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谢珍那日要穿的衣裳,要戴的首饰,还有宫里女官带来的何处受礼,何处望风,何处相迎,何处等候的册子这些他都得着手命丫鬟婆子们读给谢珍听。
在库房里头,有管理首饰珠宝礼品的老婆子在里头挑挑选选,也有小厮在一旁开盒子箱子啥的。
许久,钟翁都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女人们选首饰真是麻烦,往年过年打的首饰都是直接命人闭着眼睛发了过去,哪里有房里头的人来选的。大夫人也是因着要随皇亲出行,才这般要求的,他都懂,便也忍着陪痛那些婆子们瞎折腾。
大夫人房里的管事在库房里头转悠悠里半天,见那首饰有些足金足银的,翡翠也用得好,就是式样都是早几年前的了。
玉琼转来转去的,看着架子柜子里头的东西,只是突然瞧见了个盒子。
她目光滞了一下,伸出白葱似的手指指了过去。
“将那个靛青的盒子递过来。”玉琼对紧挨着那柜子的一个小厮说道。
那小厮顺着玉琼指着的地方望了过去,将那个靛青色的盒子递与玉琼。
玉琼只是看着这盒子的颜色是近些日子十分流行的靛青,便想着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白葱似的玉指,将那系带解开,打开来看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这……”玉琼俨然有吓到,忙指着人说道,“去,去将管事叫来。”
钟翁一来,玉琼忙拿着那盒子朝钟翁道:“钟翁,您去查查这……这是哪一家送来的礼品。”
玉琼这一说,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她的手中。
是一款温玉镶金的步摇簪子,垂下的水莲珠子如露珠儿似的,这款样式在这府中,甚至是市面上都未曾见过。
钟翁一见也骇了一下,这簪子成色不怎么样,样式却是极好的,自少他管理库房几十年,夫人小姐们的首饰什么样子的没有见过,这簪子样式有创新却不失滋味,倒是个好样板。
钟翁忙着去找记录的册子,对着靛青色盒子上的编号,就查到是十五元宵……南衣少爷送来的礼品?
玉琼一听也是骇了一下,忙问道:“这确实是放在夫人的柜子里头的!”
女人瞪着大眼,显然不可置信,又不敢相信靳南衣会送簪子个大夫人?
她都不信,钟翁更不会相信,忙要伸手去拿礼盒,那玉琼却护得紧。
钟翁讶了下,如实道:“玉琼,老夫瞧着一定是南衣少爷哪里搞错了。”
“搞错了,什么意思?”玉琼也是心生异样,觉得这礼品出了些问题,可是舍不得就此放手,毕竟这玉簪设计的人一定费了些心思,更何况她还没有好好瞧清楚。
钟翁凝了玉琼一眼又扫视一眼众人,忙道:“这簪子看着像是送给姑娘家的,南衣少爷不是不识礼数的,老夫猜想有可能是礼品出了问题……”
钟翁方说完就有小厮和婆子跟着点头,那南衣少爷一看便是个知礼数的呃,如何会将这种姑娘家的簪子送给大夫人呢?
钟翁又上前一步道:“我说玉琼啊,这礼品就容我拿去问问南衣少爷吧。”
玉琼一听,心中一紧,显然是不肯这么放过这礼品。
“钟翁啊,这礼品送都送的,锦布包外衣和封线都拆掉了,怎么能再拿去问南衣少爷呢?这般下来对两边都不好是不是……”
“可是南衣少爷就在这里,还是容我……”
钟翁话还没有说完就听着外头有声音稚嫩的小厮在唤:“钟总管,靳公爷要见您。”
玉琼一听忙朝着钟翁说:“既然是靳公找,钟翁您就快去吧。”
玉琼刚说完,库房外头又有人唤了几声,倒不是先前那小厮的声音,是个管事的。
看来是有急事,钟翁心中“咯噔”了一下,忙往外头走。
这一去,靳公交代他的事情太重要了些,也将这头不大不小的事情给忘记了。
寡月在祠堂那里的事情钟翁经靳公问起,一去便同靳公说了。
留在祠堂里同老夫人说话?
