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那群在打牌的蠢货更没注意他。
    确定了贺华已经全心投入牌局,再不会注意到自己,贺栋就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腰带上,摸到了柔软的皮枪套,然后又最轻的动作打开枪套上的扣子,缓缓抽出枪来,交到了左手上。从这个角度,贺华看不见他手里的枪,只要他能把枪口对准,对准他的后脑海轻轻一扣——那颗头自然也就会无知无觉地,“砰”地一声,炸成碎块。
    不管有没有转世重生,就算有那个也不是他了,他不能为了怕下辈子被贺华报复,就忍气吞声地在疗养院叫贺华和他那个渣攻折磨半辈子!
    枪口一寸寸抬高,保险拴拉开时那声清脆的“咔哒”声也被打牌时的呼喝和酒瓶墩在地上的声音掩盖住了,时机恰到好处。他瘦削的手指扣住扳机,不怎么灵活的右手也帮忙托住枪身,一点点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枪声响起,似近似远,院里的野狗和乌鸦纷纷惊起,还有模模糊糊的人声从院外传来。房里的绑匪们立刻扔下扑克,掏枪的掏枪、拿刀的拿刀,转身对准了正在看牌的贺华。
    他已经不再看牌了,可枪也不是他开的。
    在摇摇晃晃的灯光下,众人都能清楚看到,他正把一只修长微瘦的手紧紧压在地上,而那只手里则握着一把银白色的沙漠之鹰。
    贺栋被紧紧按在地上,眼里火星迸现,右手却因为疼痛而无力地张开,让那把枪滑了出来。贺华一脚踩住枪身,回头对绑匪们笑道:“别担心,都结束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
    绑匪们对这作死作活的老爷子都有点没辙了,同情地看了贺华一眼,也就把刀枪该收都收起来,打算接着回去打牌。但外面的动静闹得越来越大,乌鸦在房顶上啊啊的叫,叫得别提多渗人,掺杂在这些山村夜晚特有的动静里的似乎还有几道轻轻的脚步声,节奏整齐,一步步踩着落叶和院子里的碎瓦片砖头向他们逼近。
    难道是闹鬼了?
    一个胆子特别大的绑匪走到门口听了听院里的动静,那细微绵密的脚步声始终不断,比刚出现时更清楚、更沉重,听得他毛骨悚然,用力拉开大门朝门外喊了一声:“什么东西在院儿里作妖,再敢吓唬老子就毙了你!”
    话音未落,他就被那东西撞进了屋里,一管黑洞洞的03式从门外伸进来,对准了地上的黑寡夫们。脚步声清晰又整齐地从房门外冲了进来,一排打扮同样是黑漆漆,b格却比绑匪们高出了无数倍的特警冲进门来控制住了局面。吃饭时还在电视机前陪伴受害者家属的邢队长此时打扮得精神利落,满面笑容地走进了厂房里,接过贺华手里的枪,叫人拿下了史上最病弱的绑架犯。
    被押进车里时,绑匪们终于脱下了阿拉伯长袍,露出了真容,看上去都很年轻,据说也就是在南城游戏机厅和网吧一带收保护费的小混混。好容易有机会做笔大买卖,结果买卖还大过头了,直接就把自己大进去了。
    而警方这么及时找上门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们派出去取钱的三个人太实诚,一晚上跑了十几台自动取款机,惊动了一直在监视贺华帐户的警方,从他们下手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就连刚才厂房里听到的枪声也不是贺栋发出的,而是守门的两个绑匪企图掏枪反抗,被当场击伤了。
    贺华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绑匪们,不忍心地安慰道:“这都是命,绑架我不会有好结果的,谁让你们不信邪呢。也别哭了,过几年出来我花钱把你们送到bluesky学开挖掘机,以后也当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吧。”
    他对待绑匪的态度在外人看来都可以用“圣母”两字形容,却是自始至终没再看贺栋一眼,跟他说一句话。邢队长把贺栋塞进车里之后,也觉着这种不仅叫人绑架儿子,还拿毒品想毁了他的人太恶心,特地过来安慰了他一句:“人活着总得向前看,你有夫有子的,这个父母缘份哪……”
    贺华笑了笑,眉眼似乎带着点羞怯,眼神却十分阴冷,就像他反劫住贺栋威胁绑匪时一样,温柔地答道:“我只是有点难受,有点不甘心……”
    不甘心贺栋当初为了钱害了的妻子和儿子,却没人能抓着证据破了这案子,还要隐忍这么多年,等他这次找人绑架了自己才能拿到确凿证据将这个弄进监狱里。
    让他得点老人病,在疗养院里安安生生过完下半辈子实在是太宽容了,贺华从一开始就没这么想过。
    送走了痛哭流涕的绑匪和心有不甘的父亲,贺华就坐警车回到了贺家大宅。到家时已经过了半夜两点,钱韧穿着件单薄的衬衣站在寒风里等他,冻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见面之后看到贺华红光满面一点不像受了委屈的模样,冲上来就狠狠给了他一直拳,不客气地骂道:“你不知道自己是小受?那么多黑叔叔来绑架你充什么英雄,自己抱着儿子跑了不行吗,还把他塞给我,自己被暗之犯罪集团抓走?你要敢给我出什么事,明天我就娶了悦珖,跟儿子就说他是我们俩亲生的,让他一辈子不知道自己亲妈是谁!”
