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勤政殿回来之后, 柳安安的状态就让宫女丫鬟觉着不对。
大家都知道今日她命悬一线过, 也都能理解, 整个宫殿悄然无声,不敢打扰趴在榻上发呆的柳安安半分。
入宫第三天, 柳安安终于肯自己一个人待在宫殿中了。
她想过了。
左邻右舍早早去了的宫妃们哪怕现在在她的宫殿里游荡,也吓不到她了。
真正吓人的,该是那位一身龙气令百鬼退散的暴君。
今日,她是真的差点死了吗?
柳安安趴在小榻上,手握着拳头抵在下巴处,努力回忆。
只她当时太过惶恐。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因为朝中还有大臣前来议事,被暴君让人送了回来。
她这一趟去送绿豆汤, 送出来了一个准行令。
可是那个准行令,是准许她长驱直入勤政殿的内殿的。而她现在,起码十天半个月都不想踏入勤政殿了。
“美人, 可要用膳?美人今日只用了一点早膳, 这会儿了, 怕是美人胃受不得。”
宫女跪在小榻处, 一边扇扇子一边哄着她。
“不想用,且放着吧。”她无精打采地。
哪里还有用膳的食欲。
她现在在重新考量当初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的就敢去勤政殿了。
这下好了, 撞到了暴君截然不同的一面,她现在更怕了。
怕得根本不敢见到他。
这样还怎么去帮王府说话。
“玲珑,你且过来。”
柳安安朝那自待在角落里的丫鬟招了招手。
玲珑上前, 从宫女手中接过扇子,坐在脚踏处给柳安安扇风。
“姑娘,可是有事吩咐?”
她换了称呼。
殿中的那四个宫女都很懂眼色。美人和陪嫁丫鬟说话,她们都退了出去。
柳安安眉梢染上了一丝闷闷。
“你与府中再去一封信,就问问阿兄,除了我留在陛下身边之外,可还有旁的法子。”
她今日是真的怕到骨子里了。
玲珑面有难色。
“姑娘,如今已经进了宫,奴婢现在还没有什么和王府联系的法子,只能请姑娘暂且忍耐一番了。”
柳安安眼神黯淡了下去,她松散着趴在榻上,看不到一点动力。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到玲珑联系到王府的时候。
“姑娘何必这么惧怕。”
玲珑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回忆着,“今次的确是有些凶险。郡青女官也说了,若是往日,陛下定然不会轻饶任何人。今日唯独放过了姑娘,姑娘连一点伤都没有受,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这难道不就是陛下对姑娘的宠爱吗?”
暴君在那种情况下也没有杀她,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了她一句,如果这样看,照着某种角度来说,那暴君可能是真的宠爱她。
柳安安想了想,还是皱着脸:“这种宠爱,有些异于常人。”
“陛下始终是陛下,姑娘如今已经在陛下的身边相伴,也不是第一天到陛下身边,过去两个月都熬过来了,陛下都将姑娘带入宫中,定然不会轻易杀……咳,赐死姑娘的。”
柳安安听丫鬟这么一说,点了点头。
“你说的,且有几分道理。”
她的确怕暴君。从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和她没说过几句话的州判姑娘就没了命的那一刻,暴君会杀她这个概念,已经深深刻入了她的脑子中。
这会儿转念一想,刚刚在大殿中,他的确没有对她表露过杀机。甚至最后捏着她的下巴,力度也不重。
下巴上,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余温。
“姑娘如今只管放宽心,且先试试,陛下是不是真的愿意顾着姑娘。”
柳安安情不自禁问:“如何试试?”
“自然是讨好陛下了!”玲珑说的理所当然,“姑娘现在已经是陛下的人,那么自然是该以陛下为主。无论姑娘心中怎么想的,面子上,必须要讨好陛下。说不定讨好着讨好着,陛下再有脾气,也不会对姑娘发了呢。”
柳安安寻思着,的确是这个道理。
她便是讨好暴君,不至于让暴君真的把她当做什么宝贝,但是也会让他记住,还有这么一个人长期在他身边,哪怕是真的有一天想杀她的时候,也许会多犹豫一下呢。
那可是她的一线生机!
