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萌擦一擦眼泪,破涕为笑,说:“没有,走吧?你们还特地过来叫我们啊,不用的,说一声就行了。”
邵佑说:“没事,也是我太不谨慎了,没有全盘确定之前,不应该让你们单独走。”
听他这样说,郁萌和窦云苏忍不住都想到了之前看到的小鬼刘京。只是看邵佑的态度,他似乎并不打算多提一句。
回去路上,郁萌试探着问,这次的报告要怎么写。
季寒川靠在副驾驶座上补觉,邵佑开车,时不时从后视镜看男友一眼。他看到寒川轻轻拧起的眉毛,在车上也要尽量侧躺。大约还是有点不舒服,不过这样一幕,却出乎意料的给了邵佑更多浅淡的愉快感。他一边带一种温柔的心情,想着回家以后,可以让寒川先泡澡,晚餐做什么菜,是否要开一瓶酒,绿色的台球桌和寒川白皙的皮肤实在很相称,色彩浓烈的台球一样适合在寒川腰窝上停留。
一边让这种心情掺上一点悄无声息的残忍,像是心里有一个被喂饱了,却还是慢吞吞地磨着爪子,希望下一次继续出来的野兽,要把自己的雌兽拖回巢穴之中。
咬着他的脖子,他就没办法反抗。
不过寒川原先也不会反抗,偶尔实在姿势不舒服了,也会努力地凑过来亲一亲他,嗓子都是软的,问他好不好换一个位置。
这样一想,野兽就又退回黑暗之中。
邵佑随意地说:“怎么写?就照实说,一开始没有发觉有问题,所以你和窦云苏想要出去转一转,结果却中招。”
郁萌心想:我当然知道这个啊!问你,就是想知道我们应该怎么“解决”。
邵佑说:“转到一个棋牌室里,发觉里面的人——鬼,都不对劲,所以临时往外逃跑。”
郁萌和窦云苏眨一眨眼睛。
到这里,总算是有不同的地方。邵佑稍稍提供了一个“逃跑”的思路,听起来竟然真的很有可行性。只是郁萌和窦云苏越听,就越觉得古怪。最后,两人被送到宿舍,邵佑和季寒川离开、回家,小情侣面面相觑。
郁萌迟疑着说:“我们有告诉邵佑那么多吗?”
棋牌室、高高瘦瘦的鬼影子——后者就算了,毕竟邵佑已经在邵先生那里见过。可往前,那些鬼打墙,那些在棋牌室里见到的“东西”,他们并未对邵佑提起。
窦云苏不言。
他甚至不是很意外这个结果。要说“警惕”,他在更早的时候,已经警惕过,有过很强烈的情绪爆发。到这一刻,甚至不觉得有什么,只有一种浓浓的理所当然。
他还是搂着女朋友的腰,过了会儿,却说:“晚上吃什么?”
郁萌愣住。
她今天情绪起起伏伏,唯独没有像是现在这样,自己在认真正经地“细思恐极”,男朋友却随意地问,晚上吃什么呀,是去隔壁兄弟单位蹭食堂,还是去外面吃?或者干脆因为今天的经历,来一顿好的,就当是犒劳,比如点一份小龙虾?时间还早,要不要去看电影,难得有这样约会的时间啊。
郁萌听着、听着,最后无可奈何地笑了。
她也带上快活的心情,说:“看电影!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真的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去过电影院了,”平日里都忙着工作,“要买爆米花和可乐!”
