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说到这里,他像是才想起了郭大师,面色平淡的冲一旁的郭宏图说道:“既然郭大师这么说,那我找人送二位回天德好了,有劳二位跑这一趟了。”
    不过不失的交代完毕,他就把注意力放回到了几位真正管用的“大师”身上,郭宏图就算怎么厚脸皮,此时也是待不下去了,瞪了眼倚着墙挪不动步子的倒霉徒弟,他连吭都没吭一声,悄没声的走了出去。
    魏阳淡淡一笑,终于冲孙厅长点了点头,带着小天师并肩走出了病房。
    作者有话要说:8341是中央警卫团番号,相传乃是一个高僧(已有说老道)给主席透露的天机,这四个数字代表着他寿终83岁,从遵义开始掌权41年,相关传说数不胜数。
    头炷香,农历大年初一到寺庙烧头炷香,表示对神灵的至高敬意,也祈求神灵多多护佑,保得家人幸福平安,人旺财顺。如今名寺里的头柱香已经沦为竞拍砝码了,不过也有传说那种花钱买的3米香不是真正的“头炷”,还有私下安排的达官贵人烧小香的。
    44刨根问底
    离开关押着汪铭的房间,走了不近的一段路才来到叶老现在住着的客房。不过此时他所住的房间看起来已经不像卧室了,反而更像疗养院里的高干病房,除去两位上了年纪的护理师外,竟然还有几个看起来比狱警还威严的保镖守在门前站岗,也不知是为了安定人心还是真有什么镇煞作用,而叶老本人则在短短几天内苍老了一圈,看起来就像大病了一场,精神萎靡、眼神慌乱,显然处于极大的恐惧之中。
    当孙厅长带着几位大师走进房间时,他脸上先是露出了些喜色,然而看清楚女婿身后跟着的是谁,转眼又变得瑟缩起来,用力抓着床单往后躲闪:“他们,他们怎么来了……都怪他们……”
    孙厅长可没想到岳父会有这么大反应,赶紧上前一步安慰道:“爸,魏先生和张先生都是我请来的,您别怕,痴智大师都作保了,他们是真有本事的。”
    痴智和尚算是叶老的茶友,老头对他的了解可比一般人深多了,自然知道这位大师乃是玄照寺第一高人,佛法更是精深无比。这次多亏找到了痴智和尚,才让他家邪祟的动静控制住了,此刻听女婿这么一说,叶老脸上的惊惶略略消去了点,见势孙厅长也不敢怠慢,赶紧把老头从病榻上搀了起来,沉声安慰道:“这次请几位大师来看您,就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的原委。治病总要对症才好,只要大师们找到病根,一定能把那妖邪彻底斩除。”
    孙厅长的声音里带着股相当让人安心的威严和魄力,被女婿安慰,叶老终于不再发抖,定了定神,目光不由放在魏阳和张修齐身上,干咽了口唾沫,开口问道:“你们还想问什么?不是你俩看出那铁佛有问题的吗……”
    魏阳摇了摇头,肃然答道:“正如那天我对您说的一样,铁佛也可以是一种镇器,因而邪煞未必是铁佛本身,也很可能是某种被铁佛镇压的东西,所以我们才要弄清楚问题所在,汪先生为何会被邪物夺舍,成为那副样子,除了他之外,您身边还发生了什么古怪事情吗?”
