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刚想说国色天香,胤禩便惊奇道:“您看到了她的龅牙?!还对她一见倾心了?!”
胤禔一噎,脸色铁青:“难道你见过她的样子?”
软禁了百晓生以后,胤禔可从来都没对人姑娘用过强,那百晓生只要有人接近扯她面纱就尖叫喊救命,整一个歇斯底里要自尽的疯姑娘,谁手伸过去就咬谁,胤禔还真从没见过她面纱下的样子,只见过那双眼线画得勾人、睫毛弯弯的眼睛。
胤禩柔声笑道:“当然见过,她露出了大龅牙,见我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很是高兴,还说倾城与寻常男子不同呢!”
胤禔差点儿就信了!
他心里仍然猜测八弟知道一些什么,八弟就是冲着他的钱袋子而来。
只要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八弟是为他捞到的钱而来,透过现象看本质,胤禔就能保持理智与清醒,他绝不会轻易被人忽悠!
胤禩走在他身旁,落后他半步,意味深长地劝他:“所以大哥,你还是放了百晓生,人家姑娘不愿意给你看她的脸,代表她并不是那么喜欢你,君子不强人所难,大哥。”
胤禔已经听不进去他的暗示了,他喜欢这种手里握着权力的感觉,又怎么会放掉已经到手的利益呢?
“八弟的话本写怎么样了?时常见你因写话本而闭关,又总是说写不出来难受,你写的速度比老三那修书的可快多了,《大秦传奇》有了汗阿玛做序,这回可没人骂你了吧?”
胤禔转移了话题,避开了胤禩的话,忙活了半天,他可不想为他人做嫁衣,若是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还得罪了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亏都要亏死了。
胤禩是既要野马般的大哥往他希望的地方跑,又希望野马不吃草,这匹野马驯服不了,不仅要吃草,还抬起后腿踹了胤禩一脚以表达不满。
胤禩瞅了瞅他,见他一意孤行,对于自己的暗示装作不懂。
既然大哥不仁,就休怪他不义了。
胤禩道:“只是骂声少了而已,该骂得还是有人骂。大哥要抬百晓生入府,可要好好待她啊!”
胤禔轻轻嗯了一声。
沿途闲聊着一些无关的事,一直到了查封的庄子,胤禩便带着人清点了财物,又与户部的官员接洽,将胤禔放在明面上的这些财务与抄下来的账本进行核对,并分批归入国库,又分一小部分入内务府。
胤禩笑道:“汗阿玛其实也想要多一些放进自己的钱袋子,户部官员劝汗阿玛后,他选择了一成入内务府,其余都给了国库,所以朝臣才夸汗阿玛是明君啊!”
“大哥,在古代,那些将国库当成自己钱袋子取用挥霍的皇帝几乎都留下了昏君的名声,汗阿玛啊,他要面子,朝臣这么一劝,他就做出退让了。将原本定下的三成,降为了一成,其余就成并入户部,户部官员很是感激大哥这些日子以来辛苦呢!”
胤禔听他谈笑风生,听进耳朵却浑身难受,总觉得他在暗示一些什么,又苦于做了亏心事不能挑明。
八弟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了?还是说,他是在诈我?
与大哥之间的隔阂,不知几时起变得深了。
待回到汗阿玛处,胤禩如实禀告了胤禔昧下三成财物之事。
康熙有些不愉,但是对胤禔会昧下财物并不感到意外,他反问胤禩道:“你当初以财物引他去下手,如今会有这个结果也该在意料之中。老大可不是圣人。”
嘴上虽然说着,康熙其实是有些生气的。
偷偷摸摸,假公济私!什么时候起,刚直脾性的胤禔也学会了歪歪绕绕,动起了歪心思!
胤禩:“大哥昧下财物是意料之中,可大哥强纳侍妾却在意料之外啊!”
“儿臣哪知他会看上百晓生呢?您品品,您细品!三个假扮的百晓生,其中就一个是姑娘,另外两个全都是大男人,其中一个还是儿臣,他也不探一探百晓生的底就给纳入后院了。”
康熙脸色古怪道:“他那是为了封口,纳入后院也是为了监视软禁起来,毕竟在他眼里,这百晓生来历不明,还是个知道很多事的女子,又岂会真心将她纳为侍妾,宠爱于她?”