这就是最简单、最平凡的幸福。
邵佑在这方面,和这两人达成一种微妙的统一态度。
寒川很累了,所以他没有再去买菜,而是直接打电话订好,让人送到家中。等一桌晚饭做好,他去卧室里叫寒川。男友还没有醒,却自发地在他手上蹭一蹭。
邵佑的眼神微微暗下去,看季寒川睁开眼睛。
他温柔地说:“起来吧,吃饭了。”
第729章 金色的
度假区任务之后不久, 特安组成员再次出差,奔赴一个中部城市。
时间在“培训”与平常工作时间流逝,日子一天天过去, 岁月如梭。
转眼, 到了季寒川来到这场终局游戏的第五年。
五年间, 海城照旧没有再出什么波及甚广的灵异事件。郁萌和窦云苏结婚,罗辑偶然问过一句, 得知两个人并不打算要小孩,早在两人确认把婚事提上日程的时候, 窦云苏就去做了结扎手术。
两边父母倒是很操心小两口的婚姻状况,总想有个小孩。可五年间, 灵异场所的存在慢慢成为一个众所周知的秘闻,总有人的亲朋好友遭逢不幸。网上有一些说法流传,说这是迟来的世界末日, 也有人说这是神明的考验, 或者干脆一点, 外星人在筛选地球人,看他们有没有资格和高等文明接轨。此类说法乱七八糟, 不一而足,有一些是特案组高层有意放出去的, 另有一些, 则是趁机兴起的宗教提出的纲领。
国内状况还好, 国外倒是因此出了许多事故。
在各种试探之下,国与国之间也慢慢就“如何应对灵异事件”展开合作。国内有一个邵佑存在,会不定时地飞去其他城市, 解决当地人的麻烦, 于是状况还好。但国外没有一个此类成员, 只好忍气吞声,跑来拿着种种资源,和国内谈判,希望“借用”邵佑。
他们也遇到过一些不怀好意的状况。
发出“申请”的国家本身是有闹鬼,但具体场地实则是故弄玄虚,目的在于捕获邵佑、将他关进实验室研究,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力量。
那一次,邵佑将计就计。他那辆公交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多了,不仅仅是坐满座位,甚至连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上面的乘客几番变化,相互吞噬。季寒川冷眼旁观,觉得男朋友简直是在养蛊。
而那一次,邵佑从中拿出了几个“蛊虫”。
假灵异场所变成真的闹鬼,当时的国家因此损失惨重。明面上,让邵佑和季寒川安安稳稳地坐飞机离开了,私下里又在飞机上动了手脚。如果不是邵佑状况特殊,在飞机起飞之后,他们将面临无法降落的陷阱,只能等待燃料烧完,然后坠机。
不过有邵佑的力量庇护,最终飞机安稳落地,航站台并未发觉不对。到了下一次起飞前的检修,才惊出一身冷汗。
这之后的高层谈判,邵佑没兴趣知道。不过他和季寒川心照不宣:在他们离开海城的时间内,他们的同事、家人……包括季寒川那边离家出走很多年的母亲,都被找到,想从基因上分析这两个人究竟有什么不同。
一无所获。
不过这只是少数情况。总得来说,邵佑的出差范围就此扩展到世界各地。
这一年夏天,季寒川与邵佑去了一所德国的文理学院,那里徘徊着一个幽灵少年。
少年有金色的、像是阳光一样的头发,以及宛若海水一样碧波荡漾的蓝眼睛。他是从一栋教学楼上跌下去的,所以在这里成为灵异场地之后,时常有人在楼中“迷路”,然后恍惚地跳下楼。
邵佑会一点德语,可以日常沟通。季寒川要更粗暴一点——战术语言他会,其他的最多是“你好”的程度。繁文缛节暂且不提,德国这边也有类似于特案组的机构,平日应对狼外婆、蓝胡子都很费力气,这会儿,他们把这个行踪固定的幽灵少年所在的教学楼当做一次“培训”。
几人进入楼中。
建筑古老,带着此地特色。季寒川看到了红色的砖墙,漫不经心地听周围人讲话。德国有关机构派了三个人跟来,说是“培训”,实则也有试探邵佑身前的意思在。
三个德国这边的组织成员,一个是棕色头发、干练冷峻的女郎,另外两个则是男性。其一身体健硕、强壮如胸,一样是棕色毛发,蓄着厚厚的胡子。另一个倒是和幽灵少年一样的金头发,只是颜色更加浅淡一些,一不留神就看成白色,要瘦削很多,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的眼镜,遮住眼睛。
几人早前打过招呼,季寒川知道,其中女性成员名叫尤利娅,男性成员则分别叫做弗兰克、费力克斯。
在进入教学楼之后,几人明显地、熟悉地感受到了温度降低。
尤利娅神情严肃,给手中的枪上膛。枪里带着一种特殊的盐弹,季寒川此前用过几次,知道这种子弹对幽灵可以产生效用,将他们暂时驱散。
虽然大部分人没有邵佑那样的特殊能力,在人类在摸爬滚打之中艰难前行,迄今为止,也摸索出一些应对鬼怪的方式。
进入这个教学楼之前,德国这边的组织曾经询问过,邵佑和季寒川是否一样需要枪械。邵佑不置可否,季寒川想了想,倒是含笑答应了。等拿到,他先把其中窃听装置拆掉,再给邵佑抱怨,说现在的人啊,真是一点都不诚恳。不过这枪不错,可以用广澄路空间偷渡回去,看能否让国内的研究室找出点新东西。
这是后话。
他们慢慢走在寂静楼道中。这个教学楼在第三个学生跳楼之后就废弃了,费力克斯斯文地和邵佑、季寒川讲述,说:“我们查证了那个幽灵少年的身份,他大约是一个多年前在这里读书的学生。”
季寒川:“嗯哼?”