    贺华生受了这一拳,把他紧紧按在怀里静静挨骂,听到最后一句实在忍不住笑出声了:“咳,这可不容易,现在已经有好多人知道他亲妈是你了。”
    “咳咳……”
    “咳……”
    “哦……”
    “嗯……”
    更多意味深长的咳声和感叹声响起,大宅的仆人们都是一脸没眼看的神情,唯有贺邵皱着眉头上前扒拉开他们:“有外人在呢,注意影响,你们搞出太多新闻来将来我上节目就得答更多问题了,麻烦!”
    麻烦啊……
    贺华笑得一脸诚恳:“恐怕以后上节目会有更多麻烦等着你了,因为我打算建个实体工作室。”
    工作室?
    “你也要混娱乐圈?还是文化圈?你有那么多公司还不够?”贺邵连连追问,贺华却是笑而不语,一脸高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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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多久,贺华就在贺氏楼下拨出了间临街门店改装成工作室,外表低调奢华得就像什么高级会所似的,招牌上简简单单印着一个花体英文字母p。里面其实只有80平米,进了玄关就是一间极重私丨密性的咨询室,里面也只有咨询师和助手两个人,咨询必须提前预约,最长不超过半小时,而且一个时间只招待一名顾客,规定苛刻至极。
    可是这么低调又麻烦的工作室,却出乎意料地受欢迎,还没正式开始营业,咨询预约就已经排出了半个月去。钱韧身为助理,每天负责电话登记,看着自己记下的长长一串名字就觉着头晕,愁得连奶都懒得喂了,把儿子往贺华怀里一扔,就开始想象“雷老师”身份被拆穿之后,他们一家三口被粉丝扒皮抽筋的模样。
    贺华的脸皮怎么这么厚,胆子怎么这么大,身为主角竟然臆造出个雷老师的身份来把炮灰们玩弄于股掌之中;身为玩弄炮灰的雷老师竟敢公开自己的主角身份,也不怕那些受害者一怒之下把他怎么样吗?
    工作室正式开张那天,钱韧已经紧张到手足无措了,把儿子丢给白悦珖照顾,自己僵着一张脸在工作室门口当迎宾顺便运动减肥。第一位顾客满面通红激动不已地站到工作室门口时,他忽然淡定下来,就像砍头的刀已经从头顶落到了脖子里,再挣扎害怕都没用了,反倒只觉着这一刀够凉、够快,却不像想象中那么可怕。
    他打开门把人迎进来,隔着玄关木质雕花架子叫道:“雷老师,网络id为猥琐楼主的先生来了。”
    贺华坐在咨询室最里侧的皮椅上,神情沉静安闲,从办公桌抽屉里摸出一个小小的三棱形桌牌,正是他刚回到贺家时亲手刻的那个。他把刻着“pets亚洲善待炮灰组织”字样的一面摆在外头,抬头看到玄关外影影绰绰进来的人影,起身向外迎了一步。
    绕过桌子时,他的手抚上了那个不起眼的小桌牌,朝向他的那一面稍稍转了个角度,在头顶灯光照射下露出了深刻而圆润的刻痕,内容和另一面相似中又有几处细微不同,刻的是:“petp亚洲善待主角组织。”
    第59章 结尾
    救命!!!
    在pets亚洲善待炮灰组织资询室开张的好日子,一条求助微博出乎意料地席卷了整个网络。发出这信息的是雷老师的脑残粉之一猥琐楼主,他在微博里全面而深刻地暴露了雷老师的真面目。
    他不是大家心里那个不计个人荣辱为炮灰服务的咨询老师,不是网络上表现得风轻云淡不染尘俗的高人,不是电话里一句话就能把你带进动物世界的深情男中音……他就是辣个黑得跟石油一样恐怖的黑化主角!
    如果雷老师并不是像他们一样深谙炮灰之苦的路人甲,而是主角,那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办了这个炮灰生存质量提升改造工作室?当他藏身网络和电话背后遥控指挥炮灰行动时,他的心里都在想什么?关键是,他真的有咨格做这样的咨询吗,是谁给了当时才高中未毕业的主角这个灵感,让他冒充咨询师把那些炮灰们玩弄于股掌之上?
    头一个揭爆主角身份的猥琐楼主因为受刺激过大,就此神隐了。但接下来要去咨询的人们中还是有真的勇士的,一名身为记者的预约者毅然决然扛着主编和同事们的嘱托冲进了雷老师的咨询工作室,看着那个被主角光环包裹,美貌得让人(炮灰)不能直视的年轻人,义无反顾地问道:“你就是贺华?你为什么要给自己伪装出雷老师的身份来做这种咨询,你有咨询证书吗?”
    贺华笑了笑,一开口就是深情又温柔、让人联想到茫茫大草原,无数藏狐欢快地在草原上排队迁移的声音:“您的问题很新颖,还有别的要咨询吗?”
    问出这几个问题已经是看在主编今天要给他按三倍工资算加班的份上了,还敢问别的?贺栋那个绑匪集团覆灭的新闻还是他写的呢!他坚定地摇了摇头,把自己从作死的路上稍稍往回拉了那么两步。
    既然他只想问这两个问题,贺华也就认认真真地答了:“我做这个咨询,就是出于对僵化刻板的黑化道路的不满。你看我通过坚持不黑化、坚持以炮灰利益为根基,现在虽然没有黑化,却达到了一般黑化主角都达不到的妻贤子孝、事业有成、热心公益之类的成就,而且也为社会安定做出了较大贡献。”
    这还不叫黑化?
    没黑化贺栋夫妇是怎么进去的,贺氏是怎么到他手上的,钱韧怎么肯给他生儿子的?要真一点都不黑化,现在他就还该是个任人欺凌的白莲花呢,哪能像这样开着工作室把炮灰们玩弄于股掌之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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