如此一想,柳安安来了精神。
她且在殿中避开了两日,好好缓解了一下当日受到的惊吓。
等过了几天,心中那份悸动浅了,趁着用过午膳,柳安安让女官跟着她,在殿外漫步消食,走得累了,坐在凉亭中摇着扇子,顺口问。
“我初来,还不知道陛下的有些旧事喜好,怕哪里做得不对冲撞了陛下。你不妨告诉我一些。”
女官立在柳安安身侧,低语:“美人还请慎言。奴婢曾说过,帝王行踪不可打探,同样,帝王私事,亦不可言语。”
柳安安不气馁。
“你只告诉我,我又不与旁人说。”
女官那日是跟着柳安安进入大殿的。
也是亲眼目睹,那位在她眼中无情无欲的帝王,是怎么在这个娇憨柔弱的美人面前,放软了态度。
这么一想,她略迟疑。
“陛下的旧事,请恕奴婢并不知情。宫中的旧人大部分都不在了,少有几个知晓的,如今也都是在太妃身边服侍。”
刚听见太妃一个词,柳安安还没有过问,女官已经说到下一句了。
“若是提及陛下的喜好。奴婢能提点美人的,也就是一件事。”
“陛下容不得半分背叛。”
女官说得十分郑重。
柳安安心里一颤。她不安地绞着手指头,只觉自己又多了一处危险。
她现在都说不好,她会不会悄悄半路跑了。这种,也算是背叛吧。
她无比忧郁。
“那到底该如何讨好陛下才是?”她喃喃自语。
“其实美人若是想要讨好陛下,并不难。”女官忍不住出声提点,“美人在陛下眼中是不同的,只要是美人做得,陛下定然都是另眼相待。”
“不同?”柳安安抓住了一个词,好奇追问,“你是说,我在陛下眼中与旁人不一样?”
“自然。”女官想到大殿的那一幕,已经私下传言,保住一条命的朝臣,看柳安安的视线,更复杂了,“美人不要低估了自己。美人是第一个,让陛下亲自带回来的人。”
柳安安陷入了沉思。
丫鬟说,她只有那么隐隐约约一点感觉,可是女官都这么说了,定然是真的。
原来,她真的在暴君心中与众不同。
那她是不是暂时不用考虑,她会不会丢了性命一事?
没有了性命之忧,一切都变得美好了。
柳安安从石凳上起身,捏着扇子充满朝气。
“好!那我就好好去讨好陛下!”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易。
女官冒着丢了命的风险,悄悄朝外殿打听了褚余的行踪。
“美人,陛下之前出宫两月有余,如今刚回来,积攒了不少政务。勤政殿的侍人来说,近些时日一直忙于朝政,公务繁忙。”
柳安安了然。难怪这几日,她没有去找暴君,暴君也没有来找她。
毕竟是帝王,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来搭理她。
柳安安又花了足足三天时间,来考虑究竟要用什么方式来讨好暴君。
她往日在通州府时,也不过是起初照顾茶饮,后来同处一室发呆,真说起来,她似乎没有讨好过暴君。
没有喜好,没有旧事,他仿佛是个被天地间遗弃的存在,不能让人轻易靠近半分。
毫无头绪,这让她很难办。
暑热难耐,柳安安食不下咽,每日用膳愈发的少,女官看在眼里,也跟着焦急。
“美人究竟是苦夏,还是心有郁结?无论如何,膳食不可不用,美人年岁小,身子弱,免得拖坏了身子。”
柳安安捏着筷子,忽地想到什么。
“陛下呢,陛下用膳如何?”
女官低声回答:“回禀美人,陛下一贯不怎么有食欲,每日膳食,不过寥寥。”
对呀!
她旁的随不会,可她懂得烹饪!
柳安安吃不下去了,让宫女收拾了餐几,兴冲冲起身。
元晨殿的偏角殿有一个小灶房。
在她入住的时候就整理了出来。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给她准备小点心的地方。
柳安安让女官吩咐下去,准备一应食材。
她挽了袖子,在身上系上了围布,检查小厨房里临时急调过来的食材。
宫中的食材都是选的最新鲜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