    若是放在平时,小神棍绝不会如此认认真真的询问,估计张口就开始编故事了,但是这次情况非同一般,当初就连张修齐都没发现那尊铁佛有什么问题,怎么会突然产生异变,不问个清楚明白就冒然上阵,怕是连自己都要折进去,更别说现在屋里还跟着个玄照寺高僧呢,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对,漏了陷可就出问题了。因而难得的,魏阳没用出任何簧头,而是根据自己的推测问出了关键所在。
    然而这问题却又引来了叶老一阵颤抖,嘴唇哆嗦了半天才终于磕磕绊绊的发出了声音:“我,我也不知道……那天我就是在宾馆里住了一晚,第二天醒来时宾馆保安就通知我小汪发了疯,连伤了好几个人,连夜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我吓得够呛,也没敢在那边多待,直接就回了家,还给小汪请了最好的精神科大夫。谁知到了家之后,事情就越发不对了,先是我养的鹩哥一夜之间都死了个干净,然后看门狗也都发了疯,狂吠狂叫,还乱尿咬人,之后就是花园里的观赏鱼……”
    他干瘦的手指渐渐握紧,脸上显出难以形容的惊惶:“正巧小汪的主治医生打来了电话,跟我说小汪的病情不好控制,连镇定剂效用都不大,十来年前他老师也接过类似的病人,提醒我留意一下小汪是不是碰到过,或是经历过什么不太一样的事情。他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过来,这怕是真撞了邪,可是小汪那几天一直跟我在一起,他能碰上什么邪呢?除了……除了那尊铁佛……”
    叶老的瞳孔都有些放大了,孙厅长赶紧拦下话头,接口替岳父说道:“之后我就派人去楼下保险柜里查看那尊铁佛,发现佛像竟然发生了很大变化,铁佛手中的那柄铁剑竟然斩向了自己的脖子,铁刃都切入了两三厘米,而且铁佛身上的锈斑也更严重了,我派去的人想要照相取证,照片竟然都显示不清,不论用什么相机拍都只能拍出一团模糊黑影。这下连我都怕了,赶紧把老爷子接到这边别墅里修养,只是那铁佛太邪性,我们不敢移动也不敢销毁,还在老宅的保险柜里放着。”
    孙厅长的声音还算稳定,话里也没怎么渲染,一副公事公办讨论案情的模样,然而就算如此,魏阳背后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不是典型的“鸡犬不宁”吗?自从认识了小天师后,他也陆陆续续回顾了曾经学过的风水知识,发现里面骗人的东西虽然不少,但是真材实料也未必没有,特别是对于那些大凶大煞的描绘,更是有一定几率非常准确。其中就有一条是凶煞之地必定鸡犬不宁。
    鸡本身就是一种至阳之物,而且对阳气非常敏感,每天日出则啼正是因为它们感受到了太阳真火中蕴含的阳气,由天阳勾动自身阳力,才会忍不住引吭高歌,故而不论是鸡血还是鸡喉骨,在除祟方面都有大用。同样狗也有类似的效果,只是狗体内的阳气比鸡要弱上很多,所以在遇上阴阳之气紊乱的状况时,往往会比人先察觉,进而表现出异状。因此当大凶大煞出现时,当地的鸡犬必定会表现出异状。
    至于之后那铁佛的表现就已经往玄幻效果上靠了,什么自己砍脑袋,照相都照不出,这尼玛绝对是恐怖片里才会有的东西啊!难不成他们真要去除这玩意,除得掉吗?!
    这时站在他身边的痴智和尚却开口了:“阿弥陀佛,这恐怕是原先就有邪物封在菩萨像内,想用文殊大士镇力化解那邪祟,但是因缘巧合,被妖邪破除了禁制,如果放任不管,怕是会为祸一方。叶居士,你可否告知我们,那文殊师利像究竟来自何处?”