靳公当时的神情很复杂,连着钟翁的心都有些不上不下的起来。接着靳公便吩咐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寡月是在巳时末的时候离开靳公府的,没有同府里的人一道用午膳,直接告罪临时来了急事。
钟翁再回来的时候听说南衣少爷早上就走了,便也没再多想。
——
靳公府内的一处宅院,九曲桥外是沃土养育的花树,春秋两开的花卉种植了一院,这里的主人似乎也很喜欢桂树,从院门至大堂外一路都可见桂树,所以这院子所幸就被称为香桂园。
一个身穿着青绿色厚褙子,云青双杂色绸缎裙子的女子手中拿着一个靛青色的盒子从院门口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婆子丫鬟。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这女子虽说上了年数,与她家主子一样都还可见美丽的姿容。
房里头立刻有人迎上前来。
“琼娘,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一个小丫鬟忙上前来笑问道。
“进去,进去再说。”琼娘难得高兴地笑答道,末了,买过门楹,又朝那丫头问道,“大夫人呢?”
“夫人才在榻上歪着,听说下午谢府里头要来人,想着是不是可以……”屋内一个婆子凑上前来说道,说道最后一句又动手做出动作。
琼娘懂是“摸骨牌”,其实这些年大夫人也着实是不容易的,这院子里头没个男人的,也不怪大夫人爱打骨牌,平时也就打牌、听戏、赏花得以打发时间……
正歪着的谢珍听得一大伙人进来,莫名有些烦躁。
“大夫人?”琼娘进来唤了一声。
就听着一声懒洋洋地回应:“没睡,进来吧。”
琼娘进来了,说了些库房里头的情况,谢珍仍旧闭目懒洋洋地撑着额斜躺在榻上,没有兴趣,也没撵人走。
琼娘自觉无趣地住嘴,方将手中的盒子打开。
“夫人,您瞧瞧这款首饰吧。”
这时谢珍才睁开眼来,入目的是款金玉步摇簪子,只是一眼便让人移不开目,成色普通,这镶金部分虽是真金,这玉……也只属中等,不是什么极好的行货,可是……这样式,是颇好的,不对,是压根没有见过的款式。
这时候谢珍竟然坐正身子,伸手去拿那簪子,谢珍这一拿,远处的丫鬟婆子都瞧清楚了。
每一处的设计都很独到,看得出是用心思做的。
“今年的首饰是找哪家打的。”谢珍说道还不待琼娘回答又道,“赏。”
谢珍这般说琼娘并不觉得奇怪,只是……
“就这簪子吧。”
显然谢珍是说去白马寺时就戴这簪子。
待谢珍将簪子放回盒中,琼娘忙道:“夫人,这簪子……”
“嗯?”
“这簪子不是今年打的首饰,是人送来的。”琼娘忙解释道。
显然一屋子的人都讶了下,送簪子,莫不是女眷送的?