“那儿臣便顺势而为将百晓生这颗棋给埋进大哥的后院?儿臣觉得没这个必要,即使过去了那个身份也还是被监视起来没有自由,探听不到什么。”
康熙沉默了。
所以呢?你又想干什么?
“保清的心养大了。”康熙叹息一声。
胤禩心头一跳,他极为敏锐,感受到了一些汗阿玛的态度变化。
难道,汗阿玛仍然打算将大哥当作太子的磨刀石吗?难道,他打算顺势而为,放纵他继续在眼前的成功与权力中越陷越深吗?!
胤禩心中发凉,为君父对儿子们的态度转变而感觉到毛骨悚然。
九弟说上一世汗阿玛对儿子们冷漠无情,与这一世的汗阿玛相处又能感觉到他对儿子们的感情,只是这些感情对比皇权的威严极难发现。
他问胤禩,汗阿玛是不是也在乎过儿子们?
胤禩当时告诉他:汗阿玛的恩宠已经被分成了许多份,这个人分一些,那个人分一些,大家都想要,大家都不够分。所以到后来,就只留给最重要的几个人最多的分量。
那么,汗阿玛对儿子们的宽容与慈爱,又是不是在一次次的失望中被大家的明争暗斗给磨没了呢?
胤禩笑道:“汗阿玛不必忧心,既然百晓生没用了,儿臣这就让大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告诉汗阿玛,大哥还有救,不能放弃治他啊!
康熙的情绪又一次在酝酿中被打断了,眉头猛得跳了两下:“你又想做什么?”
“百晓生没有了用,当然是让‘她’消失了。”
晚上,胤禔在临睡正在清点账目,看到自己这次收获颇丰,日后有了巨额财富可以做许多事,心情大好,转手便将下属禀告统计上来的账单烧了。
他也没去福晋那儿,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刚准备睡觉,走过屏风便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自己屋里。
胤禔眼神顿时犀利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百晓生轻笑道:“直郡王既然纳了我,我自然是来侍寝啊!”
胤禔脸色古怪:“你来侍寝?”
不,问题是这女人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她分明是被关在偏远的院子里还有专人看着!
百晓生动作缓慢地将面纱给摘了下来,那慢动作特别的赏心悦目,能令人不自觉的将目光注视在她的手上。
待定睛一看,竟真是个大龅牙,跟兔子一样胤禔嘴角猛地一抽。
八弟说的竟是真的!
“直郡王,来呀,春宵一刻值千金,”龅牙兔脱口而出男声,吓得胤禔脑子嗡嗡得犯懵。
龅牙兔主动且热情地朝胤禔扑去,惊得胤禔条件反射就一拳头挥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龅牙兔不仅挡住了他的拳头,还能反击,这是弱女子会有的武艺吗?分明就是刺客!
胤禔只觉得被那男声刺激得头皮发麻,厉声喊人:“来人,捉拿刺客!”自己与龅牙兔缠斗在了一起。
那龅牙兔太过难缠了,出拳的角度刁钻,还总是使阴损的招式,越是打,越让胤禔有一种熟悉的对招之感。
龅牙兔抬手格挡!胤禔出拳砸中了龅牙兔的手背,龅牙兔膝盖骨望上顶,为免自己胃被攻击,胤禔不得不收拳挡住,龅牙兔换脚一跳,就咬踢裆,胤禔大惊,为退防而落后半拍,一下子被击中了腹部!
“不好了,偏院走水了!”
奴仆们乱成了一团,胤禔这儿侍卫很快便聚集而来。
“爷,梁公公在外头等您,说是皇上传唤您入宫呢!”
抽中一个空隙,龅牙兔打上了胤禔,自己也负伤而去。
胤禔盛怒,喘着气问管家:“梁九功亲自来找我?你没看错?!”