    和尚的嗓音依旧难听的要命,但是此刻哪还有人顾得上这么多,叶老用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初卖给我佛像的人只说是元代真品,还是哪位高僧留下的珍藏,又是难得一见的铁佛,我才……我才……”
    孙厅长拍了拍岳父的肩膀,插口道:“其实这东西也算黑货,之前我就派人查过,说是元朝花教活佛留下的东西,后来花教衰败了,这些就留到了世面上。至于时间嘛,碳十四检测的结果应该是在1350年左右,至于再具体的内情,就查不到了。”
    所谓花教就是指藏传佛教里的萨迦派,在蒙元时期地位十分尊贵,不少活佛都有帝师称号,后来明朝立国,萨迦派的地位就开始衰退,最终被格鲁派,也就是黄教代替。不过这些却不是魏阳关注所在,他历史学得是真不错,直接就推算出了铁佛诞生的时代,1350年都到元朝快要灭亡的关卡了,被元顺帝那个老色鬼折腾了几十年,中华大地饿蜉遍地、民不聊生,也不知闹出了多少神神鬼鬼的东西,如果这铁佛真是为了封印乱世中的妖邪,怕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痴智和尚轻轻摇了摇头:“我佛虽以慈悲度人,却也有金刚法度,萨迦派更是信奉金刚手菩萨,面对邪祟怎会不选灭除,而选文殊菩萨封印?恐怕其中还有内情。既然张先生说汪施主不是被冲身,而是要被夺舍,也许经由他口中,能问出些根由……”
    魏阳这时再也忍不住了,轻咳一声:“既然是元代邪祟,又被喇嘛们封印,不一定那妖邪是说蒙语还是藏语呢,我看还是以除灭为重吧。”
    这点孙厅长和叶老都要举手赞同,这猛鬼还没脱逃就已经凶到了这种地步,真让它夺个舍,那还不反出了天去!他们可不是来研究历史传说的,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孙厅长赶紧说道:“魏先生说的不错!小汪本人我们也仔细查过了,除了太阳穴那里有一点点划伤,浑身并没什么伤痕,根本猜不出那邪佛是如何害他失去神智的,不过这两天倒是摸索出了一些规律,他每天夜里12点前后就会发作,就算有了痴智大师和郭大师的镇法,在那个时段也固定会出现发狂征兆。他发起狂来,别说束缚带,就连手铐都能给掰断了,简直就不是人了。”
    魏阳吞了口唾液:“子时啊……”
    子时乃是一天中离太阳最远的时刻,可以称得上阳气尽阴气生的关键时刻,基本闹鬼都要选在这时候才好,然而这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这点早就过了小天师睡觉的时间了啊!
    一直皱眉听着几人交谈的张修齐却突然开口:“天星阵。”
    老和尚发出一声轻咦:“张先生说的可是龙虎山天星大阵?用太阴星力攻伐邪祟,兴许能镇压那凶物,只是布置起来很是麻烦,你有十足把握吗?”
    张修齐点了点头,并未开口回答,然而瞎了双目的痴智和尚却像是看到了他的动作,转头双手合十,冲孙厅长说道:“孙施主,恐怕我们要去凶宅看看了。
    45揭破
    老和尚的话刚出口,孙厅长还未来得及回答,叶老先用力点起头来:“对对,应该回去看看!大师你看能不能把小汪也带过去,他,他也要赶紧治好才行……”
    屋里放着个发了狂的跟班已经够让人心惊胆颤了,如今听到痴智居然要到老宅那边除祟,叶老当然要举双手双脚赞同。魏阳却忍不住在心底骂了声娘,这尼玛妥妥的大凶之地还要往里闯,就不能想法子把铁佛带出来干掉吗!
    孙厅长倒是想的比两人都多一些,犹豫了一下才问道:“能带小汪过去吗?他现在都这样了,带过去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呢?可是如果不带……”
    两位高人都去凶宅了,留个中了邪的家伙放家里,岂不要命!像是知道孙厅长所想,痴智和尚笑了笑:“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除去汪施主身上的邪祟,自然要把他带回到邪佛身边,不过并非今天,我与张先生还需一些事先准备。”
    说着和尚扭头,一双白蒙蒙的眸子看向了张修齐:“张先生,你施法时需要人柱吗?”
    所谓人柱,就是指做法时以人为阵基,驱人力催阵力。人乃万物之灵,配合恰当的四柱八字,能够起到相当不凡的效果,不论是佛道都有不少类似的阵法衍生,只是用人柱的话,准备时间肯定要更长一些。
    张修齐干脆摇头:“不用,后天就好。”
    老和尚像是猜到了这个答案,屈指掐算,点了点头:“月晦降至,月三未临,的确更适合引天星之力。那这两日我们便做筹备,后日便动身前往凶宅吧。”
    两人一问一答,很快就定下了计划,魏阳在一旁急的都快抓耳挠腮了,这才是真正玄而又玄,几乎每句都有他搞不清楚的暗语。月晦他是知道,按阴历算法,后天正巧就是月底,所谓月初为朔,月末为晦,跟月中的月望并列为每月三大阴气满盛之日,这种时候还去凶宅,不是找死是什么!
