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看得出来安总管对这个女子也是在乎得紧……
安雨翎搂着司幽凰回到寝居之处,将自己房间的门一脚踹开。
司岳人,最终救她的还是他……
不光是安雨翎如此想,司幽凰更是如此……
本以为来救她的会是二哥,可是来的却是隐蔽在皇宫之中,不介入纷争之中的大哥……
想到这里司幽凰将安雨翎搂得更紧了。
安雨翎以为小凰儿是在笞房中余惊未定……
想到这里,他窄长的凤眸眯起。
将司幽凰放到床榻上后,安雨翎吩咐道:“去打些热水来。”
等仆从将热水取来,安雨翎浸湿毛巾,给司幽凰洁面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宫人朝着此处走来:“皇……皇上要见安公公……”
来得很快。
安雨翎感叹了一下,扔掉手中的毛巾,扯过一旁的被子盖着司幽凰身上。
他同榻上少女柔声道:“先睡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他快速的穿好衣袍拿起书案上的拂尘朝外头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偏头朝暗处道:“聂霜,照顾好她。”
——
“什么?雨翎……你想娶那个女子做对食?”夜帝大吃一惊凝着站在书案前,一脸平静敛去一身妖冶的安雨翎,他顿生一股陌生,这还是安雨翎吗?
“是,圣上。”
安雨翎低垂着头,淡淡地说道,眸光不惊不惧,语气不卑不亢。
夜帝抿着唇,久不开口。
许久安雨翎似是明白了什么,他摇摇头,同夜帝柔声道:“圣上,您还记不记得……十多年前,你答应过我一个愿望……”
那时夜帝初登帝位没多久的时候。
那时候夜帝将咸阳安氏独子接近宫中……他许过他一个愿望……
那时的他虽小,却一直记得……
“你……如今求我就是为了那个女子?”夜帝说道声音有些沙哑,他凝着安雨翎,就如同在看一个他极尽熟悉的人……
明黄龙袍的青年的眼眸之中有追忆有沉思,也有着无尽地眷恋……
谁年少时候,没有做过荒唐的事,谁年少的时候没有疯狂过……
那个白衣胜雪,梨花树下抚琴的女子……
那一夜的行殿幽兰悲夜火……
金座上的男子游离的目光落在书案前的安雨翎身上,似亟待着他的回答。
“圣上……”安雨翎开口轻唤一声,他眉目低垂一瞬,他不会忘记那一年初见夜帝时他说过的话……
“雨翎想要封邑八郡,圣上能给吗?——”
安雨翎的话音将落,金座上的男子一震。他给不了他什么,却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过得很好,才能弥补他的愧疚,弥补他未尽的责任……
安雨翎依旧低垂着头不卑不亢,也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多么过分。
——这是卿夜阙该给的!是大雍朝该给的!
无论是于安家,还是……
他只是要封邑八郡,而不是他大雍八万里山河!
卿夜阙,不,卿家欠着他的,岂止这封邑八郡!
“圣上若是不同意,雨翎这便带着幽凰回咸阳……”安雨翎淡淡的说道,声音极其平静。
这样的威胁本是要让夜帝额头的青筋直跳的,可是难得夜帝却凝着安雨翎平静的面,没有动怒。
许久,安雨翎一直站在书案前,似乎是腿都站得有些发酸了,那帝王沉思的时间超出了他的忍耐,可是他依旧沉默,唇边带着浅淡的笑意。
……
寒风拍打着窗棂,屋内的烛火,蜡炬成灰的不知几多,自行燃尽的一盏又一盏。
许久,才听到一声青年的轻叹:“你要哪八郡?”
青年白皙的手展开书案右手边的一卷大雍地图。
深褐色的牛皮纸展开,大雍八万里山河就呈现在那纸张之上。
书案前的男子顿时跪地,沉声道:“燕北燕南八郡,谢吾皇成全!”
燕北燕南于大雍来说并不是特别繁华之地,那里冬季较寒冷,也并非是人烟阜盛。
卿夜阙小吃一惊后,竟是有些不解地凝着安雨翎。
为何是燕北燕南八郡?他本以为安雨翎会选择两湖或者蜀地作为封邑的……
“雨翎……朕记下了,朕有生之年一定封你为燕王,燕北燕南八郡皆为你所有,只是朕如今……”
夜帝深叹道,将那卷大雍地图阖上。
有生之年?燕王?……
安雨翎薄唇微扬,这两个词让他深深蹙眉。
燕王吗?