“没有看错,那就是之前跟在万岁爷身边的大内总管梁公公。”
一蹦一跳的“龅牙兔”,在同伴们得协助下大摇大摆地从直郡王府跳了出去。
偏殿的百晓生二号也同时撤出,那前来将胤禔叫去的梁公公,在管事前去通报以后,悄声无息地消失了。
“贼人极善易容,可易容成男女老少!”胤禔脸色铁青,狠狠将百晓生的面纱踩在地上。
面纱上的另一面,绣给了他一行字“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胤禔气得牙痒痒,若是封锁街道再去搜,那边暴露了他府中有见不得人的东西,经不起细查。
次日,胤禔在康熙御前见到了梁九功,那眼神冷飕飕的,看得梁九功冷汗直冒。
“昨日府中管家来报,道是梁公公去找了儿臣。”
梁九功抖了抖,忙否认道:“奴才昨夜并未出宫啊!”
康熙淡淡道:“梁九功一直在朕身边。”
康熙想到胤禩屁颠颠跑来找他,哭诉“儿臣假扮成百晓生去撩拨大哥,大哥下手也太狠了”,他还撩开袖子给他看手臂上的淤青,嚷嚷着:好疼好疼,一定是骨头断了,儿臣为了让大哥回头是岸用尽了心机,汗阿玛您也不能放弃大哥啊!
康熙揉了揉眉心,为胤禩还想拉一把兄弟的心软感到头疼。
康熙叹息:胤禩啊,你可知你那一片苦心,你那些兄弟们却不一定领情。
他并非毫无触动,到底还是顺了老八那片心意,决定再给胤禔一次机会。
康熙自己都打算放弃了,皇子之争若是难以避免,唯有令利益最大化,让他们用命,来化作大清与皇权成长的土壤。
他这些儿子们,没有一个是省心的,他们离开康熙越来越远,到头来,也只有老八还在坚持康熙多年前曾有过的,那份儿子们兄友弟恭的天真想法。
听到梁九功从未出过宫,胤禔深吸一口气,将锅全都丢在了胤禩的脑袋上。
就凭八弟与百晓生认识,那他府中走水,与八弟定也脱不了干系!
胤禔前去内务府找在其中办公的胤禩,脸色冷凝,一身低气压,吓得其他人匆匆拜过直郡王就纷纷离远,同屋的其他人见胤禔一副来找麻烦的样子,脸色微变,忙找个理由纷纷离开室内,只留下八贝勒一人面对盛怒的直郡王。
胤禩低头在写着字,见胤禔站在他面前,酝酿着怒意不发一言,抬眸笑道:“弟弟刚去探望了惠额娘,额娘向我抱怨,说你已经两个月没有去探望过她了,怪想念你的。”
胤禔面如寒冰:“老八,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胤禩将手中的字写完,吹吹它等它晾干,两手捏着宣纸两侧,竖起来给胤禔看。
“我当然知道大哥是为了还钱而来,大哥看看,弟弟拟的单子对吗?”谈笑抬眸间,原本笑意盈盈的眼眸,也瞬间锐利了起来。
脸色铁青的胤禔与他对视,他皱了皱眉,似乎看到了八弟藏锋的刀刃在闪着尖锐的寒芒。
胤禔的怒气稍减,理智渐渐占据了上风。
一直以来,他们都被胤禩的表象骗了!
他脱口而出问道:“百晓生是你的人?”
胤禩看了他一眼,低头,又看了他一眼。
胤禔拍桌质问他:“怎么,八弟终于不装了?还是我小看了你,你才是扮猪吃老虎的大家,所有人都被你骗过去了!你难道打算支持太子与我为敌吗?”
“我若真想与你为敌,就该让你挥霍这笔钱,让你越陷越深,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胤禩,掀桌!
“哗啦啦——砰!”
“不是这块料还与汗阿玛玩心机,愚蠢!”
大哥不听劝怎么办?定是揍得不够狠,若是揍不过怎么办?叫汗阿玛,叫惠额娘!
内务府外头的人都听见了胤禩的掀桌声,那一声剧响惊动了整个内务府。