    然而老和尚半点没有让他插口的意思,只是冲孙厅长点了点头:“那就请孙施主僻出一间静室,容我与两位先生详谈。”
    听了这么一大串不明觉厉的对话,孙厅长哪里还敢怠慢,直接叫人安排了雅室,送三位大师过去休息。然而孙厅长和叶老放下了心,魏阳可一点也不好受,这种跟傻驴子一样被人蒙着眼牵的味道可太不妙了,然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小天师决定了的事情,自己是万万无法更改的,想来想去他就把念头打到了那老和尚身上。
    当闲杂人等离开之后,魏阳赶紧堆起笑容,对痴智和尚劝到:“大师,这边也没外人了,我看这次咱们还是要小心行事才好,那处宅子肯定已经化做凶地,后天就去闯是不是早了些……”
    他的语气不可谓不诚恳,然而老和尚却微微叹了口气:“魏施主,我找你过来,正是想问上一问,如此凶煞的案子,你要卷进来吗?若是我没猜错,你并不懂半点道法吧。”
    老和尚的声音沙哑干涩,但是听在魏阳耳中简直犹如一道惊雷。他是怎么知道的?刚才自己明明没说什么,到底是哪里漏了馅!
    老和尚那双浑浊的眼睛微微阖上,淡然说道:“不知魏施主听过‘鬼话连篇’这个说法吗?所谓鬼话,从来都没有藏、蒙、汉之分,众鬼皆发一声、说一言,道家称之为殄语,佛家称之为葬咒。”
    魏阳张了张嘴,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是听说过殄文这种东西,但是谁能料到,殄文竟然是有发音的,还是真真正正的鬼话,难怪刚才老和尚会说跟那夺舍的邪物对话,可怜自己竟然连这么常识的东西都不晓得,难怪别人一戳就破。
    然而痴智大师却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又问了一遍:“这次邪佛之中所镇的妖物,我和张先生都不会容它逃脱,但是此獠如此凶狠,想来动阵之时,怕是会险象环生,你既不懂道法,也无自保之力,卷入如此纷争,恐怕危险得很……”
    然而痴智大师还没说完,张修齐的眉峰就皱了起来,露出酷似犹疑的表情,搭在膝头的手指无意识的弹了弹,像是不放心想要去抓身边那人,又迟疑的不敢动手。这是不放心离开他,又不想带他去冒险吗?魏阳喉头一噎,直接伸出了手,握住了张修齐的手腕:“我当然要去,不就是个鬼嘛,都被压了七八百年,还能闹出什么花来。齐哥,别担心,我这儿还有你爹留下的符玉呢,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听到这番话,张修齐面上的神情又平静了下来,反手握住了魏阳的手腕:“我会保护你。”
    短短几个字,说得认真又执着,带着种少年式的执念和庄重,甚至让人产生了种莫名的熟悉,魏阳鼻头一热,连忙扭过脸,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对痴智和尚说道:“大师,我会去的。刚才你那么说,应该也是希望我去吧?”
    魏阳虽然不懂那些神神鬼鬼的玄学问题,但是揣测人心的能力却无人能及,如果老和尚不想让他去,应该直接说他拖后腿,不应该去,而非这样一次次的强调现场的危险和恐怖。
    痴智和尚微微一笑:“张先生失了一魂,有你在,能让他神魂稳固。因而如若可能,你同去自然最好。”
    这答案可远远超出了魏阳的预料,这老和尚还能看出齐哥缺了枚魂?而且自己怎么能让他神魂稳固。突然反应过来,魏阳伸手就想扯下颈子上挂着的符玉:“因为这个?那把符玉给齐哥,是不是更有帮助……”
    老和尚摆了摆手:“不是因为龙虎山上的东西,是因你本人。你跟这位张先生有过一些因果,才能产生如此奇效。”
    魏阳的手僵住了,因果?一个月前他才第一次见到张修齐,怎么可能跟他出现什么因果,还事关曾先生都找不回的那枚天魂。然而这念头在心头一闪,他就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他们两人确是又一个微妙的相似之处,都失去了某段记忆,还是关乎亲人身亡之谜的记忆。心脏砰砰跳了起来,那是不是说,如果他能找回那份记忆,就能找回齐哥丢了的天魂呢?