费力克斯的眼皮跳了跳,观察着两人。shao总是沉默不语,但所有资料都显示,他才是极端危险的那一个。ji倒是好一些,笑眯眯地和人讲话,却又像是拒人于千里。
他在心中暗暗评估:似乎没有人可以分开他们。
根据情报组织的消息,此前有人认为ji算是shao的软肋,于是想要将他绑架。最后的结果,却是这一波人直接陷在鬼打墙之中,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出来。最后,经历了漫长的谈判,shao和ji终于“勉为其难”地进入那片鬼打墙救人。而被救者出来的时候,已经疯掉了,无法表达任何信息。
费力克斯想着这些,微微笑一下,心道:真是让人毛骨悚然啊。
不过表面上看,那两个年轻男人倒是很般配的一对。他们两个人看着四周,偶尔用故国的语言讲话。耳朵上夹了一个翻译机,不过暂时没有打开。因听不懂他们的言谈,弗兰克用一种十分不满的眼光看过去。过了会儿,尤利娅也意有所指地“询问”,他们是否发觉什么,可否告知。
这回换shao解释,说两人只是想到了高中时候的生活,顺便谈到两个国家学制有何不同。如果换一个场合,费力克斯觉得自己可能很乐于与他们“结交”,但这是闹鬼的地方!
尤利娅似乎对着两个东方男人十分失望,冷冰冰地提到,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已经上了六层了。
——整个教学楼也不过四层!
邵佑听闻,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他看到了拐角处站着的那个身影,瘦弱的,身上很多骨头都扭曲了,头盖骨正汩汩流血。邵佑把这幅景象描述给季寒川,季寒川叹口气,说:“听起来怎么和刘京有点像?”
像吗?邵佑沉吟,说:“毕竟死因差不多。”
“好了,”费力克斯圆场,继续说,“后续调查才发觉,那个学生生前遭遇了严重的校园霸凌。”
季寒川若有所思。
他问:“那他的家人呢,知不知道这些?在整个事件里起什么样的作用?”
是忽略、冷淡,最终一步一步逼死那个少年,还是尽量帮忙,却始终不得其法,最后让男孩痛苦的死去?
费力克斯含糊了一下,说:“他家里的情况比较特殊。是的,可以认为他的家人对孩子所遭遇的状况一无所知,从始至终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季寒川喃喃说:“这样啊。”
尤利娅暂时停下步子,表示自己不会继续上楼了,而是准备去周围探索,看可否找到幽灵少年留下的痕迹,从而寻觅脱身之道。
这是一种惯常的对待秘境方式,在国内也有推广。不过国内一再强调,如果你觉得自己什么都找不到,那最好还是留在原地,尽量拖延时间,等到特案组的到来。
季寒川随意地说:“好啊。”
他拉着邵佑的手,看尤利娅和弗兰克等人推开一间又一间教室们。在经过厕所的时候,几个人听到一阵喧闹声。他们对视一眼,凑到门边听。
最先是一个细弱的男孩声音,叫:“好冷,好冷啊,求求你——”
然后是抬高很多、带着点莫名兴奋的嗓音,懒洋洋讲话,近乎是在笑的,说:“求我什么呀,小米勒。”
尤利娅等人对视一眼。
费力克斯低声对季寒川与邵佑说,那个幽灵少年生前的名字就是“米勒”。
季寒川听着,眼皮跳了下。他看费力克斯等人都扭过头,专心听墙角,便拧一拧眉,自己用手指在邵佑手心写字。
muller?
邵佑意外,看他一眼,点头。
季寒川轻轻“嘶”一声,心想:竟然这么巧……
尤利娅这时候已经准备开门了。
有“场景”出现的时候,只要找对受害对象,在其彻底堕入深渊之前对其有一定帮助,就有很大的可能性或者离开灵异场所。
这也是经验之谈。
不过因为这场“培训”任务的特殊性,在推门之前,德国三人组还是要先和季寒川、邵佑沟通。
季寒川考虑片刻,问:“那个霸凌米勒的,又是什么人呢?”
翻译机把他话语中的内容传递给费力克斯。
虽然只是机翻,但因为话中含义简单,所以费力克斯依然完全听懂了,回答:“不可考证了。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群体的犯罪并非犯罪。米勒的遭遇,不仅仅是简单地被霸凌,也是在这个漫长过程之中,他没有受到一点帮助,这才导致了之后的悲剧发生。”
因为他的话,尤利娅和弗兰克都露出无奈的目光。弗兰克粗声粗气,说:“这个米勒已经害死五个人了。”
除去三个此地学生之外,还有听闻这里变成“幽灵学校之后”,赶来探险的年轻人。
他们被发现的时候,全部和米勒一样,落在教学楼前的一片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