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事拿到朝堂上来说,告诉众人:太子犯了大错,朕不能再忍,朕深感自己教育失败,现在不能再纵容他了,朕要惩罚太子。
朝臣们窃窃私语,有人上前一步询问康熙:“太子犯了什么错,令皇上这般动怒?”
康熙不愿回答,前几日弹劾太子的御史们蠢蠢欲动。
“皇上,臣有事启奏!”
胤禔眉头一挑,紧抿着唇,神情不悦。
那人一脸无害,却说着在康熙听来最恶毒的话:御史们对凌普的弹劾声响亮,您要是想要惩罚太子,之前削走了他的“左胳膊”索额图,不如将他的“右胳膊”凌普也削了。没有了左膀右臂,太子势力大减,不就没有能力犯事了吗?
有了一个人起头,后面齐齐参奏的人越来越多,参凌普的,恳请皇上诛灭索额图的,请皇上禁绝买卖官员,防止科举舞弊的。
一时间,朝堂闹闹哄哄,放眼望去,除去不开口的人,帮太子说话的寥寥无几。
索额图的人鸦雀无声,原先的太子党羽都蔫了,局面可不就呈现出了一面倒的状态?
越是如此,越令深信太子被人陷害的康熙大怒!
他掌心往御案前拍去:“什么时候起,科举舞弊的脏水都往太子身上泼了!”
胤禩早料到今天朝政会闹一场,一天一夜没歇息,让他聋着脑袋打起了瞌睡,乍一听康熙发怒,立刻抬起了头,人还在半梦半醒间迷糊呢!就见几位朝臣有的被取走了乌纱帽,有的给人拖了出去。
其中还有几位,是明珠留给胤禔的人。
胤禩的睡意顿时就醒了,抬眼去瞧胤禔,原先在他印象中心无城府,只会舞刀弄枪的大哥变了个样子。
他冷眼瞧着明珠留给他的人被拖走,眼眸平静无波,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胤禩打了个激灵,脑子飞快转动起来。
下手的人一定会将大哥请来给太子最后一击,可若是大哥对汗阿玛说太子罪孽深重不堪为太子,必定惹汗阿玛勃然大怒,引火烧身,而现在汗阿玛并没有冲他发怒。
反而将火都撒在了别处。
这说明,大哥那天对汗阿玛说了别的话。
他若是告诉汗阿玛“太子是被小人设局,冤枉了”,不就可以剔除不听话的下属,将原本推动自己夺嫡的那些人反掌控在手心,从而获得明珠残余势力的效忠?
看似是太子在朝中势力大减,大哥手下也少了一部分人,他们之间又形成了平衡。
其实是太子更势弱一些,他没了左手索额图,又困于宫中不像胤禔那么走动自由,少掉个左膀处处都受限制。
而胤禔他升级了,他反客为主,还会用手段,玩心术了。
胤禩分析到这里,开始感觉头大了。
开胃前菜,刚刚开始大哥就升级了,以后可咋整?
这件事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但凡是沾染了此事上了名单的人,都受到了重击,倒是凌普因此而逃过一劫,原本手里不太干净,因为太子面子而逃过一劫。
索额图的小命也因此而保住了,就是好像关起来的时候吃不好穿不暖,又担惊受怕,面对了一把濒死挣扎的感觉,这一放出来,倒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只觉得能活着真好!
索额图于御前跪拜康熙,痛哭流涕着陈述自己的罪过,他自知罪孽深重,是皇上顾念旧情才留他性命。于是感激皇上圣主隆恩,自己羞愧得无地自容,无颜面再面对皇上,面对太子殿下,面对昔日同僚,遂恳请皇上准许他辞官回家。
做戏做了个全套,哭得真情实感,可算是得到了康熙的点头,准许他辞官归家,日后除非太子能成最后赢家,否则赫舍里一族恐怕也没有再复起的希望了。
不过好在,他家还在,子孙也没被牵连,算是半个全身而退。
太子党羽受到重创,在朝中一下子没了声,自索额图离开之后朝中又换上了新鲜血液,朝中大权稳稳得握在康熙的手中。
最近太子很听话,乖乖地跟着君父处理朝政,不搞小集会,不与朝臣亲密来往,也不收底下的孝敬,只跟着君父学习、理政。
儿子们也很听话,为他分担内务再也没有打打闹闹。
一切回归正轨,康熙感到很满意,又觉得太子受了委屈,要补偿一下。
又抱着想要与儿子修复裂缝的想法,将此前发生的事抛在了脑后,假装它们从不存在,每逢有正事,都将太子带在身边,凡是有事都会叫太子发言。
众人见帝王仍对太子重视,不敢生其他心思。无人知被君父时刻盯着,拴在裤腰带着,到哪儿都关心一下的太子,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胤禩很庆幸自己不是汗阿玛最爱的儿子,他没将惊人的控制欲用在自己身上真是太好了,只希望承受这些的太子能挺住。
“太子聪明,知道现在应以退为进。”胤禟来找胤禩,越想越糊涂。
“你稳住心神,莫要想太多,现在想来想去,也是白白发愁,”胤禩笑道:“不然,又要传出九贝勒得郁症的消息了,难道你想回你额娘的怀里感受她无微不至的关心?”
胤禟倒吸一口气,想到当初宜妃听说他得郁症的反应,忙摇头:“那得多窒息,受不住受不住!”
是啊,窒息,现在的太子可不就在君父的关怀下窒息着吗?