    然而这念头只是一闪,就被魏阳抛在脑后。就算想要找回记忆,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办到的,与其奢求这个,不如先处理掉眼前的事情。安抚似得握了握张修齐的手臂,魏阳换了个话题:“既然我们都要去那座凶宅,甚至还要带上被邪灵夺舍的汪铭,为什么不找个其他时候呢?月晦可是个阴气大盛的日子,哪怕过了月朔再去……”
    这次痴智尚未回答,张修齐就开口说道:“月晦,星力大盛。”
    “什么?齐哥你是说没有月亮,星力会更强大?”魏阳猜测着问道。
    痴智和尚倒是笑了,好为人师的开口:“星子发光是因何缘故?”
    “因为……恒星发光?”
    这可是妥妥的天文学知识,魏阳答得时候都有些窘迫,然而老和尚却赞许的一点头:“星既天阳,不过距地球太过遥远,才显得闪烁飘摇。然则星子本体却是至阳,不逊于我们白天看到的太阳,散发出的阳力当然也一般无二。只是星子遥远、月力凶猛,让这些真阳若隐若现,因而唯有无日无月之时,天星之力才能发挥到极致,为阵力所用。”
    他的声音顿了顿,又用那双浑浊的双目看了张修齐一眼:“更别提,道家有拘三魂制七魄的说法,月晦可制魄,能助他凝炼七魄,心随意转。而到了月三、十三、二十三这种拘三魂的日子,他身中缺了一魂,怕是要心不守舍,生出些问题。”
    魏阳轻轻啊了一声,突然想起几天前小天师那次泪流满面了,难道是因为阴历二十三,他剩下的两魂不稳,才会生出些异常来?见鬼了,他明明就在齐哥身边,却丝毫不知道这些日子会对他产生影响,作为一个看护者,实在是太失职了。
    心中有些懊恼,但是魏阳总算下定了决心,看来不论是痴智和尚还是他家齐哥,对于这次的冒险都有些准备,这种事情恐怕还真宜早不宜迟,不如咬牙直接上阵算了。心思一动,魏阳从包里摸出了样东西:“痴智大师,我之前收了个法器,但是没法好好运用,不能发挥它威力,既然这次凶煞如此厉害,不如把它赠给大师……”
    “藏经鱼。”虽然声音依旧和缓,但是痴智和尚两道花白的眉毛都挑了起来,伸出双手接过了魏阳递来的木鱼。指尖只是一碰木鱼底部,便再次赞叹了一声:“楞严藏经鱼,难得,难得。”
    把那木鱼上上下下摩挲了一番,老和尚才收回心神,对魏阳解释道:“佛门历来有藏经法度,用念珠、木鱼,或是托钵作依托,铭刻整部经文,此种藏经法皆由高僧大德或虔诚居士所为,其中满含愿力,对付凶戾煞鬼最是有效。只是近代这种刻经之法已经失传,留下的藏经物少之又少,更不用说这种书满楞严大咒的降魔法器,实乃一顶一的佛门宝物!魏施主你这……”
    魏阳轻轻一笑,摆了摆手:“宝剑赠英雄,法器也该送高僧才是,既然大师才能发挥这东西的用处,就该送给大师才好,远比放在我这边糟蹋要强得多。”
    魏阳还真不太在乎这木鱼,东西强虽强,但是楞严咒可不是一时半会能背会的,难不成每次都要敲的自己鼻血横流才行?与其压在手里,不如送给这位得道高僧,也算结个善缘。更别提还要靠着老和尚帮忙除祟呢,自然准备越充足越好。
    痴智和尚只是想了想,便收回了手,从那件灰扑扑的僧袍里摸出了一串手珠,递回魏阳手上:“此珠乃是我温养了三十年的法器,每每用大悲咒炼颂,亦有安定神魂,驱邪避凶之用,若是魏施主不嫌弃,还请收下此物。”
    老和尚说得真诚,魏阳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笑着接过了佛珠,往手上一带:“这下佛道两边的法器都带全了,我应该不会拖你们的后腿了吧?”