他并不是很钟情于这个“燕”字……他钟情的只是并不繁华的燕地……
“谢吾皇成全。”他淡声道,“雨翎与幽凰之事……”
夜帝一扬手道:“司幽凰是司岳人的庶妹,是太子的人,你可知?”
他不光知道,还参与其中……
“雨翎钟情她。”安雨翎沉声道。
夜帝揉了揉眉心,再道:“你若想要保她,有很多办法,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放一个太子眼线在自己身边对吗?”安雨翎接过夜帝的话来。
“雨翎自有分寸,求圣上成全。”
他深叩一首,声音浅淡,却字字铿锵。
夜帝凝着他,眉目里显而易见的纵容与宠溺……
“罢了,你执意如此朕便替你主了,若是她敢危害你,朕绝不留她!”
“是,圣上。”
安雨翎心中悸动一瞬,没有想到将小凰儿留在自己身边会如此轻易。
燕地……
若是他能带着小凰儿和岳人回燕地,远离这长安是非之地,不若是最好的事情……
只是这前仇恩怨,真的能一笔勾销吗?
卿夜阙……
他从地上起来,一抚衣袍的褶皱,朝金座上的青年躬身一揖后离去……
安雨翎走后,夜帝坐了一会儿,想了很多事情,多是以前的事情,末了,他唤了内侍来。
这大雍江山,当年几代人的角逐之中,最终却是落于他之手……
几个叔王、堂兄弟全军覆没……
当他站于权利顶端的时候,没有喜悦,什么都没有,一眼苍凉,这是高处不胜寒,孤家寡人的悲寂——
当年他的父亲没能走到那天下最高的位置,以太子的身份终老一生,病弱的叔王即位之后,皇位之争更是暗地激烈……
他韬光养晦无六年,阴谋阳谋之中沉浮了六年,终于成为了最终的胜利者。
他也许不是英明的君主,却是最能见机行事的阴谋家。
他是小人,呵呵,哪一个君主的背后光鲜过?
在位后的他不问朝政,皇子相斗,外戚相争,宦官专权……以为他都不知道吗?
身为帝王便是权衡利弊,让朝中个股势力相斗,只有他们之间互斗了,才不会想着来算计他。
他将一切的权利交与太子和慕府,又让晋候之女为太子妃,让太子成为朝中看似权利最大的一部分,却又让慕府嫡出为人正直的慕长安成为军事核心,璃王对慕后和太子的恨他不是不清楚,他从没有剥夺璃王权利的打算,反而让璃王在朝中极其微弱的势力在无形中渐渐强大起来,他重用谢相,将朝中大小事务交与谢相打理,更不理会谢赟大养门生之举……
为君之道,在于对朝中局势的掌控……
在制衡。
在党锢之争中,在各股势力的明争暗斗中,那些臣子都费尽心机去算计其他势力,便不会将心思动到他的头上。
“圣上有何吩咐?”一个黑衣人站在书案前低垂着面问道。
“密传萧侍郎进宫。”夜帝沉声道。
黑衣人领了命退下。
朝中谁也不知道,纯臣萧家,萧槿是他的人,是他有心安插于六部的人。
当年赐萧桢、萧槿为进士出生的时候,他在金殿问话之时,便瞧出了萧槿的野心。
太傅此女,与太傅和她兄长萧桢的性情都截然相反。
大雍一朝若出女相绝对是我萧槿——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孤傲如她萧槿,竟然会栽在那靳南衣的手上!
女人不可用,亦不可重用。
那个时候,他便有些后悔了,可萧槿还好没有让他失望,若是她真的耽溺进去,他可以考虑处决掉靳南衣,不过,这也让他找到了萧槿的弱点,除去萧家以外的弱点,所以,靳南衣不能死……
卿夜阙轻轻合上凤目,沉思之间仍旧在疑惑一事。
燕地……
宫廷的快马很快便将萧槿直带到玉漱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