谢珍也是这么想的忙道:“哪家夫人送的,眼光不错。”
琼娘放下手中的锦盒,朝着门口走去,她将那些丫鬟婆子们都撵了出去,又关上门后,才坐回榻前的椅子上。
“回夫人,琼娘当时也只是瞧着这款式新鲜,从没见过类似的,所以才拿了来,哪里晓得是那……庶出长子……。”
琼娘特意在谢珍面前改了对“靳南衣”的称呼,也察觉到谢珍的神情顿改,忙着解释道:“夫人,钟翁说是那边送错了,要奴才再送过去,奴才也瞧着这簪子可能是送错了,包上了便错了盒子……可是这送错了也不好再换回去,便是留下用吧……”
琼娘忙说着自己的想法,谢珍凝着榻旁案桌上那盒子,说实话她也没找到合适的首饰,这首饰也是目前见到的满意的一个,留下又觉得不妥,毕竟是仇人的儿子送来的,就算是个满意的,带着也膈应的紧。
琼娘见谢珍脸色阴沉,便猜到主子在想什么,忙道:“主子这日子进了再去找样式难,况且这不过是那人安置的礼品,兴许只是他家小厮随便买的,都没过那人的眼的。”
“琼娘,去我柜子里头将那日我那侄子送来的那块昆仑美玉拿去琢了,再拿一锭金子出来,就照着这个样式来做一副。”谢珍觉得琼娘说的有些道理,又想了想,再道,“钟翁说得对,这盒子便送回去吧。”
琼娘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拿这个叫人打一副。
因着九月二十二日马上就要到了,琼娘领了命忙去找人做去了。
琼娘去了城南玉石店,将那簪子拿出来的时候,长安属顶级的玉石店掌柜都极为赞叹。
玉石掌柜拿着簪子看了许久道:“这簪子是用心做的,看得出来花了极大的心思,夫人这是哪位师傅做的?虽说这紫玉中等货色,色泽却选的很好,式样更是我都没想过的大胆。”
琼娘讶了一下,顾左右而言其他:“先生您说用这种色泽的玉石再做一副,有这个好看吗?”
“夫人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那玉石掌柜笑道。
“哎呀,我也不不知具体是送我们府哪个人的,反正送到我这来了。”
那玉石掌柜不置可否,望着金簪,又道:“这是送会给心上人的。”
心上人?
琼娘讶了一下,这……看来是真的送错了?可是这少爷的心上人是谁呢?好像有些印象,以前听人说过一段靳南衣殿试后的事情的……
玉石掌柜又道:“夫人既不知是送给谁的,不如在下给您再打一副,再花高价买下这簪子如何?”
琼娘下意识地摇头,这又不是她的,她如何做主?
“两百两,夫人意下如何?”掌柜地忙道。
琼娘不是没动心的,两百两她辛辛苦苦十五年有没有两百两还是个问题,这么大的数目让她着实讶了一下。
一个玉石簪子能卖到两百两也着实有些值钱了。
可是,琼娘跟着谢珍那么多年如何不懂权衡利弊,若是收了钱,卖了簪子,日后被发现了,她岂不是要被驱逐出府。
“不行,掌柜的你若是看上这簪子,我容你……”琼娘顿了下,目光有些狡黠,“你付我一百五十两银子,将我要的那个先打好,再照着这个打一个一模一样的,可好?长安玉石行的规矩,客人拿着来访做的、或者拿着画稿来做的东西都不能再做第二件,就算是再喜欢也只能掖着藏着,不能出售。如此,我给你方便,你付我银子。”
那掌柜狐狸眸子一眯,这人也是个精的:“便依了夫人。”
◆西凉,祁连
就在昨夜,这里经历过一场突如其来地袭击。
镇北大营突然遇袭,被人攻了一个措手不及,死了几个副将,几乎每个将军都受了伤,就连孤将军也被伤了,叶将军因旧伤复发受了内伤。
昨夜那群人似是从天而至,直接入镇北大营,将他们将将俘获还未来得及送往长安的皇子们都救走了。
人来得太多,而且一个黑衣人就可以抵他们十多个精兵,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都可以!
几个将军忆起昨夜的惨状,仍旧心有余悸。
这些人都是出自何方?
于是,慕长安下令受伤的将军们都上好了药,再来营帐集合。
“这伙人是那股势力,如今还没有查到吗?”慕长安大声吼道,唇角一抖,方才声音太大牵动了背部的伤口。
“将军,会不会是歌弋的人?毕竟那个七皇子下落不明,会不会是他联络了歌弋的人?”一个将军说道。
“是的,末将也觉得有可能是七皇子联络了歌弋!”令一个将军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