    痴智和尚笑笑,并不接口,张修齐却伸手摸了摸那串念珠,过了片刻才冲魏阳点了点头,像是不太习惯自己守护的人身上带了佛器似得,眉头微微皱起。见到小天师这副模样,魏阳不由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容并未延续太久,就化作了一抹苦涩。今天听大和尚说的这些,他可算真正开了眼,就算跟龙虎山真修住了那么久,他依旧只是个神棍,懂得都是三教九流那套把戏,对于真正的道法、玄学总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
    然而这些东西却跟张修齐本人息息相关,甚至关系到他们曾经的过往,如果只是一味逃避,或是把这些当作捞钱的本钱,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站在齐哥身边呢?又或者当曾先生来领人的时候,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齐哥离开,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吗?
    长长叹了口气,魏阳轻轻碰了下小天师的手臂:“齐哥,你们龙虎山还收弟子吗?看我这样的资质如何,能不能破例给收到门下……”
    张修齐认真思索了片刻:“我来保护……”
    “你来保护我?”额头轻轻抵在了那人肩头,魏阳低声说道,“其实我也挺想保护你来着。”
    面对这声低语,张修齐又没声音了,这已经超出了他能够回答的范畴,而魏阳却抬起了头,若无其事的冲老和尚一笑:“大师,你之前不是说准备吗?需要准备什么都说给我听吧,等回头列成了单子让姓孙的去准备,他这个公安厅厅长,也该发挥点余热才行。”
    张修齐看着又跟痴智大师侃起来的魏阳,没有插话,只是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像是只有如此,才能把他牢牢锁在身侧。
    46点化
    孙厅长的办事效率果真没话说,隔天需要的东西就陆陆续续到位了,最先拿到的自然是一套详尽的老宅平面图和实景照片。
    这玩意还是魏阳想到的,不论什么时候,打仗都要先了解地形才好,一点都没有准备就闯入敌营,风险未免太大了些,而且那尊铁佛最初只是让汪铭一人发疯,到了老宅后就能影响房间周围几百米的环境,必定还是因为地气出了些问题才会形成煞穴,魏阳虽然不是个真正的风水师,但是好歹也是职业神棍,《青囊经》、《撼龙经》、《玉尺经》之类的经典大作也没少看,这种风水概念还是有的。
    “别说,这宅子原本风水还真不错,依山伴水,还有御龙之势,难怪老头的女儿能把丈夫看牢。”看着老宅地形图,魏阳先赞了声。
    叶老原先住的房子应该也是专门选过地方的,是一个有些年头的高档别墅区,独门独户,不远处就是省会风景区的山头,山势起伏不定,颇有些腾龙之意,他那栋房子就靠在龙脊之上,估计当时小区销售时也把这个当成一大卖点。不过卖点是卖点,这种依山傍水却未必都是吉兆,最典型的一例便是“衰死方”。
    所谓屋外有山,屋内不见,便为“暗探”,当物主运势衰时,阴卦主出鬼,阳卦主出怪,阴阳并见主神。根据孙厅长提供的照片,放置铁佛的书房正巧就在背山面,邪物入主又逢暗探,本来就是大凶的征兆,不过他家是典型的阴阳并见中正平和卦象,应该是主神,为何会成为煞穴呢?
    当然,魏阳深知自己就是个半瓶水,不敢擅自揣测,先把看到想到的说给了痴智大师。老和尚双眼已瞎,是看不到地图的,但是僧侣对于风水一事有种天然的敏感,须知一般寺院都建在一个城市地气最旺的方位,汇聚城市的人气来稳固寺院的气运,故而他们也有一套专门的探测风水之法。
    只是听魏阳稍稍描述了一下,他就轻轻摇头:“衰死方并非真解,问题恐怕还是出在山上,老宅应门正对的山乃是华北小龙脉枝干,不过龙穴早年被人所坏,是脉病龙,若是有人点化可能还有助益,若是逢了煞,怕是要直接由病化劫。”
    龙脉变化这种案例魏阳只在民间传说里听过,但是痴智大师的话他又不敢不信,因为玄照寺就在山中,恐怕没人比这些和尚更了解山上详情。咽了口唾沫,他小心又翻了几张照片,不由有点背后发毛:“看这些照片,宅子里的树可都全部枯萎了,还呈放射性扩散,一直延伸到了山根,不会是龙脉要起反应了吧?”