胤禟疑惑道:“以前太子可没有那么懂汗阿玛的心思,他素来都是孤高不体谅人的,只有让汗阿玛体谅容忍他的份,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太子笼络汗阿玛之心,难道太子身边有一个厉害的幕僚?现在太子懂事了,岂不是更加稳住了位置?”
“等等,这样也挺好,只要不是老四继位!”
胤禩道:“那幕僚真懂汗阿玛的心,绝对是个厉害人物。”
他在记忆中搜寻了半天都没找到那幕僚可能是谁,心里暗暗纳闷。
不应该啊,太子招募了厉害的谋士,怎么銮仪卫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胤禟与他商议着:现在局势暂时风平浪静,咱们还是继续积累,待日后乱局再起,就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八哥无争心,那弟弟以后就学五哥、七哥那样,”胤禟拍胸保证道:“也拉上十弟,至于十四……”
“算了,十四他不适合加入我们了。”他想了想,还是告诉了胤禩:“十四他,也并非没有争夺之心,只是年纪还小,上头的皇兄们压着这才让他藏了起来,等他长大以后,是老虎,就会露出它的尖牙和利爪了。”
胤禩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太监李多福悄悄在外面道:“贝勒爷,太子殿下差人来请您过去一趟。”
胤禩与胤禟眨眨眼:“太子找我干什么?”
胤禟也奇怪:“八哥与太子关系很好吗?您要不去看看?”
胤禩也好奇,事情风波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来找他?
待到达宫中,东宫的太监们笑着道:“太子殿下说,请八贝勒去给他讲一讲《大秦传奇》。”
胤禩一头雾水:“我又不是说书先生。”
待见着太子,发现他与过去有了巨大变化。
曾经清风朗月的少年太子,沉淀得更为深邃,那一身少年意气又似乎已经被打磨没了。
如同困住金子打造的笼子里,金丝雀失去了自由,没了最初的活力光彩,却多了一些压抑到了极致的沉闷。
像是乌云沉沉,电闪雷鸣,随时就会倒下倾盆大雨。
那双深邃的眼眸瞧着胤禩,淡淡道:“汗阿玛不愿孤再与索额图见面,但是孤挂念着他,想要见一见他。”
胤禩:“您想见索额图,去找索额图去,找臣弟做什……”
“你会乔装改扮,还不会被人发现啊!”太子挑起眉,呵呵笑了起来:“风波过去,你倒是深藏功与名。”
胤禩笑着与他打太极:“过河拆桥可不好,臣弟怎么说也是帮了您的,既然知道拉拢不到臣弟,何不保持君子之交?”
太子:“那么,‘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八弟,教孤乔装改扮如何?”
第100章 太子社死现场(修场景)
胤禩掏了掏自己耳朵,惊奇道:“不是吧,我没有听错吧?二哥想要学习我这样……”
他翘起了兰花指,挤一挤眼睛。
太子内敛低沉的表象顿时就裂开了!
他控制不住抽搐的嘴角,沉声道:“你连姑娘都会假扮,何况是假扮成别的?我也不过是要避开人前,假扮成老翁什么的也行。”
“害,”胤禩摆了摆手,好笑道:“皇宫里年迈的老翁,只有一种,太监。”
不然呢?御前侍卫都是年轻力壮的,后宫只有太监能进去,而紫禁城留给前朝来办事的地方,都集中在汗阿玛眼皮子底下,哪一个不是知根知底的宠臣、重臣?
太子:“……”
“所以您只能假扮成姑娘了,不然混不出去,”胤禩摊手,与太子“虚与委蛇”,脑袋里各种思绪在乱飞。
——帮太子偷见索额图,那不是与汗阿玛唱反调吗?明知道汗阿玛现在见到太子亲近索额图就难受,还帮着太子去偷人,又冒险又得不偿失。
是什么给了太子错觉,让他以为自己会帮他?
胤禩正在思索,只听太子道:“孤不会以为随口一句话便能使唤得动你来帮忙。”
胤禩也不是他的人,是太子的人,那便是为了权势,为了依附而帮他做事,讲究的是一个利益交换,而太子能与他交换什么呢?
太子道:“此番你来帮孤,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胤禩心动的目光闪了闪。
太子欠他一个人情!
这诱惑还挺大的,以后岂不是可以让太子无条件帮他做一件事?
权力财富,不是胤禩想要的,所以太子没有给他这些承诺。
最令他心动的还是太子现在对他的“亲近”与“信任”,以后能方便胤禩做许多事了。
夺嫡之争最后会闹成什么样谁都不知道,棋盘上的布局瞬息万变,而胤禩自己又把自己放在了什么样的位置呢?
胤禩蠢蠢欲动,理智却在告诉他,应该告诉汗阿玛“太子请我帮他偷人”,虽然想要这个人情,可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
灵光闪过胤禩的脑袋,他一拍大腿:我怎么那么聪明!
他想到白嫖太子的方法了!
太子见他拍自己大腿,投来诧异的眼神:“怎么了?”
胤禩一口应道:“这一票,干了!”
仿佛那山里的土匪见到了肥羊,来干上一票无本买卖。
太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一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既然是要混出宫的身份,想必二哥有自己的人脉途径能将一个‘宫女’送出去,比起格格、妃子、秀女这类身份身份,还是宫女更容易混在人群里。”
太子闻言,点了点头。
胤禩见他并不犹豫,心中大受震撼。
索额图究竟有多么大的魅力,他已经受到了汗阿玛的厌弃,分明就是一颗废弃的棋子了,太子却仍对他念念不忘,为了见他一面,能牺牲至此,可见并不仅仅将索额图当做是下属、左膀右臂,也许还有将他当做亲人、长辈的情感在其中。
情况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