一,既然此毒在本宫体内藏了如此之久,那么当日你救下我时,何以没能察觉?”
    周文瑜叹道:“忘魂散正霸道于此,即便中了毒,第一年内是难以透过脉象觉其症状,待到发现时,已是……无力回天。”
    我转了转杯盖,又问:“第二,何故太医院的院士在替我诊脉时,没能发现异状?”
    周文瑜说到这儿眉眼间颇有点得意:“此毒在医史上未有任何载录,当今世上知晓者寥寥无几,再者,脉象与普通风寒相近,那群老匹夫又岂会知悉?过去曾有类似案例,太医院只当是普通毒发暴毙论之,老夫自小随尊师钻研医术,他乃是……咳,总之是百年都难得一遇的旷世奇才,自不可与常人并论。”
    难以察觉?寥寥无几?以普通毒*之?
    我绕过桌案,顺手提笔沾墨在纸上写了几字,周文瑜侧首瞧着我,小心翼翼道:“公主您……没事吧?不论如何,老夫定当竭力替公主诊治……”
    我用手中的笔杆轻轻触着下巴,摇了摇头:“不对。”
    周文瑜奇道:“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
    不论下毒的是哪路乌龟王八蛋,让我失忆近乎两年,总该事出有因吧。
    若为党羽之争,必已伺机而动,岂会任由一个替身公主掌政而不揭穿?若为趁我失忆加之利用,我的记忆终会恢复,到时死不死的总不能饶了他们吧。还是说,只因我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抹掉我的记忆?更不对,直接把我咔嚓多省事,何必留着隐患?
    话说这忘魂散本身就是个莫名其妙,半点都无法体现到毒药中心价值的存在吧。
    要么死要么半死不活,这种先生后死的意义在哪?总不至于是我过往缺德事做多了,人家纯粹是来复仇,好让我在两年中混沌度日,终于将要恢复生命希望时暴毙?
    我问:“你可以肯定我中的是忘魂散?有没有可能是其他毒物,又或是疑似而已……”
    周文瑜顿时流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原来公主您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啊……唉,其实自欺欺人只是徒增伤感,当然也不要怀疑老夫的医术,这世上除了忘魂散哪还有……”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瞪着我,“慢着……老、老夫依稀记得,师父曾试用天山曼陀,替代忘魂散最为致命的一味曼陀罗,其效相似,但不碍性命。”
    我心念微动:“当真?”
    周文瑜点了点头,又遗憾的摇了摇头:“莫提此节为师父所研,旁人莫能知悉,便是那天山曼陀都是世间稀罕有奇药,又有谁人会下如此血本去制作一颗忘魂散呢?”
    我问:“这么说来,知道能用天山曼陀替换曼陀罗的人,在你师门之中的可能性最大?”
    周文瑜道:“除了师叔、小师弟以外,怕是没谁会晓得了。师叔早和师父归天去了,算来算去只剩下小师弟了……”
    我问:“你人在何处?你还寻得到他么?”
    周文瑜道:“自是找得,他早改行开药铺从商了,京城那头字号药铺正是他……呃,公主认为您所中的忘魂散乃是天山曼陀所致?”
    我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周文瑜迷惑道:“虽说此毒知悉者甚少,也未必来自我的师门啊。”
    我道:“自然。”
    周文瑜更加茫然了:“那公主何以一副‘我必定是中了天山曼陀’的表情?”
    我道:“因为……乐观?”
    周文瑜:“……”
    诚然使人失忆本身就是个有预谋的陷害。
    但凡一个懂得权衡利弊之人,必会趁我不备牟取利益。可若监国公主暴毙,必举国震惊,彼时,许多人都会被纳入怀疑范围内,而得益者,则首当其冲。此人既然能让我载这个跟头,自然可以适时让我死的顺畅,又何苦给自己惹下这种麻烦?
    当然,不排除有人嫌家里银子太多,觉得用这种诡异的毒药毒死我对他而言纯粹是种精神享受,那可就没辙了。
    我不再打趣周文瑜:“只能说是种可能,属不属实,还待找到你师弟进一步查证。至于究竟是否致命,已非我所能掌控,中毒是没跑了,生死各安天命吧。”
    周文瑜像看到鬼魅一般歪着脑袋瞅着我,连连晃头:“老夫行医数十载,见过视死如归的,从未见过视死若浮云的人啊……”
    我苦笑,从鬼门关来回溜达过数次,这生生死死早有些麻木了。再说,吃监国这碗饭的,不是让人死於非命就是被人害的死於非命,成日悲悲戚戚的也不是个事儿。
    周文瑜退下后,只独我一人,思绪越理越乱,只得释卷到花丛中踱步。转到水池边站了站,感受清风日朗桂树香,觉得心里也和水池一般清丽了一些,再一转头,看见回廊尽头的石阶上坐着一人。
    是韩斐。
    他穿着素淡的薄衫靠在回廊的梁柱旁,正低头看一本书。
    我走上前去,站了片刻:“你在看什么书?”
    韩斐像是吃了一惊回过头,看到我后神色稍稍平静下来,颔首行了一礼,答道:“一本寻常诗词集。”
    我从他手中抽过那本诗集,瞥见封皮上的几个字,是李煜的词集,微笑道:“李煜才华横溢,能诗擅词,乃是千古难遇的奇才,他本无心权位,一心向往归隐和自在,只可惜他身在帝王之家。”
    韩斐有些疑惑地看我,他大抵觉得我在无病□,道:“公主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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