    痴智和尚沉吟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有可能,不过这些还是要到宅中才能辨别,若是废龙化劫,此时怕是已经跟宅中邪气勾连,成了天然大阵。想要斩灭邪佛,就要先坏了院中气脉。对此老衲也无十足把握,不知张先生可懂破阵之法?”
    说着老和尚看向坐在一旁的张修齐,此时小天师并不在案边,而是坐在沙发上编着铜钱阵。因为要把汪铭送回老宅,还要阻隔他与邪佛之间的感应,普通的铜钱阵已经无法起到应有效果,故而他们又从孙厅长那里讨了不少开元通宝和洪武通宝,用朱砂红线串起,编环结阵,留着备用。这些准备工作别人可帮不了忙,都由张修齐亲手操办,不过他编阵的手法也不是常人能及的,十指翻飞,灵巧的犹如魔术。
    此刻听到痴智大师唤他,张修齐手上动作一顿:“懂。”
    老和尚点了点头,并不多问:“那阵法方面就交给张先生了,铁佛中的邪气可由我来镇压。”
    张修齐也不多话,只是点了点头,抬手用中指指尖在铜钱阵上一抹,浅浅血痕便印在了斑驳的铜板之上,这在龙虎山被称为精血催阵,用指尖真血激发阵法威力,是种损耗颇大的布阵手法,然而张修齐用得坦然,就像在正常不过的布阵一样。
    只是小天师不疼,有人替他疼。魏阳看着铜钱上那一抹抹血色,心头着实有些烧得慌,如果事先知道需要这么耗精力,他才不想让齐哥来趟这遭浑水呢。强迫自己扭过了头,魏阳忍不住向痴智大师问道:“大师,不是说汪铭碰上的是夺舍吗?那邪煞应该附在了汪铭身上吧,我们就不能从他这边下手吗?”
    痴智和尚摇了摇头:“夺舍乃是一种化魂之法,但是施展起来并不简单。”
    说着,老和尚伸出了三根手指:“凡举冲身一事,皆为神魂之夺,但是其中又份三种:一乃活人受到惊吓或身体虚弱,偶尔失了魂魄,即有可能被外物俯身,这种多是孤魂野鬼或是寻常妖物,能占据身体一时,但是当本人魂魄被找回时,便可恢复神智,乡间撞客大多归于此列。其二则是多魂之症,人有三魂七魄,少了固然神智混沌、行为失常,多了却也容易狂躁不安,疯癫反常,然而想要硬挤进活人躯壳,需要花费的何其之大,故而只有凶猛厉鬼、有道仙畜才能办到,此症可称作上身。至于最后一种……”
    轻轻弯下最后那根手指,老和尚的声音里有了些凝重:“最后则是在上身之余,化原主魂魄为己所用,成就身外法身。此类法度中原会用的人并不多,但是早年藏传密教却屡屡有之,称作‘夺舍法’,使用此法的人能洗去被夺舍之人的一切神魂,让他为己所用,这种法度如果施展完毕,受害者非但不疯不傻,反而形如常人,就如同藏传之中的转世灵童,根本让人无从察觉。但是生魂又岂是如此好化去的,如今邪物被困铁佛之中,只是一魂、甚至一魄逃了出来,侵入汪施主体内,故而激起他的神魂反震,才会挣扎不休,状若癫狂。但是若是让那邪物彻底逃了出来,汪施主怕就要被夺去神智,成为厉鬼新躯了。”
    痴智大师的讲解不可谓不细致,魏阳心中的寒意却更胜了一筹,这铁佛里镇压的东西竟然连夺舍化魂之法都懂,究竟是个什么来历?他们真能干掉这家伙吗?只是为了个公安厅长,这牺牲未免太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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